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壓倒之力
敵軍乃是戴鸞翔的兒子戴松率領,人數雖比之前兩次進攻有所增加,卻也不過四千來人,攻勢雖然猛烈,依舊無法撼動鄭鑫軍隊的防守。不過他們也不戀戰,略同鄭鑫交手之後,便速速後撤,令想大戰一番的鄭鑫所部雖有渾身力氣卻無從使出。
戴松剛剛退去,另一撥人馬隨即攻了上來,領軍的乃是戴鸞翔本人。
戴鸞翔的用兵,比他兒子老成精明得多,他沒有選擇一味猛衝敵軍正面,而是瞅准了對手剛剛受到衝擊,陣型縱向略顯鬆散的弱點,命麾下將士從斜刺里殺入敵陣。他這一招,一下子就將兩萬人的大陣沖透了一半,幾乎就要殺到鄭鑫面前。
鄭鑫見狀大驚失色,接連揮動令旗,要護衛兵士立即收縮陣型,將戴鸞翔困在陣中。
戴鸞翔豈能讓鄭鑫如意?
鄭鑫的旗令尚未傳達下去,戴鸞翔全軍忽然調了個頭,原路又衝殺了出去,空留下被打懵了的對手在原地發怔。
這樣一進一退,讓鄭鑫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略一遲疑,戴松率領的軍隊又復衝殺過來。這次戴松不知是變得聰明了一些,還是聽了自己父親的命令,趁對手陣型向中間收縮,兩翼寬度變窄之時,從側翼極速運動過來,好像是想要饒過防禦,直接殺到鄭鑫跟前。
鄭鑫今日一場血戰,眼看就要成功,當然不願意就這樣送了性命。然而戴松攻擊又兇猛又迅速,臨時改變陣型應敵已然來不及了,無奈之下,鄭鑫只能自己退讓,在十來個親信的貼身護衛之下,趕緊往東面轉移。
鄭鑫轉移的速度倒也不慢,讓戴松撲了個空,卻留下了中軍大旗來不及取走,被戴松一刀砍斷升旗的繩子,一面七尺見方的大旗從幾丈高的旗杆頂上晃晃悠悠飄蕩下來,正好落到戴松的手裏。
奪得對手中軍大旗,乃是不遜色於臨陣斬殺敵軍主帥的大功勞。戴松懷裏抱着這面金燦燦、明晃晃的大旗,心中說不出的喜悅和興奮,正要接着領軍尋找並擊殺鄭鑫,卻不料身後又傳來父親鳴響的收兵之聲。
戴松雖正在興頭之上,卻不敢有絲毫怠慢,趕緊領軍退了回去。
秋儀之在敵軍的重重圍困之中遙遙看見鄭鑫中軍大旗被奪,知道必然是戴鸞翔攻擊得手,已動搖了鄭鑫的陣腳。於是他想立即傳令下去,要全軍乘鄭鑫一時落於被動的時機,全軍反擊,奪回戰場上的主動權。
可他抬眼一看,見現在自己麾下的軍隊依舊是在對手重兵包圍之中,不過是受到的圍攻的壓力略微減少了一些而已,想要就地反擊,根本談不上什麼勝算。
於是秋儀之臨時改變主意,向手下傳令:“我軍援軍已經到達,敵軍必然混亂,眾軍先穩住陣腳,再作回擊!”
鄭鑫這邊倉惶跑了好一陣才勉強逃過戴松的追殺,又見中軍大旗被奪,心中異常氣惱,這才明白戴鸞翔這“海內第一名將”的威名絕非虛傳。根據最後一次攻擊時候的情況,現在戴鸞翔手裏能夠調動的兵馬,已經超過一萬。鄭鑫自度的用兵能力,絕不可能在兵力相若的情況下,同戴鸞翔抗衡。
思前想後,鄭鑫只能做出決斷——將左翼攻擊攻擊趙成孝的軍隊全部撤下來,湊滿七萬大軍,由自己親自指揮,憑藉人數優勢先一鼓作氣將戴鸞翔趕到長江里去,再集中力量對付秋儀之。
於是在鄭鑫的嚴令催促之下,左翼人馬用了一盞茶的功夫,付出了損失數百兵士的代價之後,終於撤到了鄭鑫身邊。趙成孝因還要協助秋儀之作戰,也無暇乘機反擊,只能仍由眼前的隊伍撤退下去。
戴鸞翔這邊,因自己兵力不足,又是從船上陸續登陸下來,沒法一次性擺開陣勢全軍投入作戰,因此才運用了波次進攻的方法,逐步投入兵力,成功地將鄭鑫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經過這幾次攻擊,鄭鑫果然上當,在正面糾集起大軍,要來對付戴鸞翔了。
既是正面對決,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陰謀詭計好用,對手也就沒有那麼多破綻可以利用。
