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章 縱然不堪回首
葉峻遠沉默下來,良久都沒有半句回應,英俊的面孔綳得有些緊,眉目間透着幾分諱莫如深。
氣氛陷入沉靜,洛笙稍稍調整姿勢,更親昵地埋入頸窩處,輕柔卻固執地繼續剛才的提議:“我知道你對他成見已深,一時半會還沒法放下,我只是希望以後你能對他稍微好一點,至少,不要讓奶奶太擔心,好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學會了對他撒嬌,並且朝着發展上癮的方向發展。
因為他真的很吃她這一套。
葉峻遠控制不住地抱緊她,過了半響,他聽到自己應了一個字:“……好。”
洛笙霎時就笑了。
或許有人會認為她太過聖母,不該就這麼輕易原諒葉天泰,更不該這麼積極幫他修復和葉峻遠的關係,可她真的沒有一點想報復回擊的心思,因為她現在過得很幸福,快樂是萬能葯,可以治癒怨恨和傷痕,也是一切痛苦的健忘葯。
而且有時候放過對方,其實也就是放過自己。
隨着預產期的接近,葉峻遠留在家中的時間漸漸多了起來,儘可能地抽時間陪在洛笙身邊。徐瑧介紹進來的歐凉能力拔萃,早已成為他新一任的左膀右臂,現在除開必要,能丟的工作他都丟給了這個秘書長代為處理。
他這個甩手掌柜擔子是輕了,相應地,歐凉那邊就感到了成噸成噸的工作壓力,天天日理萬機忙得焦頭爛額,脾氣暴躁程度與日俱增,三天兩頭地打電話去罵徐瑧泄火。
離預產期還有十來天時,為了謹慎以對,洛笙早早就提前住進了醫院待產。
雖然葉老夫人安排了護工二十四小時陪護,但葉峻遠放心不下,一忙完公司的事就立馬往醫院趕,晚上也睡在洛笙身邊,甚至沒什麼要事時,他連班都不上了,讓下屬把文件送到醫院來處理。
兩個寶寶的出生比預產期晚了幾天,那一天中午,洛笙正在吃午餐,吃到一半,就忽然發現自己的肚子不對勁。
她被送進產房后沒多久,接到通知的葉峻遠就丟下工作,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生孩子就相當於走一趟生死門,更何況她還是雙胞胎,她痛得幾度要昏厥過去,渾身被汗濕得不行。
葉峻遠始終陪在她身邊,緊緊握着她的手,溫柔地鼓勵她,哄着她,看到她痛不欲生的表情,他眼睛都紅了,恨不得代她受了這些苦。
幸好過程沒有延續太久,約莫兩個小時后,洛笙順利誕下了一對兒女。
看到護士抱來的兩團皺巴巴的小東西,她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兩眼一黑,放心地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窗外的天色是暗的,葉峻遠坐在床沿邊,察覺到她的動靜,隨即看了過來,俯下身在她額上吻了下,心疼地望着她,啞聲道:“洛笙,辛苦你了。”
麻藥勁已經過去了,身體傳來尖銳的同感,洛笙面色蒼白地搖了搖頭,緊張地問,“寶寶呢？”
“在育嬰房裏去黃疸,晚點再抱過來給你看。”葉峻遠握緊她的手,聲音透着壓抑不住的喜悅,“兒子四斤八,女兒五斤三,都很健康。”
“太好了……”洛笙緩過一口氣,嘴唇微微揚起,笑得心滿意足又幸福,“阿遠,我們終於當上爸爸媽媽啦。”
葉峻遠輕輕地嗯了聲,拉起她的手,將臉深深地埋在她掌心裏。
感覺到他睫毛顫巍巍掃着自己的五指縫,隱隱傳來溫涼的濕意,洛笙怔愣住,下意識地側眸看過去。
察覺到她錯愕的打量,他壓低身趴在她床邊,臉貼着她身上的床單,不讓她看到自己此時的狼狽。
隔了很久,他終於開口,喉間沉沉,聲音含着一絲淺淺的哽咽,還有很多無法言喻的沉重情緒,“洛笙,我們就生這一次,以後……都不要了……”
分娩的那兩個小時裏,洛笙去了一趟鬼門關,他自己也好像掉了半個魂,直到現在都還沒神魂歸位。
眼睜睜地看着她出了那麼多的血,他被嚇得心臟都快要停住了,曾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寧願她沒懷上孩子,一輩子不要孩子也行,只求別讓她受苦受累。
指尖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顫抖,洛笙眼眶漸漸地泛起了紅,心房裏像塞滿柔軟的棉花般,既覺得心酸,又覺得甜蜜不已。
往日沉穩如山的男人,這會卻害怕如個孩子般,這一場分娩,讓她經歷了為人母的必經之痛,也讓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劫難,所幸母子三人平安,結果皆大歡喜。
兩個寶寶的黃疸並不嚴重,只照了一會就被護士移了出來,葉老夫人和洛唯晞一人抱着一個走到洛笙面前,讓她看看自己的孩子。
