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波折
他微微向後一扭頭，就看到了黑乎乎的小黑正轉着滴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分外獻殷勤眼裏似乎還帶着閃光。
從上方的天光處隱隱散下來的光亮投射進黑暗的煙囪內里，再經過小黑亮亮的眼珠子反射湖回去的光顯得愈加波光粼粼。
小七愣了一下仍然伸出了手想要將身後的小黑給打下去，這樣自己背着一隻狗往上爬，多累啊。
小七剛伸手，卻沒料到小黑不僅沒躲開，還直接伸出火紅色的大舌頭向自己的面部，正好舔個正着。
她眼神黯淡下來，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沒事，快快啟程！”
“諾！”
車外人來人往，彩旗重新飄揚，踢踏踢踏聲再次響起。
夏機也不再管她，直直將她放在車上，背對着自己，一陣翻箱倒櫃折騰之後，才重新將花娘轉回。
花娘一愣，發覺到夏機想要做什麼，猛然閉上眼。
“你這是做什麼？”
聽到話中笑意，花娘緊閉眉眼，雙手揉捏着拍子，趕忙道：“花娘並未見到俠女真面目，請俠女饒花娘一命。”
“你知道我是女人？”夏機挑眉，看向緊閉的花娘。
她撲朔的眼睫毛亂顫，似乎帶動着額角的髮絲都抖了起來，“這……這……”
夏機恢複本來聲音，說道：“你睜開眼，看看我能不能上你這車？”
耳邊聲音清冽，遠比方才粗嘎的男音叫人心曠神怡。
大不了一死，破罐子破摔的花娘緊咬嘴唇，看向對面的夏機，這一看才真真叫她恍了神。
面相亦男亦女，眉眼精緻，卻偏偏叫下方微厚的嘴唇中和了女性氣息，垂直的下顎角也偏男性。
中和之下，倒也叫花娘分不清她到底是男是女。
“你……你這……”開口無言，花娘食指對着她顫啊顫，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夏機也不惱，問道：“你這車隊要去往何處？”
“齊國。”花娘下意識答道。
夏機若有所思，繼續問道：“從何處來？”
花娘一時詫異，這人難道不知道他們車隊是幹什麼行當的嗎？
她挑眉說道，“我們本就是周遊各地，搜尋美姬，居無定所。”
說完，有些意動的神色上下打量着夏機，這體貌似乎不錯，管他是男是女，也許能捧出一名角。
夏機一頓，也不解釋她方才的意思，“途經過楚國？”
“然，前一個月方從楚地經過。”
花娘點到即止，話說到這裏，對夏機的戒備之心也稍稍降低，遂開口問道：“這位公子？”
話音剛落，花娘緊盯着夏機的眉眼，試探的問話叫她想要探究一二。
誰知，夏機臉色絲毫未變，聽到花娘稱呼還適時的點了點頭，應道：“嗯？”
花娘心下瞭然，原來是個男人。
不過這男生女相，眉眼精緻，要是碰上特殊癖好的權貴，八成要被搶了去。
這時的花娘已經忘記了方才夏機的武力值，放下警惕心問道：“公子為何被人追殺？”
夏機看了花娘一眼，不答，右手有節奏的叩擊着車轅，反問道：“花娘這一路難道沒有遇到些動亂？”
花娘搖頭，暗暗嘀咕道：“不過楚國倒是風聲很緊，一位大人竟包下我車隊所有的美姬要送給齊王，真是……”
夏機一頓，“齊國聽說人口富足，花娘便載我一程吧。”
“這……”花娘看向夏機，想起之前被追殺，要是惹上麻煩……
夏機一笑，車內頓時風光凜然，她湊上前學着公子招的樣子輕輕一呵氣，“我……可以當個遊俠，也好照看車隊不是？”
“然然。”花娘被風姿綽約的一笑閃晃了眼，頓時迷的心亂，忙不迭連連點頭，“公子說的對。”
話音剛落，花娘剛要抬起夏機的小手，想好生撫摸一番，品品投懷送抱的男色，卻見窗帘一閃，眼前哪還有嬌嫩可人的小公子？
轉而聽到窗外一聲驚呼，“你是何人？”
夏機不理，遙遙對着車內抱了一拳，高聲道：“多謝花娘。”
隨後抽出劍柄，跳上身後的馬車，也不管眾人眼光，優哉游哉的晃蕩着兩條腿，好一派悠閑。
