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誅殺之計

第一百六十九章 誅殺之計

?想當年,在她只有四歲的時候,她的家人就把她送進宮裏,全然不顧許多小宮女根本沒機會長大成人的事實。就因為她是家裏不受重視的女兒,就要拿她換錢去養活兄弟。

她所面臨的危險艱難,金家沒有一個人在意。

天可憐見,她掙出頭來了。突然跑出來許多親人,拼死拼活來巴結她,一個個不停說她是多麼重要,為金家帶來了多少富貴榮光,她才是金家最有價值的子孫,那些男丁們連她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聽了這些話,她覺得鄙夷,但又得意。她要讓他們看看,全憑她一己之力,就能把金家送上雲端。金家的後世子孫,都要承她的情,紀念她,崇敬她。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泡湯了。

她的兄弟死了,堂弟死了,她最終沒能打贏這一仗。金家,不知道背後有多少人會怨她怪她。

她費盡心機,到老了卻要看着季靈芸的兒子繼承大統。陳祐琮表面溫良,實則城府很深。將來他做了皇帝,表面上也許會做出遵守諾言的樣子,不去動金家的人,但暗地裏不知道有多少手段可以讓人家破人亡。

金鈴兒一路哭着回了安喜宮。

到了安喜宮,梁芳早就在這裏等着了。梁芳聽到了泰山崩裂,皇帝病倒的消息,馬上察覺大事不好,直接到安喜宮求見皇貴妃商議對策。

金鈴兒見了他沒有好臉色。本來以為他面善心毒,會是個比汪直更有手段的人。哪知他出的主意,聽着還不錯,做出來卻完全達不到想要的效果。

“不成了!”金鈴兒陰沉着臉說:“陛下說他已經把廢太子詔書燒了。”

“詔書燒了可以再寫啊!”梁芳彎着腰湊到金鈴兒跟前說:“重要的是陛下心裏怎麼想。”

“還能怎麼想?天意都出來了,他除了想着順應天意,還會如何?”

“不就是泰山崩了嗎?泰山是東嶽,歷來被當做東宮的象徵是沒錯。但是,泰山崩裂何以見得就是上天示警不讓廢太子呢?也許是上天嫌太子狂悖不孝,不堪大任,所以才把象徵著他的泰山劈塌了呢?”

本來十分委頓的金鈴兒,聞言坐直了身子,覺得梁芳的這段話說得很有道理。

“只是,陛下已經堅信泰山崩塌是老天不讓廢太子的緣故,怎麼才能讓他改變主意呢?”金鈴兒問道。

“陛下會相信這種說辭,無非是着了一個人的道兒。”梁芳帶着恨毒的語氣說。

“張惟昭!”金鈴兒咬牙切齒,她自然知道梁芳說的是誰。

“娘娘之前說暫且先不用除去那個丫頭,有她在眼前,陛下和太子之間就難以和睦,廢太子就更容易些。現在看來,是我們太低估這個丫頭了。當下之際,唯有先除去她,再過一段時間,另找有道高人來,輔助陛下修道,慢慢贏得陛下信任,就可翻案了。不僅可以翻案,還可以另外弄出些上天憎惡太子的異象來說服陛下。”

“說是這樣說,”金鈴兒皺了眉:“一來是要怎麼才能殺得了她?那個丫頭現在在飛仙宮哪兒也不去,她身邊都是太后和太子安置的人。二來殺了她之後要怎麼平息陛下的怒氣?三來是從哪兒能找得到有望得陛下青眼的高人,就算找了來,要贏得陛下信任,讓陛下聽進去他的話,怎麼也得半年一年吧?時間也太長了點。”

“這個得道高人,西苑就有現成的。那就是靈濟宮的武真人。他老早就有效忠陛下和娘娘的心,只是不得機會,沒能被重用而已。只要娘娘能為他打開方便之門,憑他的道行,要獲得陛下青眼並不難。就算是要花費一些時日,難道娘娘半年、一年的時間都等不得?陛下如今才四十齣頭,您有的是時間去佈置。還是娘娘您就想這樣罷了,看着太子一步一步坐大?”

金鈴兒聽梁芳說得有道理,點頭道:“給武真人機會並不難,只要他真的有手段。但是如何才能順利除掉張惟昭呢?你可有穩妥的辦法?”

“依奴才的遇見,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娘娘您親自出手了。”

“我親自出手?”

“娘娘您可以以身子不適為由,說是撞客到什麼東西了,召她到安喜宮做一場消禍禳災的法事。”梁芳細細謀划道。

“她恐怕對我早有防範,我叫她來,她未必敢來,肯定找各種借口推脫。說不定還要到太后那裏去訴苦,說我居心不良。”

“她若敢來,您就可以說她名為禳災,實則利用這個機會詛咒您。就地擊殺!”梁芳神色猙獰:“若她不敢來,您就親去飛仙宮問罪,直斥她大不敬,當場擊殺!飛仙宮是皇家道場,您要去,誰敢攔着?”

