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二次卜卦

第一百六十四章 第二次卜卦

?“他那是忤逆你嗎?他是為了自保啊!金鈴兒對他步步緊逼,難道要他束手待斃?”太后覺得陳見浚簡直是顛倒黑白。

“母後知道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麼事?自保難道需要把皇貴妃的親兄弟和堂弟都害死嗎?”

“這事他是做得魯莽了。”其實太后也覺得金家的人死有餘辜,但為了勸得陳見浚迴轉心意,不得不放軟了身段,“但是,皇帝啊,你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給他留條活路吧。他是你兒子啊!”

聽到這裏,陳見浚突然離席給太后跪了下來:“請母后也給兒子留條活路!”說著磕下頭去。

太后氣得直打哆嗦:“你,你……”卻說不出話來。

陳見浚磕完頭就站起來出去了。

留下太后獨坐在室內淚流不止。

陳見浚在廢太子這件事情上本來還有些畏首畏尾、猶豫不決,他最大的擔憂就是太后的責怪。

但現在既然已經和太后挑明了,那就乾脆速戰速決,免得總拖着,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第二日早朝後,陳見浚召內閣諸臣到懋勤殿議事,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也侍立在一旁。陳見浚正式提出了廢太子的意願,理由是陳祐琮“桀驁不馴,目無君父”。

不出陳見浚所料,這個提議馬上遭到了眾人的反對。反對的理由主要是:第一,立長不立幼;第二,太子頂多是年輕氣盛,並沒有大的過失,還應以多加教導為主,切勿輕言廢立。

其實陳祐琮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是一個不錯的儲君。他聰明好學,但又不是書獃子,執行能力很強。他很願意聽取臣子的意見,從來沒有過皇家貴胄的傲慢。他對於養大他的太后非常孝順。此外,他還不好女色,不貪財物。

他唯一的短處,就是不討皇帝最寵愛的小老婆的喜歡,也由此變得不討皇帝的喜歡。

但皇帝的這位寵妃,在宮外口碑實在不怎麼好,所以太子在這位寵妃的壓制下的一些反彈行為,在那些大臣們看來,實在是情有可原。只是這些話大家都不能明說,只能轉彎抹角地說太子年紀還輕,尚需皇帝好好教導,也需要多做實事加以磨礪,所以還請皇帝三思。

但是陳見浚這次召集這些重臣過來,並不是為了聽取他們的意見,而只是知會他們一聲,走走過場而已。

所以那些人絮絮叨叨講了半天,陳見浚無一回應,看他們說得差不多了就清場請大家走人。

皇帝有意廢太子的消息傳開之後,朝廷上下就如同炸開了鍋一般。一時之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召集師友、同年,分析時局,商議對策;又有多少人挑燈夜戰,揮筆疾書寫奏摺。

幾日之內,陳見浚就收到了上百份奏摺,大部分是勸皇帝打消廢太子的念頭的。也有一小部分在表示對皇帝的支持。

這一小部分,要麼是金家的朋黨,要麼是打算投機取巧,藉機上位的人,想着在一片反對聲中,只有自己對皇帝廢儲表示支持,沒準兒就能得到皇帝的青睞,越眾而出,鯉魚跳龍門。

陳見浚就在這一小部分奏摺里,挑出一些文採好的拿到朝堂上,讓秉筆太監大聲朗讀,表示他的決定還是有一些腦筋清楚的人在支持。

大學士謝遷卻站出來對這些奏摺里的觀點一一駁斥,旁徵博引,有理有據,引得下面的臣子紛紛贊同。

陳見浚非常掃興,拂袖而去,回到懋勤殿,自己坐着生悶氣。他剛開始決定廢太子的時候,還有幾分不忍之心。但是現在看到那些朝臣如此明目張胆地反對他的決策,同時毫不掩飾地表達出對陳祐琮的擁戴,讓他憤恨不已,反而更下定了要廢去陳祐琮的決心。

接下來的幾天,凡是上疏勸皇帝放棄廢太子的念頭的,陳見浚一律駁回。陳見浚表示,由哪個兒子繼承自己的皇位,他這個老子說了算,你們說了不算,再提什麼祖宗規矩、立長不立幼,都一概不理。

朝臣們不禁一籌莫展。

差不多就在同一時間,謝遷開始閉門謝客。

前段時間,他的同年和門生差點都要把他的門檻踩斷了。大家都指望他拿出有效的辦法來阻止陳見浚廢儲。因為一旦陳祐琮被廢,跟隨他的那些人,包括謝遷,也會隨之被排擠和打壓。

但是謝遷已然發現,靠密集的勸諫和奏疏,非但不能使陳見浚改變主意,反而會讓他越加厭憎和忌憚太子。於是他不僅自己不再開口勸止皇帝,也約束跟從自己的那些人不要再輕易上奏摺討論這件事。

