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西行西行,運有榮枯,道有舒屈 第十五章 救人自救
朱蒙元神自嘲一笑,“終日以他人為棋子,卻忘了自己不過也只是更大一盤棋的棋子,始終不是那執棋者呀。”朱蒙沒有像那些瀕死的公子哥,倉皇說出一大堆無意義的狠話,或者哭饒求命,而是瞬間認清了現實。“叔父他是如何說的。”朱蒙問道。
姜立笑着說道,“公子果然聰慧。主公說了,公子這兩次佈局挑起人、妖之戰,都有大功,本該重賞。奈何公子第一次將自己置入了局中,留下了痕迹。按理來說第一次已經處罰了,應當不再追究。但這第二次佈局,公子還是沿用了第一次佈局的引子勐煌城城主鬼牛公唐棠而來。雖然公子此次表面上做到了抽身事外,但於天機之上仍然是留下了痕迹。主公說了,此次事成之後,人、妖大戰必起,戰時、戰後一定會有人來測算回溯這次事件的根源。如果讓他們抓到了我們朱家的把柄,那麼這戰不僅不能給朱家賺錢,反而朱家還會失勢,不死也要脫成皮。”姜立頓了頓,“是以最為保險的做法不是去遮掩天機,而是直接消除痕迹。便再無天機可查,朱家得以高枕無憂。”
朱蒙慘笑着問道,“這麼說來,我來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嗎?”姜立拱了拱手,“是的,公子,唯有你神魂具滅,不入輪迴,一切才沒有了痕迹。”
朱蒙此時也無法淡定了,這一世身死沒有問題,但如果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這問題可就大了,這讓他如何甘心。即便是叔父陶朱公的意思,是為了朱家而死。但朱蒙不甘心,只要活下來,明明還有更多的辦法,就有機會。當即,朱蒙便已朱家元神密法傳訊了一道訊息出去。
姜立雖有感應,但任由朱蒙元神發散出去一道訊息,並未阻攔。而是笑着問道,“方才公子可是給公子的胞妹朱靈筠小姐傳訊,讓她來救你?”
“你如何得知是她,你為何不阻攔?”朱蒙一時間慌亂不已,一直以來都是他看穿別人,操縱人心,而這次換了他被別人看穿,被別人操縱。在他自己的生死關頭,朱蒙失去了一往的淡定。
“公子猜猜看,看看你那胞妹是否會接你的傳訊呢?”姜立沒有一絲慌亂之色,反而悠閑的坐在了朱蒙之前坐着的案前,隨意的翻閱着朱蒙所留之物。
朱蒙元神波動不已,果然如姜立所說,朱靈筠本該就住在這主堂西側,這朱家密法傳訊,追隨血緣應該直接觸達。但傳訊到了西側,隨着血緣進入了混沌之處,轉瞬間便被消磨的乾乾淨淨,一絲痕迹也未留下。
“公子,是不是覺得縱使有痕迹,但不必非死不可,世上有大把可以完全遮掩天機的地方,實在不行,去到那煉魂之寶中,忍受個萬年之苦,或去天外混沌之地,放逐萬年,總好過公子自己神魂盡滅是嗎。”姜立敲着朱蒙之前的茶盞緩緩說道,姜立每敲一下,每一句話,都讓朱蒙的元神波動得更為厲害。
“看公子的樣子,公子應該是明白了,只是公子不敢相信罷了。也罷,我就做個好人,讓公子死得明白。”姜立盯着朱蒙一字一句的說道,“此次獻計、定策全由公子的胞妹朱靈筠小姐負責。公子真是有個好妹妹,靈筠小姐不忍公子受萬年煉魂之苦,特定策讓公子今日神魂俱滅,還當真是兄妹情深。”姜立掏出來了一枚發簪,是朱靈筠的發簪,不過朱蒙知道,這其實是凶名遠楊的誅神刺。
看到誅神刺,朱蒙反倒徹底平靜了下來,自語道,“還真是個好妹妹,你動手吧。”姜立也不多言,誅神刺一刺之下,朱蒙元神別如泡沫一般爆開,再無消息。
堂下的熊貅苦笑着看完了這一場局,義兄熊羆大仇得報,熊貅卻開心不起來。豪門世族,當真薄情冷酷,不僅對外人如此,對自家人也是如此。熊貅覺得不僅他十分可憐,更可憐的是這三界無知的人、妖。看到堂上端坐的姜立,熊貅主動問道,“姜立族長,你留我命下來,必然是有要事相問,姜族長現在可明說了吧。”
姜立瞥了一眼熊貅,說道,“你可確定勐煌城城主唐棠還活着?”熊貅答道,“有八成以上把握確定。第二十任城主蛇丘佈置此陣之時,我曾主管材料的調配,之後又幫他監視保管了這大陣蛻變靈寶萬年之久。這大陣最核心的功能不是修鍊,不是禦敵,而是逃命。這是一個會移動的大陣。當日情形實乃是唐棠激活了這一功能,盤蛇打洞,蛇形而去了。”
姜立思索了一會,“此陣方向可追蹤嗎?”熊貅想了想說道,“南安蛇族應該能追蹤。”姜立點了點頭,不再多言,一揮袖,便將熊貅也給打殺了,同樣神魂俱滅。
“問天,你出來吧,陪大伯說說話。”姜立對着死去的姜問天屍體招招手,姜問天的元神飄了出來。姜問天的神魂早沒了波動,靜默的看着姜立。
“問天,可是覺得我是故意將你推上宗主之位,就是為了今日發揮你身死的價值嗎?”姜問天神魂波動了一下,但沒有接話。姜立自顧自的說道,“我推你上位,是不想任人唯親,而是任人唯賢,改變我們姜族,皓日宗一貫以來的宗族規則,讓更多的有真正能力的人得到應有的匹配。這樣我們宗門才不會走下坡路,才有振興之機。”
姜問天波動得更厲害了,終於忍不住問道,“大伯,你雖如此做了,但我們姜族之是代朱家在此牧人,既是我們振興了,又有什麼改變了,我們這麼做怎麼對得起紫陽郡的所有人,對得起我們的同胞?”