金鈴兒緩緩點頭。

“就算是事後陛下知道了,有點生氣,也不會真把您怎麼樣。頂多氣幾天,又好了。這個世上,不管其他人怎麼作妖,陛下唯一離不開的,只有娘娘您啊!”

這話金鈴兒愛聽。她得意地一笑:“就按你說的做。”

三日之後,金鈴兒做好了準備,向飛仙宮發出諭令,說自己頭昏耳鳴,好似在御花園裏撞客了什麼,請昭明真人來做一場小法事禳災祈福。

去傳諭令的小宦官回來稟告說:“昭明真人說安喜宮的方位在紫禁城的坎位,實在不適合做法事。可否請娘娘在明日午時移駕飛仙宮王母殿?昭明真人會在西王母座下為娘娘祈福,功效百倍。”

金鈴兒略一思忖,道:“准了!你去傳我諭令,說我明日午時差一刻到飛仙宮,午時正式開始做法。”

小宦官領命而去。

雖說目前的情形和她一開始和梁芳商議的稍有偏差,但大體上是合拍的。金鈴兒覺得可以在進殿做法事的時候,自己突然大叫頭痛,指斥張惟昭趁機詛咒她,把張惟昭當場格殺就好。

至於用什麼來殺?金鈴兒覺得用衣帶勒死最好。這樣方顯得不是有意為之。但為了以防萬一,她還命人暗藏了鎚子在袖子裏,萬一衣帶勒不死的話,再用鎚頭補幾下。到時候藏起鎚頭,把燭台拿過來扔在屍體旁邊,就說張惟昭詛咒皇貴妃的意圖被識破之後,惱羞成怒意圖攻擊皇貴妃,被皇貴妃身邊的隨侍情急之下擊斃了。就算傷口對不上,又有誰敢說什麼?

至於刀子什麼的是不好帶的,在宮廷裏帶着這些東西是違制的,就算她是皇貴妃,帶着犯禁的東西到處走,也會召來不小的麻煩。

她安排了四個人緊跟着自己:兩個健碩的宮女、兩個力壯的宦官,憑這幾個人弄死一個小姑娘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幾個人都是急於邀功出頭之人,金鈴兒許了他們晉陞的機會和大筆賞賜,又告訴他們跟着自己無論幹什麼都不會有麻煩,這幾個人當即表示肝腦塗地都會把皇貴妃交代的事情做好。

金鈴兒這段時間身體一直不大好,時不時胸口痛,背痛,有時候還會出現指尖麻木的癥狀,太醫說這是胸痹之症的前兆,要放平穩心態,好好休養才是。但是如今這種情勢,讓她怎麼能夠好好休養?先除掉張惟昭,再好好休養不遲。

在她費心費力籌備這件事的時候,她的精神反而好起來了。金鈴兒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陳見浚剛繼位的時候。那會兒她要獨力面對新婚的皇后和一大把嫩蔥似的妃嬪,而且她的身份還只是陳見浚身邊的一個大齡女官,即便如此,她也從來沒怵過,總是鬥志昂揚。

她先是設計扳倒了崔皇后。雖然她沒能當上皇后,卻通過生育皇子當上貴妃。

她的兒子夭折之後,她沒少去給後宮的妃子打胎,親手灌藥的事情也干過,有時還會在嬰兒身上動手腳……太后震怒,陳見浚生氣,但都沒能把她怎麼樣。

甚至她毒殺了季淑妃,太后叫囂着要除掉她,陳見浚冷落了她好幾個月,最後她還不是挺過來了?仍然是宮裏獨大的貴妃。

這一次,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只要陳見浚不動她,誰能把她怎麼樣?

至於因果報應……

等她結果了張惟昭,再請武真人好好為自己做幾場驅邪的法事好了。

早年她毒殺了季靈芸之後,有段時間也常常夢到季靈芸來找她索命,尤其是當陳見浚不來安喜宮,她自己一個人獨守空房的時候。夢境真實恐怖,把她嚇得魂不附體。當時是請了李天師來做了法事,過後果然好了許多。

雖然噩夢並沒有完全斷絕,到現在她在身體虛弱的時候還會夢到季靈芸帶着許多嬰兒鬼來向她索命,但到青雲觀請些符咒來貼,燒些紙錢,也就好了。

這樣想着的時候,她那種恐懼殺害人命遭到報應的焦慮就少了很多。自古上位者,手中誰個沒有幾條人命?她是御封的皇貴妃,就算有小鬼恨毒了她,也不敢真的來纏她,金鈴兒自己安慰自己道。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明日午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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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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