洛笙身體還痛得很,稍微一動就會扯到剛縫合不久的傷口,沒法抱孩子,就只能無力躺在那地打量着這兩張皺巴巴的小臉蛋。
寶寶都已經清洗乾淨了,沒了剛生下時那股黏膩感,稀疏的眉微微攏着,像是不太高興的樣子,眼珠子烏黑溜秋的,黑寶石似地泛着光。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仔細地打量剛出生的嬰兒,而且還是自己的,這種感覺很複雜,欣喜、感動、好奇……各種各樣的情緒齊齊湧上心頭,微妙到她無法形容。
這倆孩子在她的肚子裏呆了九個多月,雖然沒讓她怎麼輾轉難眠,身材變形,但也着實吃了不少苦頭,尤其是分娩時的那兩個小時,簡直是她這輩子不願再回想的噩夢。
然而,現在看着這對兒女,她卻覺得吃再多的苦,受再深的痛也是值得的。
葉老夫人手上抱的是兒子,自護士報出母子平安的信息后,她臉上的笑容就沒停下來,生動演繹了什麼叫合不攏嘴。
特意把孩子往洛笙面前湊了湊,她喜滋滋地問:“洛笙,瞧瞧這張小臉蛋,是不是特別可愛,特別像峻遠？”
洛笙看了看坐在身邊的葉峻遠,又看看猶在狀似不高興地皺着眉的兒子,實在沒法睜眼說瞎話,老實地說出自己真實感受,“他現在皺巴巴地跟個猴子似的,一點也不像,阿遠可比他好看多了。”
話語一出,病房裏頓時響起一陣鬨堂笑聲,在場人都被她的話逗樂了,連葉峻遠禁不住勾起了唇。
“剛出生的孩子都是這樣,過段時間張開了,你就會覺得他可愛了。”葉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
“是嗎？”洛笙伸出手指,試着撥弄了下兒子攥緊的小拳頭,好奇地問道:“要多久才能張開呀？”
“一般一兩個月,慢一點的要三四個月這樣。”
哦哦,也就是說,最多四個月,她就會看到一個復刻版的小小遠了？洛笙細細地打量兒子的五官,又叫來洛唯晞把女兒抱到一塊做對比,嗯……雖然是雙胞胎,但除了都是皺皺臉這一點很像,其他的倒還沒看出特別相似的地方。
雙胞胎性別落定,名字也隨之被他們的父親定下來,兒子叫葉臨琛,女兒叫葉汐恬,小名就是軒軒和恬恬。
剛聽到這名字時,洛笙和葉老夫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因為雙胞胎里兒子的名字,是葉峻遠從葉天泰送來的起名冊里挑出來的,而女兒則是採用了她自己先前想好的。
洛笙把這個結果以信息的形式告知了葉天泰,順帶着感謝了對方一把。
葉天泰沒回她的信息,只是在第二天派人送了很多慰問品到病房,跟着禮物來的,還有一束新鮮的並蒂蓮。
洛笙捧着花,神色怔怔的,好一會都沒緩過神來。
並蒂蓮的花語,是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這是表示已經接受她的意思嗎？
想了一想,她拿起手機,試探地給葉天泰發了一段信息:“並蒂蓮已收到,我非常喜歡,謝謝您的認可。”
發出去後過了十來分鐘,她手機收到了對方的回信:“照顧好我的兩個曾孫。”
洛笙握住手機,忍不住輕笑出聲。
寶寶出生后的第四天,陸奕明請好了假,千里迢迢從邊疆趕來醫院探望洛笙。
看到葉峻遠和他大哥一通同時在門口時,洛笙喜出望外,高興地喊了聲,“大哥！”
陸奕明笑着走到她面前,將手裏的粉色康乃馨遞過去,“恭喜你啊,洛笙。”
洛笙接過花說了聲謝謝,連忙招呼人坐下來。
閑聊了幾句后,陸奕明望着洛笙,略帶歉意地說道:“抱歉,本來歆瑤也該來的,但她最近有點忙,實在是抽不出空來,所以就托我跟你問一聲好。”
洛笙眸色微動,心裏敞亮得很,面上卻並不在意地淺淺笑着,“沒事。”
說是沒空,其實就是不想過來看自己吧？說不定陸奕明口中那一聲問好也是他因為過意不去自己添加的,陸歆瑤本人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
不過這樣也好,她每次跟陸歆瑤見面氣氛都不好,對方不想見自己,也正好中了她的心意。
陸奕明這次回來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除了探望洛笙和兩個寶寶,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賣了老房子,將所得的房款給陸歆瑤按揭換一套小戶型。
因為時間局促,一周后他還得趕着回去任教,所以就現場拜託了葉峻遠幫忙操辦這事,想着能在回去之前把事情都處理好。
葉峻遠沉默地聽完他的請求,眉頭微微蹙起,正要開口說點什麼,門外忽然響了幾下敲門聲,緊跟着門被推開,徐瑧一身淺色休閑裝,神清氣爽地站在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