102、一晌貪歡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做了，青青就不想停下來。開店中不熟悉的部分她會向別人請教，染布上技巧她也會跟工匠討論，她在網上看過扎染，試了一次后還在當地引起不小的風潮，她的成衣店生意也很不錯，電視中看過的衣服像式，她大概地畫出來讓人去做，讓人讚不絕口。一年過去，她小小的染布坊在當地站穩了腳，連成家的一些客戶都到了她這邊。世琮倒不在意這一些，他最氣的是她買下染布坊后就搬了出去，整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根本沒空跟他相處。青青發揮當初通宵看韓劇的精神，忙得時候能一連幾天只睡幾個時辰，閑得時候也要去鋪子裏看看。青山一直陪在她身邊，雖然心疼她，但是看到她一副興奮的樣子他不想上前說什麼。

他以為她是一時興起，過些日子就會厭煩。結果三年過去了，她的生意越做越好，還清了世琮的錢，還開了分店。年終分紅時，她給了青山一份，臉上帶着自豪的笑，青山感動地接過錢，他以為她看不到他，他以為她不會再跟他說話了。這是他第一筆不沾血腥賺來的錢，他買了一隻簡單的鐲子給她，她遲疑了良久還是收下了，嘴上忍不住數落他，讓他學會存錢。青山傻笑着，他早就存下足夠的錢。青青一直戴着青山送的鐲子，她的首飾不多，全都是世琮送的，太名貴了，她怕戴着會弄壞，青山送的一看就是便宜貨，弄壞了也不怕。做了三年的生意，她成了半個財迷，感情的事更加不想去碰。

十八歲的她身材高挑，依舊很瘦，臉上的斑更加明顯，額頭上的疤淡了一些，用劉海一遮不仔細看不會發現，臉上的嬰兒肥消失了，尖尖的下巴配上她的寬額頭，令她的眼睛顯得更大。平時她也不打扮，衣服倒常是新的，多半是店裏的存貨不穿可惜。店裏的人看青山陪她同進同出，不時提醒她成親的事，她已經不小了。她笑而不語，總覺得沒有忙夠。感情的事太複雜了，她看不透自己的心意，也放不下煜平。在外三年，她沒有回蘇江，寫信託狗兒替她掃墓。她怕自己一旦回去了，就不想再離開。

初春，布業商人最關心的是十年一變的御用布料大選。上一次是成家當選，這一年最有可能的也是成家，加上成家的商隊遇了難損失不少，他們不想再失去這塊肥肉。青青的店鋪也在被選名單中，成家對別人打壓得厲害，對青青的店卻不聞不問，經過三年，她也算布業三巨頭之一，當然單單指布業這一塊。對她更有利是選擇權落在煜安的手上，他是禮部本來是不管這件事的，外界傳說是他主動向皇上要求，青青暗忖，這裏多少有她的原因。三年來他雖然沒有來找她，柳絮的信中卻提了他不少事，她仍將府里用不了的名貴玩意兒送給她，青青不是當年不懂事的小丫頭，她知道這是煜安轉送的。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會為了避嫌退出這件事，成家幫了她不少，她不想挖人家牆角。但是，那麼好的機會在她面前，她不想錯過了。御用商人，多麼有吸引力的詞，她有可能見到皇上，作為一名女子這多麼不容易。大不了接了單子分給成家做，她一個人吃不下那麼大的生意。

想是知道她實力有限，江南別的商家陸續來跟她談，他們不知從哪裏知道了她和煜安的關係，來得也更加頻繁。青青笑容以對，晚上卻捏着自己的臉發愁，再這麼下去到了評選那一天，她的臉都要僵了。說是評選，從聽來的消息看根本就是內定，幾個官員走個過場，問一下價格，事情就定下來了，根本沒有標準，她最煩的就是這種內定的事，心裏頗有些矛盾。

“青山，你覺得要參選嗎？”她淡淡地問，她的身邊也就只有一個人可以問。

“你決定。”他面無表情地說，有些不明白她這麼問的原因。

青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默默回房間坐着，如果是煜平，他會怎麼說，忽然很想回蘇江，一個人真的好孤單。她摸了摸下巴，不禁有些釋然，她知道要怎麼做了。雀躍地跑出門外，轉眼間她到了成府門前，守門的人都認得她，她笑着問世琮在不在，他們搖了搖頭。她聽說他去處理商隊遇難的事，無奈地聳聳肩，慢慢離開了。也許是上天讓她多考慮一會兒吧，她傻傻笑着，可惜她的脾氣一向是決定好就不改的。

