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 ‘接風宴’
驚喜之外,我還有些狐疑。
喜,是因為這是一套別緻的獨戶小院兒,雖不大,但極合我心意。
疑惑的是,房子雖然有點老舊,卻位於縣城中心區,電話里報給我們的租價,可別是虛的吧?
劉瞎子在院裏大步流星來回走了幾趟,竟是急不可耐地問老高,房東在哪裏。居然還托老高問,房東是否有出售這房子的意願。
老高笑眯眯地搖頭,說房租倒是無所謂,再低點兒都沒問題。但他家的老宅是絕不可能出售地。
一句話說漏了嘴,敢情他本人就是房主!
房子裏的傢具雖然老舊,卻是應有盡有。
我本來就沒多少行李,很快就安頓妥當。
這時,老高主動提出,要請我們去喝酒。玩笑說,他雖然是我的房東,但和風水劉是朋友,劉瞎子可是多少人花錢都請不動的風水大家,難得大駕光臨,這頓酒他是一定要請的。
平古縣的確不大,老高請吃飯的館子,也就是家普通的小菜館。
點完酒菜,間隙簽訂了租房合同。
老高的字有點忒潦草,我是學醫的,但不是看病開方子那種,一時竟沒看出他那名字是啥字兒。
服務員……其實就是飯館老闆娘把菜端上桌。
老高舉杯,剛要說些什麼,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接聽之後,只短短几句。
掛了電話,他放下酒杯,乾笑兩聲,
「真是來得早不如趕得巧,這酒怕是喝不成了。」
說著,忽地站起身,轉向我雙腳一併,身姿筆挺,敬了個標準的禮:
「正式介紹一下,平古分局刑警隊隊長——高戰!」
繼而向我伸出雙手:「不好意思啊小徐,知道你來,本來是想替你接風的。可局裏剛才打來電話,有案子。所以,你只能提前報到上崗了!」
我一時無語。
看向瞎子,他也直咧嘴:「我和老高就只是見過兩面,喝過兩頓酒,他只問過我一些有關風水的問題。我……我不知道他是幹嘛的。」
我滿心‘信服",真牛掰,喝多了給我找房子,結果房東是我的頂頭上司……
老高……高戰本來打算喝酒,沒開車,於是乎,倆人圖方便,就開我的車直奔目的地。
停下車,我忍不住看向高戰。
平古是小縣城,可也沒那麼落後貧窮。
他給我‘接風"的館子也就比一般拉麵館大點有限,眼巴前案發的酒樓,看外表裝飾,在市裡也是排得上檔次的啊。
這傢伙,也忒摳門了。
酒樓已經封鎖,外邊圍觀的人,已經快把路堵嚴實了。
我跟着高戰剛進酒樓大門,就聽有人在破口大罵。
循聲望去,罵人的是兩個中年男女。
被罵的對象,是一個已經被打了銬子的女服務員。
只聽了幾句就大致得知了雙方的身份。
中年男女是酒樓的老闆老闆娘。
這次出警,是酒樓發生了命案。
被罵的女服務員,則是疑兇嫌犯。
任何買賣場所死了人,都是不吉利的,何況是酒樓飯館。
自家聘用的服務員謀害人命,那就差不多等同是毀了這買賣了。
站在老闆夫婦的角度,氣急敗壞情有可原。
可那女服務員看上去最多十八九歲,低着頭,一聲不吭,眼淚水順着煞白的小臉不斷往下流。
我有點看不過眼,問高戰,老闆夫婦有點過分了,咱們的人為什麼不管?
「是我教他們的。」高戰說,「被罵的再狠,也只會造成心理創傷。如果真是兇手,那就是活該。如果不是兇手,一定會在細節方面有所表現。而且,我們的人全程都在錄影,罵人者除了髒話,也是有可能傳遞一些訊息的。不是兇手,能洗雪沉冤,心理創傷還存在嗎?」
我只是個實習法醫,對於刑偵,連菜鳥都不算。
只覺他的話有道理很實在,但看那女孩兒委屈的模樣,心裏也還是不怎麼舒服。
案發點是二樓的一個包間。
高戰簡單介紹了一下在場辦案人員。
其中一名法醫主任,姓解來歲年紀,嘴角耷拉,看外貌不怎麼好相處。
實際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林教授和市局的馬麗,都給我打了電話,讓我照顧你。
第二句是:我跟他們說,看你本人表現,能幹就干,不能幹就滾蛋!
我只是實習,可以進入現場,但只能在旁邊看着。
法醫主任老解的操作流程很標準,但在我看來,卻有些機械化。
就好像他不是勘察案件的法醫,而只是一部走流程的檢驗機器。
死者是一名女性,年輕,妝容妖艷,衣着不說有多前衛,但很吸引男人的眼球。
死因是頸部動脈損傷,失血過多。
法證人員已經初步認定,造成致命創傷的物品,也就是兇器,是一個破裂碟子的其中一塊碎片。
主任老解給出了初步檢驗報告后,只跟高戰說了幾句就出去了。
讓我有些感動的是,高戰主動問我,對解主任的報告內容是否認可?
這不是專業的事。
是他讓我感覺到,自己被重視……呃……或者說,還沒被所有人無視。
我說,對於主任所出的報告完全認同。但是,卻留意到一個細微環節,不知這點其餘各部門前輩有沒有注意到。
「說說。」高戰沖我點頭。
「徐禍是吧?」
老解忽然陰沉着臉出現在門口,「你的老師林墨語,難道沒教過你,隨意發表個人判斷,有很大可能會誤導刑偵方向嗎?」
我遲疑了一下,向老解鞠了一躬。
這是因為,我從來都懂得一樣米養百樣人的道理。
老解雖然看着難相處,說話也難聽,但他這時說出這樣的話,證明了他的專業。
我說:
「主任,您的初步勘驗報告,在我個人看來,沒有任何錯誤,甚至可以作為教學模板。
我想說的,只是……只是我本人覺得,有點想不通的地方。和……和勘驗屍體無關。」
「那你說!我聽聽!」老解冷眼斜視着我。
我咬了咬牙,說:
「就現場的座椅、擺盤等看來,當時用餐的應該是七個人;
這七個人當中,其中一個,我覺得她有點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