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她有

糊糊，也是虎五，也有個很少有人知道的大名。

虎嘯天。

他在十一峰的存在感很弱，弱到如果沒有劍道的公開課時，錢不仁都不會主動想起他——

他死了。

死的也普普通通，不過是訊石上的一道閃光。

如果不是無四在那個帖子下說上這麼一句，錢不仁甚至都不會發現榜單上有這麼一個名字消失了。

——他甚至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剛剛那個劃過去的名字就是自己的五師弟。

他呆楞了片刻，一道魔影向著他劃過來，他也沒有去抵擋。

腦袋落地的時候他還在想：為什麼會是他呢？

——自己平日裏那麼作死，那麼張揚都沒有死，為什麼他這麼低調老實卻成了第一個死去的十一峰弟子呢？！

一道白色光芒衝天而起，直直奔向崑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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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停了下來。

他的劍在發燙——這對水靈根的他來說是反常的。

但他什麼也不管了，他什麼也管不了。

他的父親死了，母親瘋了，他的妹妹不認他了。

他後來去了崑崙，他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能改變。

他像家人一樣照顧着自己的師弟師妹，可結果呢？

他寄託了妹妹感情的小七死於陰謀，像弟弟一般心疼的小六毀於千山，而糊糊，他親自從山下接過來的五師弟也死了，他突然有些絕望——是不是所有他在乎的，都會毀掉？

有藍色海洋自虛幻中顯化，傅一周圍有片刻恐怖的氣息顯現——

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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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三是一陣風。

他的消息永遠是最快的——僅次於某個靠靈識作弊的無某人。

風三喜歡話本，常常溜下山窩在某個茶館聽上一天話本小說——自己的房間裏還存了不少稀有話本。

這讓他會時不時顯露出一些後遺症來——比如在某個夜晚從他的房間裏突然傳出一聲：“驚雷！”

然後是某人肆意YY時情不自禁的憨笑。

可在他YY的劇本里，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節——

風三是一陣風。

風從山林間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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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峰的人本來就不多。

在百年前顏七還在的時候，十一峰也熱鬧過一陣。

但青山城一戰後，十一峰便又落入了孤寂。

鬼令晚當年用了很長時間才適應了顏七廣收門徒的習慣，又用了很長時間才又習慣於十一峰的安靜。

有人來了，有人走了。

向來是這樣。

傅一挎着劍來了。

錢不仁也來了，身上還帶着復活歸來的無敵buff。

風三的黃色袍子也吹來了。

無四掛着冰渣子站在那裏。

虎五……

哦，虎五早就回來了。

小八似乎覺得用肉能喚醒他，正拚命往他嘴裏塞雞腿。

葉寒和秦長風沒有上戰場，他們一直都在，現在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怡……

他心頭一動，卻發現虎五身邊多了個身影。

她身穿一身紅衣，靜靜地蹲在安靜的虎五旁邊。

看到鬼令晚看着她，她突然沖他笑了一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鬼令晚的喉頭動了動：“你回來了……”

蘇怡也笑：“成仙路不好走，所以我回來了。”

-

虎五的名字被刻在了英雄榜上，有些戰力低微不足以上戰場或者修行之道不適合上戰場的弟子守在英雄碑旁祈禱。

蘇怡仰着頭才能看到英雄碑上的虎嘯天三個字。

它太小了，很快就湮滅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之中。

那些守在英雄碑旁的弟子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了，顯得十分的平淡——儘管在開始守碑的時候，他們望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一個一個出現在碑上時都還在渾身發抖。

十一峰只有小八在哭，豆大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他扒拉着虎五的魂燈反覆地看——大抵是希望能重新扒拉出一個小火苗來。

其他的人都沒有說話，大抵是不希望自己也會哭成一個小八。

只有蘇怡看着小八的模樣，咧開嘴笑了下：“要是虎五有什麼感人至深的故事讓那些凡人編篡個話本來，也算是能流芳百世了……”

鬼令晚突然開口：“有的。”

蘇怡一怔，狐疑地看着鬼令晚，而鬼令晚吐字清晰道：“他有故事——”

“他生於虎口村，是傅一發現了他的靈根把他帶上山，在崑崙修行十三年，而後又用十年時間下山為自己的父母養老送終，了卻塵緣——”

“他用功修行，雖不格外優秀，但老實本分，喜歡吃肉——”

“他在十一峰代課四十載，教授過崑崙大部分弟子的劍道基礎——”

“他並不獨特，亦沒有什麼百轉千回的故事，可他是虎笑天，是我的弟子，是崑崙弟子，亦是九州修士，他的故事，是他自己的故事，亦是千千萬萬九州修士的故事。”

“他的故事，我會記得，十一峰也會記得。”

蘇怡眨了眨眼，看着鬼令晚，突然想起了他給自己送崑崙弟子令牌的一幕。

他說：“十一峰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弟子。”

而現在他又說：“十一峰會記得每個弟子的故事。”

蘇怡突然笑了：“那他還挺幸運的。”

守碑的弟子裏突然有人出聲，帶着滿滿地不可思議：“你怎麼能這麼說？！”

蘇怡一轉頭，喲，還是熟人——展紹彤。

這姑娘大抵是之前入魔的後遺症還沒消，現在不太適合上戰場，便被安排在這裏守碑，而且看上去因為被關禁閉太久，並不清楚自己消失的事情。

蘇怡看着她：“比起那麼多默默死掉的無聲無息的人，糊糊的故事有人記得，不就是挺幸運的嗎？”

展紹彤哆嗦了一會兒，竟然點了點頭：“話是這麼說，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也沒有“可是”出個結果來——事實上，她也只是看到蘇怡出現，習慣性地看不順眼而杠上兩句而已。

蘇怡沒有耐心等她“可是”出個結果來，轉身就走，而突然展紹彤的聲音喊住了她。

“可是，你看上去一點都不難過——一點人性都沒有。”

人性……

蘇怡突然停了下來，她嘴角還是帶着笑，轉過身認認真真地看着展紹彤。

她還沒有開口，而突然有一道身影出現在蘇怡前面，他個子很高，彎下腰仔細跟展紹彤對視。

“她有。”無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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