離煜安到臨芝還有五天，青青的鋪子出了一件大事，她的帳房挾款私逃了，臨走前還向別的鋪子以她的名義借了一大筆錢。青青算好他捲走了那筆錢，以及他以前虧空的帳，心煩不已。原本她都是自己算帳的，後來她想要把心思放到衣服設計上，就請了一個帳房。他是自己找上門的，她看他長得老實就請了他，一直店裏的收入都在增長，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古人的帳本看着很煩，她很少查帳，一般到六月生意淡得時候再算，想不到竟然讓他鑽了空子。她報了官，青山見官府沒什麼動作，親自替她去找。他曾經當殺手，再難找的人也都逃不脫他的劍下，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帳房。

青山離開第三天，店裏的情況變得很糟，上幾次的貨銀都讓帳房私吞了，青青一時拿不出錢來周轉。世琮還沒有回來，她無奈之下只好用鋪子去抵押，先還了他們的錢。店裏的生意一落千丈，她正為無錢進貨煩惱，世琮出現在她面前。她驚喜地看着他，原本的打算更加堅定。

“要不要幫忙？”世琮笑着問，順勢拉住她的手。

“要呀。”她半真半假地說，無奈地笑着，她都快要習慣見面就讓他吃豆腐了。

“請我吃飯，我就幫你。”

“好。我請你去城裏最大的酒樓吃飯。”她豪氣地拍拍胸口，想到他幫了她三年，她連一頓像樣的飯也沒有請他吃過，不由有些過意不去。

“別拍了，再拍就更平了。”世琮打趣地說著，看到她氣紅的臉，不由暗笑。

城中最大的酒樓是天香樓，小二一看世琮來，就把他帶到專定的雅間。青青看了一眼房間，中間是一張桌子，左邊設着琴案，右邊架着屏風，隱約能看到後面的床。到底是吃飯還是開房間呀，她暗想，一想到和世琮單獨呆在這裏，臉上不由浮現紅色。

“在想什麼？”世琮在她耳邊輕聲說。

她嚇了一跳，耳朵紅得厲害，連連搖手，“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想。”

“真的嗎？”世琮懷疑地盯着她，“你不會是在想那件事吧。”

“沒，沒有，絕對沒有。”她忙不迭地說。

世琮戲謔地笑着，撫着她的臉，“幾天不見，丫頭更加有趣了。”

青青乾笑幾聲，推開他的手。菜上齊了，門重新關上，她慢騰騰地吃着，有點不知怎麼開口。世琮看着她，按住她夾菜的手。

“青青，我們成親吧。”

“啊？”她愣在那裏，感覺這個問題偏得厲害，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

“三年來我對你不好嗎？”

她搖了搖頭。

“你覺得我配不上你嗎？”

她重重地搖了搖頭。

“你難道沒有感覺嗎？”他湊近她的臉，近得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她咬着唇，搖了一下頭，垂下的頭已經通紅了。

“那我們就成親吧。”他笑着宣佈。

她抬起頭，有種落入圈套的感覺，就算他說的都對，她也用不着跟他成親。他長得一副禍水的樣子，她有一點感覺也不奇怪，但是，這會是愛嗎？她苦惱地想着，身體已經落入他懷裏。

“丫頭，商場太複雜了，不適合你。我們成親，你當了成家的主母，成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也不用那麼辛苦。”

她咬着唇，有一點感動，更加的卻是煩惱，成家太大了，當主母會比當老闆還麻煩，她才不要往火坑裏跳。一頓飯吃得極為安靜，她的心思都放在成親的事上，連為什麼過來都忘了。感情的事沒有規律可循，最讓她頭疼，一旦開始考慮，就不得不想到煜平，想到青山，連同煜安也考慮進去。原本放在一邊的事重新開始考慮，她不禁有些慌了，還是做生意簡單一些，她開始是想找點事情做，後來是想讓這件事佔了自己全部的精力。過了三年，她也懂事了點，該解決的還是要解決。她轉過頭看向世琮，有很多事要理智地跟他分析一下。但是看到他宛若秋水的眼眸，她的理智就被抽空了。他果然是禍水。

唇上有了酥麻的感覺，一陣陣的心悸令她想要抓緊什麼，也許從進這個房間開始，她就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一切極為自地發生了，如果用排除法算，她現在能嫁的人就剩他。一夜歡娛，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男女之歡，看到躺在身邊的男子，她生出了一生一世的念頭。鬧也鬧夠了，她是該重新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