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隱瞞

第七章 隱瞞

?馬車沿着荒道行駛,留下兩道彎曲的轍印,宛如長蛇爬過沙漠。

駕車的不是別人,正是覺着技多不壓身主動請纓的九皇子蘇寒山與湊熱鬧的秦舞陽。

馬車裏坐着輪休的知書知畫兩人。說是輪休,可當風撩起車簾時,兩人的臉上卻沒有一絲鬆弛與舒適的神色。相反,她們看似異常煎熬,如坐針氈。

事實上任誰此刻坐在蜿蜒爬行出無法預測線路的馬車裏,都會是這副緊張的模樣,甚至還會伴隨作嘔。

可真是難為了兩位如花似玉的侍女。

相比之下,大理寺卿陳天官就顯得頗有遠見許多。他令隨行的護衛呈人字排開將馬車圍在其內,彼此之間留有足夠寬闊的間隙,自己與秋塘刀不離身的顧長亭分守前後,任憑馬車如何在原野縱馳,都能始終保持着穩定的陣型不受干擾。

當然這也僅限於舉目四望皆曠野的荒涼古道,若真入了人來人往的城郡,蘇寒山可不敢如此猖獗。驚動官府是小,擾民是大。

好在蘇唐九皇子殿下自幼聰慧,無論修禪學武都是一點就透。約莫嘗試了半個時辰,終於找到竅門,並讓身體與力道適應了駕駛馬車的方式,那九轉十八彎的車轍才逐漸變作兩條平行的直線一路綿延……

車隊由曠野駛入林間小道,頭戴斗笠腳穿芒鞋的任平生終於打馬追趕而來。

騎黃牛的時節雨與黑裙樓拜月詫異地瞧了任平生一眼。他們自然不清楚今早所發生的事情,因此好奇。

任平生放慢速度,與大理寺卿陳天官並肩同行。

初春的山林,嫩綠的芽兒長滿了樹梢,車隊路過,時而驚起群鳥紛飛。

絹帕不離手的陳天官目視前方說道:“想清楚了?”

這話自然是對任平生說的。

臨走時,他留下親筆函說大理寺缺人,那是一種邀請。作為陛下欽點的大理寺卿,他當然擁有擇人的權利。何況從自身條件來說,類似任平生這種常年遊離於黑暗中的殺手,本就極其適合那被蘇唐朝廷美譽為夢魘的地方。

陳天官又道:“我大理寺眾弟兄皆出身江湖,與那些肚子裏藏着墨水的朝廷官員不同,整個蘇唐帝國,唯陛下之命誓從。每月有固定俸祿與獎賞,外出辦差較多,時間自由,假期不少。除此之外,還有特製官服與令牌,朝廷之上百官見了也要禮讓三分。江湖中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惦記着我大理寺的職位,當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任平生深感無語。

大理寺卿的這套說辭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讓他想起曾經路過某家商鋪時店家的吆喝,心想也不知究竟忽悠了多少江湖同道。

任平生沒有直接回答,因為他此刻趕來本就是最直接的答案。

他說道:“那一百兩銀子,就從日後的俸祿里扣。你雖是我上屬,我卻不喜歡欠人人情。”

大理寺卿轉過頭看着任平生,笑逐顏開橫肉擁擠:“本官就欣賞有原則的人。”

任平生沉默片刻說道:“有一件事,我沒有說。”

“吁……”

大理寺卿陳天官忽然勒住韁繩,似笑非笑地看着對方……

蘇寒山不再趕車。

他與陳天官,任平生三人並肩而行,走在車隊最前方。

回憶起咸陽古道接賞金令時的情形,任平生說道:“八方客棧的掌柜是位化凡境修為的絕對強者,姓名不詳,來歷不詳。過往客棧的江湖人因此給他取了個綽號,就叫掌柜的。”

任平生開口,真可謂語不驚人誓不休。

對於蘇唐與西蜀邊界三不管地帶的咸陽古道八方客棧,蘇寒山曾有過許多猜測,甚至斷定那位經營客棧的掌柜必然擁有不俗的武道修為或者龐大勢力的支持,否則又怎能在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屹立不倒?

然而令他萬不曾想到的是,那位神秘掌柜竟是江湖罕見武道七重修為的神仙!

蘇寒山心想,還好此行準備充足,否則以身後這些人馬在八方客棧,恐怕真難有作為。

任平生繼續說道:“八方客棧的規矩,賞金令上素來只標註事成之後的報酬。至於具體的買賣目標,只有接下賞金令時與客棧掌柜對接,獲取錦囊信息方能知曉。所以由始至終,只有掌柜一人見過幕後懸賞之人。”

“江湖上但凡假借他人之手而懸賞人頭者,必有不可為人知的難言之隱,恐遭身份泄露,這些人進出客棧通常都會喬裝打扮。因此即便是客棧掌柜,也不一定真的見過懸賞人真容。”

蘇寒山費解。

心想這些以殺人為生的江湖客還真是奇怪,在一切茫然未知的前提下去接賞金令,如若目標是太玄境或化凡境的強者,豈不枉送性命?

似是瞧出蘇寒山所想,任平生解釋說道:“當然,常混跡於八方客棧的江湖人,自然也了解賞金的價格大致對應着怎樣的目標,這是默認的行情。不至於出現武道三重境修為的殺手盲目刺殺武道六重修為目標的荒唐情況。”

蘇寒山點了點頭,露出些許擔憂說道:“如果連客棧掌柜也沒有見過幕後懸賞人真實面容,我們即便到了咸陽古道,也無從查起!”

任平生說道:“這正是我要說的事情。”

一直沉默的大理寺卿陳天官,嘴角噙着蘇寒山從未見過的陰森笑容:“你見過那人?”

任平生說道:“是的。”

蘇寒山與陳天官對視。

兩人眼中難掩驚喜。

只聽任平生說道:“我很怕死,怕死了以後無人照顧我的公主,所以一直以來都很謹慎,尤其在接賞金令的時候。”

“我會在八方客棧逗留十數日,觀察每日進出客棧的陌生人以及新出現在賞金榜上的買賣,甚至會跟蹤那麼幾個人。然後根據多年累積的經驗去判斷價值千兩白銀的買賣出自誰手,萬兩的人頭又是誰懸。”

“直到有一天,懸賞殿下人頭的買賣出現在八方客棧,我遇到了個人。”

蘇寒山忍不住問道:“什麼樣的人?”

任平生說道:“神秘的人。”

蘇寒山問道:“不見真容?”

任平生說道:“不見真容,也沒聽過聲音,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陳天官笑道:“可你還是記住了那個人,他一定有些能夠輕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特點。”

任平生說道:“是的,她的特點是味道。我看不見她的面容,聽不到她的聲音,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特殊香氣,我能夠斷定那是個女人,而且是個美麗且不凡的女人。”

蘇寒山問道:“那是怎樣的香氣?”

任平生若有所思:“有富貴之氣,有淡淡菊香,有幾分殺氣,還有幾縷書香……那是一種很特別的味道,無法描述。但若再遇見,我能一眼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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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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