他私下裏另有打算。他通過懷恩,約了張惟昭過府密談。張惟昭喬裝打扮,悄悄從後門進入謝府,呆了有一個多時辰才離開。

到了九月末,朝中的臣子基本上該表態的都表了態,該站隊的都站了隊,也沒有什麼新鮮話題好講了,向皇帝上疏反對廢太子的奏摺也一日比一日少了起來。

陳見浚看時機差不多了,就開始琢磨如何寫廢太子的詔書,在何時正式發佈。

這一日,他剛在懋勤殿處理完政務,來到西暖閣打算鬆散一會兒,懷恩進來稟報,說昭明真人求見。

“什麼?”陳見浚好像沒聽明白一樣,反問懷恩。

懷恩緩慢而清楚地說道:“昭明真人求見。”

陳見浚盯着懷恩看了一會兒。張惟昭既不是朝臣,又不是后妃,她哪裏有資格來到西暖閣外求見?她能來到這裏,定是懷恩放了水的緣故。

懷恩是傾向於太子的,陳見浚早就知道。只是他相信,無論懷恩怎麼傾向於太子,都首先會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第一位,要不怎麼給他賜名叫懷恩呢?但是現在他居然也學會背後做小動作了嗎?

張惟昭來這裏,不外乎就是想替陳祐琮求情。陳見浚心裏一陣冷笑。當日他這個一國之君幾乎放下了所有顏面向張惟昭表達情意,她卻拒人於千里之外。現在因為陳祐琮的事情,她倒肯放下架子疏通內官來求見了。好吧,倒要看看她會說些什麼。

“宣進來。”陳見浚冷着聲音說。

“是!”懷恩退了出去。

不多時,張惟昭進來見禮。禮畢站起,陳見浚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她。她瘦了,顯得身材更高了。還是那一襲藍佈道袍,掛在她身上空空蕩蕩的。她面頰上的紅痕變淺了,但仍然未曾全然褪去,彷彿是誰精心用丹朱在她的太陽穴和面頰兩側繪上了詭異的雲紋,使她看上去有種神秘空靈的美。

苦難並沒有打到她,反而像刻刀一樣把她雕琢得更加精緻。她的眼睛變得更加清澈,神態更加靜謐,她只站在這裏,不用任何裝飾,不用故作姿態,就讓陳見浚覺得以往見過的所有美人都黯然失色。

陳見浚沒看到她之前,不斷在心裏幻想着要怎麼對她挖苦嘲諷,讓她鎩羽而歸。

而一旦見到她,卻覺得心裏一陣抽痛,什麼挖苦的話也說不出來。甚至一瞬間他幾乎想要衝口而出,只要她願意留下來,留在他身邊陪着他,他就馬上放棄廢太子的決議。

但是陳見浚還是強忍了這種衝動,用低沉的聲音問道:“你有什麼事?”

張惟昭伸出手掌,在她的手心裏有三枚銅錢。

“時值多事之秋,我想給陛下算一卦。”

陳見浚盯着這幾枚銅錢,內心無限感慨。想當初,他剛剛開始和張惟昭一起“修行”的時候,張惟昭就是用同樣的動作,在他面前攤開手掌,手掌里有三枚銅錢,說是要為他卜一卦,看看上天對他有什麼昭示。

當時他卜出來的原卦是屯卦,之卦是需卦,張惟昭通過對卦象的解釋,暗示他會活得比他自己預想得要長,打破了他的死亡焦慮。

他那時候一心恐懼自己會不會在父皇去世的那個年齡,也就是三十八歲,就死去。而今年他已經四十一歲了,還好好地活着。

如今正值廢儲之議的緊要關頭,張惟昭又提出來要為他卜卦。

“好!”陳見浚冷笑着道:“看看這次朕能卜出什麼結果。”

他叫來懷恩打來清水,自己先洗手,接着親自把銅錢洗乾淨。然後又讓懷恩準備好紙筆,並且把《易經》拿過來。他自從上次卜卦之後,頗花費了些功夫研讀《易經》,這次他要對照《易經》看看自己究竟卜出來的是什麼卦象,誰也別想曲解卦象矇騙他。

陳見浚鄭重地坐在桌案后,把銅錢合在手掌之中,默默向天祝告。張惟昭肅立在桌案旁,半垂着眼帘。

懷恩伏在旁邊的矮几上,執筆做記錄。

片刻之間,陳見浚將三個銅錢擲出了六次。卦象已然呈現,原卦震下離上,是噬嗑卦,之卦震下震上,是震卦。

噬嗑卦並非吉掛,寓意着所求之事障礙重重,變亂橫生。而震卦的本意是雷擊,意寓着有大的動蕩即將到來。

陳見浚對照着《易經》仔細研究自己卜出的卦象,過了半天放下書,皺眉對張惟昭說:“你究竟動了什麼手腳?朕為什麼會卜出這樣的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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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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