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認錯
白山不緊不慢的重重吸了一口水煙,又緩緩的吐出眼圈,嘻嘻一笑,露出發黃的牙齒,“懂個屁,連看的興趣都沒有,想必以後也是廢的,我白白讓人做了假賬來糊弄他。”
待到他把水煙袋往炕沿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又開口問道:“那個五姑娘好不好糊弄?”
“就是個不到十二歲的小姑娘,連二門都沒邁出去過幾次,能懂什麼。”
白山點了點頭,“等到把這兩個娃糊弄走了,我們依然在這莊子裏橫着走。”
白山家的卻突然想起什麼,“要不要看着點那陳婆子,省得她在背後做什麼手腳。”
白山唾了自家婆子一口,“婦人的膽量!那陳婆子要是有能耐,就不能被杜嬸子給擠到這裏來了。”
白山家的再想說什麼,卻看見自家男人已經歪過去竟是要睡著了。
“我本來就是婦人嗎。”白山家的嘀咕一句,竟也是踢了鞋子爬上炕睡起了午覺。
…………
安陽鎮嚴氏的這座陪嫁莊子名曰德庄。
嚴氏偶爾會來這裏小住,所以德庄經常修葺,才有了今日這番氣派。
不知道是不是和嚴氏的喜好比較接近,華錦覺得這屋子裏的傢具擺設件件雅緻,目光正落在一件冬青釉凸花如意耳葫蘆尊上細細的打量,就聽守門的小丫鬟稟道:“五姑娘,陳媽媽來了,正在外間候着。”
華錦看向白桃,“快去把陳媽媽請進來吧!”
陳媽媽跟在白桃的身後進了內室,雖是只穿了粗布的衣裳,但是氣度卻也不輸給太夫人身邊的杭媽媽。
華錦微微一笑,吩咐白桃,“去搬張錦杌來給陳媽媽坐。”
白桃搬了錦杌來讓陳媽媽坐下,便知機的到門口去守着。
“五姑娘,聽說您和四少爺前一陣子……”陳媽媽頓了頓,聲音有幾分哽咽,“不知您和四少爺的身體可痊癒了?為什麼不好生休養,到這莊子裏來……”
“陳媽媽,我和哥哥已經無礙,這次來,除了要看看母親的莊子,也是因為要親自告訴你一聲,哥哥要到鹿桐書院去讀書了。”
陳媽媽聽了華錦的話不免落下淚來,“四少爺他真是個出息的。”哽咽了一陣,“如果夫人泉下有知,定會開心的。”
可陳媽媽內心激動之餘,不免揣摩起五姑娘的話來,難道兩位主子大老遠的過來,真的就為告訴她這個奴才一聲嗎?
陳媽媽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到華錦又道:“謝謝陳媽媽當年為母親,為我和哥哥做的。”
如果陳媽媽聽了剛才的話有些不解,那麼這一句就是震驚了。
她不由得抬起頭來看向五姑娘那雙漆黑的眸子,似乎想從中窺探到什麼。
除了水洗般的澄澈外,能看到的就只有真誠。
“陳媽媽,當年我和哥哥年少不懂事,誤信了傳言,才讓你們一家屈居於此。華錦……”她說著竟是從臨窗的大炕上站了起來,身體盈盈一福,“是華錦錯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當年這具原身聽信羅氏的挑撥,居然相信陳媽媽真的會私吞母親的陪嫁遺物。那麼這個錯,就由她這個華錦來挽回吧。
只見陳媽媽立即站了起來將華錦扶了,“五姑娘,你可折煞了老奴。”
華錦反手拉住陳媽媽有些薄繭的手,“陳媽媽當受華錦這一拜。”
陳媽媽已經老淚縱橫,手止不住的顫抖,像看不夠似的細細打量着華錦漂亮的眉眼,“我們五姑娘真的長大了。”
華錦握緊陳媽媽的手,“不知陳媽媽可還希望回到我和哥哥的身邊?”
陳媽媽看向華錦,目光炯炯,“五姑娘,老奴真的,真的可以等到這一天嗎?”
華錦點點頭,“會有這一天的,不過陳媽媽還要再等等。”
陳媽媽連連點頭……
華錦則又道:“陳媽媽,我和哥哥來的時候遇到了佃戶冬獵。”
陳媽媽遲疑了片刻,不由眉頭一跳有些驚懼的看向華錦,“姑娘遇到了佃戶冬獵?”
華錦點點頭,臉上露出譏誚的笑容,“遇到了,而且還要與我和哥哥同行,要送給我一條白狐做謝禮。”
“不可……”只聽陳媽媽驚呼一聲,“姑娘是閨閣女子,怎可隨便收陌生人之物,如若落得一個私相授受之名,那姑娘的閨譽……”
“誰說不是呢?”
陳媽媽看着華錦洞悉一切的表情,這才放下心來。
華錦微微一笑,“這些偽裝佃戶之人我一定會查下去的。”
此時,陳媽媽卻是一拍大腿,恍然想起什麼似的,“糟了……”
…………
西廂房內,柔香泡了茶端上來。
華琛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還是覺得憋悶,便放下茶杯拿了大氅走出了屋子。
“四少爺,您去哪裏?”柔香在身後問道。
“我去散散心,你們別跟出來……”話沒說完,人已經如一道風般走了出去。
見別院裏並不像章府那般總有守門的,華琛便不知不覺的走出了大門口。
這裏的雪好像比太平巷下得更大似的,積雪厚厚的,踩在雪地里發出吱嘎吱嘎的響聲。
門前不遠處,幾個小少年正在分成兩伙兒熱火朝天的打雪仗,華琛便停下腳步看熱鬧。
突然,一個碗口大小的雪團兒向著他的頭部飛來……
華琛一驚,下意識後退兩步,竟然抬起腿來以一記標準的凌空抽射將雪球踢了回去。
前世常踢足球,他的腳力不小,雪球在空中裂開后竟然全數落在了一個小少年的身上。
那小少年頭上身上全是散落的雪花,被雪球砸中一動不動獃獃的立在那裏,像個雪人似的。
看到那小少年呆若木雞的樣子,華琛和剩下的幾個人不免哈哈大笑起來。
而被砸的那個小少年,愣了一瞬之後,竟然上前幾步一下跪在了華琛的腳下,“四……四少爺,是奴婢失手,差點誤傷了四少爺。”
華琛低頭看了看身上穿的鶴氅,頓覺無趣,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斂起來,竟是無比厭棄起自己的身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