姜立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紫陽牧場,牧人為丹,勐煌矽沙,煉妖為丹,天道循環。勐煌矽沙已盡匱竭,但我們紫陽郡的人卻越供越多,這是天道不公。”姜立搖了搖頭,“不過這事總算是有了結果,這次佈局,朱陶公許諾,若事成,我們紫陽郡便可不再受他管控,不用再提供人丹。”
姜問天衝上前問道,“此事可信?”姜立默默的點了點頭,“朱陶公一諾千金,是可信的。”姜問天正待發問,突然整個大殿如置入煉獄之中,魔焰四起,堂上姜問天、朱蒙、熊貅的屍首失了保護一瞬間便融成了焰泥,讓火焰更甚。姜問天的元神在姜立的保護下免受了傷害。
“九幽訣禁陣!大伯,不要管我了,你快走。”姜問天急忙的對着姜立呼喊道。但姜立不為所動,仍坐於案前,“問天,大伯今天也是走不了了,此事為徹底遮掩天機,所以一干參與了此事的人,都必是神魂俱滅。今日,你我在此死去,紫陽郡人族必將群龍無首,自亂陣腳,這時對面妖族趁勢進攻,我紫陽郡必大敗,慘敗。人、妖之戰,自此才是真避無可避。”姜立忍受着煉獄之火,痛苦的說道,“我早已將參與了人丹之事的所有人都安置於了前軍之中,他們必將凶多吉少。以我們這些人的死,換紫陽郡其餘所有人之後的光明解脫,我們便也是值了,也是自救了。”
姜問天早已淚流滿面,拚命磕頭。兩人相視一眼,一同化為了灰散在這煉獄之中,火越燒越望。七七四十九個時辰之後,陣法撤去,大火憑空消失,人、妖之戰的秘密,紫陽郡千萬年的恥辱一併消散而去。只餘下一根烏亮的簪子,如深淵般吸收了所有的光線。一隻芊芊玉手拾起了這落在地上的簪子,熟練的將瀑發簪了起來,輕輕一笑,滿室的幽暗都散了去,只余這靚麗的可人兒,望着遠處爆發出來的震天的喊殺聲。
唐棠悠悠轉醒,發現他躺於一處草甸之上,渾身無法動彈。而那罪魁禍首迷你盤蛇正盤於他丹田之中,環繞這他丹田內的那一點先天厚土之氣。而周遭的後天厚土之氣已經暴漲到九條,且還有持續增長之勢。只不過唐棠現在經脈寸斷,裂紋密佈其上,功力更本無法在體內運轉。
同時,唐棠發現,周遭靈氣稀薄,近乎靈荒。趕緊努力回憶起之前的事情。在盤蛇沖入他丹田先天厚土之氣時,外邊人族大舉進攻,大陣自主發動,攜帶着唐棠一路穿行到了此地。回想起來,這裏應當是勐煌城下屬的人族世俗王國地界。唐棠趕緊強撐着運起功法,雖不知人族為何大舉進攻,但在這盤蛇大陣自主護主下,逃得小命。但現在唐棠這一副妖族模樣,落入這人族世俗王國,必引起震動,到時候引來人族修士,可就是小命不保了。唐棠強行溝通自己所修的《清源妙道真君決》,化為人形。強行行功,劇痛不已,好在功法得以成功運行,但唐棠也因脫力暈了過去。自救如此,剩下的只能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