花娘氣急，但也無法，只好回道：“少大驚小怪，正常走路！”
“然。”打手回頭看了眼夏機，瞥到他那張臉，咬的牙咯吱咯吱響，哪裏爬上來的臭小子，竟然得了花娘的眼！
話說那頭，羋側急急帶上十四幾人趕回，只見到一行人留下的印記，並未發現夏機。
正想沿路細細搜索，便聽到那群人再次返回，口裏罵罵咧咧，“老大莫不是瘋了？”
“就是，還要回來再找一遍，八成那些人早走了！”
“你說咱們冒充什麼陳國將士？現在旗子也找不到，陷進也沒派上用場，也不知道大人回頭要怎麼處置咱們……”
這話一出，全場寂靜。
冷肅的氣氛一時席捲，只能聽到微微風呼聲，半天才聽到一聲咳，嘆道：“盡人事，聽天命吧。楚國現在局勢混亂，咱們再添一把柴，將功贖過吧。”
“誒，然然。”
其他人紛紛附和點頭，腳步聲漸行漸遠。
羋側若有所思，楚國動亂？
他心裏有些焦灼，看着手心裏緊緊攥着的旗子，嘴唇緊抿，看向遠處，半晌后沉沉出聲，“我們去楚國！”
牛軻廉一愣，“不找夏機了？”
“她早晚會到楚國的，此地不宜久留。”
羋側言簡意賅，看向幾人，“你們要是想去往他處，我也不留你們……”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十一向前一步，“君與姬如同一體，十一願跟隨君。”
“十四亦然。”十四看向十一，兩人同時點頭。
伺兒忙道：“我也跟着，姐姐一定會到楚國的。”
牛軻廉瞧了瞧周圍荒蕪衰草，無奈擺擺手，“我老牛也沒地兒可去，去楚國吧。”
羋側點頭，“走吧。”
夏機不是折翅的鷹，本就該翱翔天際，只要在這塊土地上，兩人早晚會遇到，羋側想着，大步離去。
幾天過去，夏機在車隊裏混的風生水起，除了偶爾要解決些小麻煩，日子過得倒也還可以。
彌色搖搖手中的細扇，支起一側帘子，柔媚的眼尾掃向路旁大步走着的夏機，輕聲喚道：“小哥，累否？”
夏機回首，搖搖頭，並不做聲。
彌色一笑，素手一揚細扇，笑道：“小哥接着！”
撲朔而至的黑影朝夏機砸來，她伸手一攬，細碎的香氣侵進鼻腔，抬眸子看去，彌色早已鑽進車內，只留下輕輕笑聲。
“夏機真俊！竟然讓彌色姐姐傾心。”一小丫頭**歲模樣，探出車外，眼中帶着羨慕。
“哼，傾心有什麼用！”一雙手重新將小丫頭按回來，音傳來，“服侍權貴才是我們這些人的宿命。”
“可是……”
“沒什麼可是……”
夏機搖搖頭，不再去聽風中的細碎聲，抬眼望去，滿目皆是彩旗，靚麗的色澤泛着光，在昏黃的土路上愈加醒目。
她嘆口氣，繼續趕路。
牛車趕路穩當，但卻慢。
日頭正盛，涼風刮過，叫人心裏舒坦，夏機也摘下圍帽，手輕輕搖起細扇，臉上帶着愜意。
“這小子真吃香啊，我這就去會會他。”打手中有人不乏羨慕，頻頻回頭看向夏機。
“你可別生事，花娘可寵着他呢，瞧他這皮相，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奔嘀咕，拉住他想要離去的手，卻不想一把被甩開。
秋瞪了奔一眼，“這人手裏拿着劍，花娘要賣他？我們賣了他還差不多。”
“……”奔沉吟片刻，打量了夏機一會兒，“你說的對，我們賣了他還差不多，看這小子細皮嫩肉，嘖嘖……”
“你不會是說真的吧？！”秋一愣，忙藉著趕路的姿態湊近奔。
“當然，到了城裏隨地兒就能賣了，怕什麼？”奔琢磨着，越想越覺得可行，彷彿已經看到大比刀幣向他撲來。
秋挑眉看向他，“你不會是忘了他手裏的劍了吧？”
“嘿嘿，我們這樣……這樣……”奔挨近秋，細細商量着計劃。
秋一笑，就這樣辦。
隨後他臉一轉，臉色已變，凶神惡煞的氣勢彷彿要去找人干架。
當然，他就是找人去干架的。
奔忙拉住他，高聲道：“兄弟，你可別干傻事！”
“滾開！老子要你管，早看這小子不順眼了！”
秋猛一踹奔，奔連地滾了幾滾，慌慌抬起頭，便看到秋已然大步離去，正沖搖着細扇的夏機走去。
夏機挑眉，這麼多天竟然還有來招惹她的？
秋並沒有像往常那些人一般直接開打，看起來氣勢洶洶，但接下來的舉動卻叫人瞠目結舌。
他到夏機兩步遠的距離停下來，隨後一轉。
這剎那夏機已是走了上來，他於是肩並肩和夏機繼續走着，並時不時的眼尾掃向夏機，打量着對方。
夏機不理他，自顧自走着。
秋嘿嘿一笑，這貨！
真帶勁！
奔愣了半天，摸摸頭重新跟進隊伍。
眾人觀望半天，見怪不怪的摸摸鼻頭，還以為能再看上一場好戲，這秋瞎整什麼么蛾子？
雷聲大雨點小。
秋默默的跟夏機走了一段距離，忽而涼風吹過，眾人微微眯起眼，享受着片刻的涼意。
就是這一刻！
秋猛然蓄力，伸腳絆向夏機，冷呵呵的等着看她的笑話。
夏機一冷，就等着這小子使壞呢。
她不動聲色，一剎那間已然穩住上半身，下一秒面色如常的邁腳走過，只聽到背後一聲清脆的咔咔聲，繼而一聲痛苦的嗚咽，淹沒在人群中。
秋冷汗冒起，抱住自己的左腳，連忙支起右腿跳到一邊，給後面的人讓路，眼中陰霾密佈，死死盯着夏機如故的背影。
他忍不住吸氣，這人的腳秤砣做的嗎？
怎麼這麼硬？！
秋趕忙脫下鞋襪，看向自己的左腳，這才發現腳丫子已經腫成饅頭大小，紅紅紫紫，一碰就疼。
他咬咬牙，再次穿上鞋襪，忍着腳痛重新跟了上去。
夏機看到他跟上來，挑眉一笑，“你剛剛怎麼了？”
秋搖搖頭，“無事……”
有事無事你還不知道嗎？
裝什麼大尾巴狼！
他心裏恨不得咬死夏機，卻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這什麼破計劃，一開始就應該讓奔來啊，他自己逞什麼能。
秋鍥而不捨的一瘸一拐的跟在夏機身旁，即便夏機走的再快，他也費力跟着，弄得夏機都有些慚愧。
夏機穩住腳步，算了，看看這小子到底想要幹什麼。
腳步一慢，秋這才緩過一口氣，心裏想着，等賣了這小子，價錢他一定要拿大頭。
秋繼續走着，吃着牛車嗆起的煙灰，整個人灰頭土臉，但看在夏機眼裏，卻是樂呵呵的要緊。
她心裏升起戒備，她可得提防這個蔫壞的小子，省的壞事。
“夏機你是哪裏人？”
秋試着套近乎，腆着臉問道。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夏機冷着臉，看向他，“你是哪裏人？”
秋一笑，“我是楚人，出發前就跟着車隊了。”
夏機挑眉，思忖着有人上門套近乎，何不妨套些有用的消息。
“那這路上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嗎？”
楚國既然派萬兵前來，怎麼也應該有個動靜吧。
“沒有。”秋搖搖頭，暗喜夏機竟然回應他了。
夏機點點頭，臉色冷淡下來。
秋心下一涼，趕忙道：“楚軍徵兵打仗啊，不過……這次徵兵的人數很多罷了，我還是因為不想當兵才跟着花娘的呢。”
“很多？”
“然。”秋趕緊點頭，他瞥了眼夏機神色，“哦哦，還有秦越女子當真絕色啊，這車隊裏又很多都是呢。”
夏機點點頭，作為回應。
“燕柔趙嬌，魏纖韓豐，箇中滋味你試試就知道了。”秋一臉壞笑，慫恿着夏機。
“是嗎？”夏機回頭。
“然。”秋喜形於色，兩手交相搓揉，談到這兒已是喜不自禁。
這回夏機應都不應，冷淡異常的向前走去，惹得秋都有些納悶，不過這更堅定了他夏機是兔爺的想法。
楚國一向兵強馬壯，不過突然之間增加徵兵數量，除了要對應外族入侵，難道還要有其他想法？
她一時想到羋側，搖搖頭。
現下的一切反常都源於背後之人的一手操控，只要搞明白就能水落石出。
身後的秋急步跟上去，一時眼熱，趁夏機不注意，黑乎乎的大手已是擱在夏機肩頭。
夏機沉浸在思緒中，還沒反應過來，就察覺到腰肢處風聲襲來。
大手突如而至，她急急躲過腰間大手，肩頭大手已然發難，狠狠抓住夏機肩膀往上空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