戴鸞翔奇謀雖然厲害,卻更加擅長兩方大軍堂堂正正地正面對決,因此他手中雖只有兩萬人馬,可面對對面已經過一整天血戰的七萬疲憊之師,未必就沒有半點勝算。況且戴鸞翔現在要做的,未必就一定要將鄭鑫正面擊破,而是只要牽制住對手,再會同秋儀之前後夾擊即可。
因此戴鸞翔沉住了氣,命大軍排開陣型,正要派兒子戴松帶領一支小隊前去試探一下,卻不料身後傳來“咚、咚、咚”的隆隆炮響聲音,炮聲未落,便又見鄭鑫陣中揚起幾處高達數丈的煙柱,緊隨而來的便是兵士們撕心裂肺的呼喊哭叫之聲。
戴鸞翔方才在船上已經見識過了李勝捷火炮的威力,還以為火炮不過聲勢雖大,實際卻未必能有多少威力。可現在看到李勝捷一艘船上十門火炮,僅僅動用了五門,轉眼之間便至少造成了數十人、上百人的傷亡,而在這樣的過程當中,李勝捷卻在距離敵軍幾十步開外的安全地點,不用冒半點危險。
更有甚者,同樣是遠程攻擊,弓箭弩矢尚且可以依靠巨盾格擋,而火炮威力卻是極為強大,哪怕城牆營造時候略微有些偷工減料,也會在炮擊之下轟然倒塌。這樣一邊倒的攻擊,又會對敵軍士氣造成難以估計的巨大打擊。
有這樣強的威力,也就怪不得方才秋儀之同敵軍混戰成一團時候,李勝捷不肯用炮轟擊了——這一炮下去,還不是會不分貴賤良善,統統玉石俱焚嗎?
戴鸞翔打了半輩子仗,雖然從未在戰場上嘗到過失敗的滋味,可這一次又一次的勝利,無一不是在同敵軍你死我活、真刀真槍的搏殺之下獲得的。而今日這樣,僅用火炮遠遠地轟擊就能夠取得勝利——這樣便宜的仗,他這一生還沒打過!
戴鸞翔正在思索之間,又聽身後傳來隆隆炮響,緊隨而來的是理所當然的敵軍的哭喊嚎叫之聲。
作為一代名將,戴鸞翔當然不會只着眼於眼前的勝負,他又想到火炮雖然笨重,目前只能架設在海船之上才能有機動力和戰鬥力,可是只要選用能工巧匠,設法製造能夠運載火炮的牛車馬車,便能帶着這樣無敵的利器四處作戰。
突厥騎兵之所以對大漢威脅最大,就在於他們善於遠程騎射,然而只要在戰場上能有十門、二十門火炮,就一樣能對突厥騎兵盡興打擊,到時候突厥騎兵那區區箭矢,就不足一提了。
就這樣,戴鸞翔一邊思索,一邊嚴密約束麾下將士,要他們保持隊形,不要擅自出動。他在他身後的李勝捷則還在不停地放炮射擊。
約經過了十陣炮擊,船上的李勝捷派人傳話過來,說是炮膛過熱,要先冷卻之後才能繼續射擊,否則就有炸膛的危險。
戴鸞翔雖不知其中原委,卻也明白沒了火炮轟擊,便到了同鄭鑫正面交鋒的時候了,可看對面被火炮轟得七零八落只能勉強維持住的陣型,戴鸞翔自然別有幾分勝算,覺得憑自己手下這些人馬,不但能夠替秋儀之分擔一些陣前的壓力,或許還能一舉扭轉戰局。
秋儀之這邊也聽見遠處不斷爆發出的爆炸之聲、看見鄭鑫陣中升騰起的一柱柱煙霧,知道必然是李勝捷用火炮助戰,或許已經打亂了鄭鑫的部署。
他雖還不清楚戴鸞翔的行動,卻從面前對手近乎停滯的進攻,和身後趙成孝傳來的敵軍已經撤走的消息中間得知,想要擊破鄭鑫的部隊,現在就是最好,也或許就是唯一的機會了!
於是他同趙成孝商議了一下,從左右全軍之中,勉強挑出兩千沒有受傷的兵士,再加上秋儀之身邊的山賊親兵,由趙成孝親自領軍,便往身前的敵軍猛刺過去。
這是秋儀之手裏能拿出來的最後籌碼,戰鬥力必然與眾不同,僅僅一次衝鋒,便如錐子一般狠狠插入敵陣。這次秋儀之志在必取,也不管對手還有沒有什麼應對的后招了,立即指令全軍跟着前鋒突破的方向,全力向敵軍突擊。
此時鄭鑫已被李勝捷的火炮徹底打蒙了,只求能在猛烈的炮火襲擊下保全性命,根本不知道前方同秋儀之的動向,自然也就沒法下達命令應付他的行動。
於是秋儀之這一陣猛衝,憑藉手中披傷帶創、疲憊不堪的不到五萬人馬,竟將面前十餘萬之眾的陣型沖了個粉碎。
然而秋儀之麾下兵馬畢竟是疲憊之師,這樣一番衝擊,似乎已到了極限,再也無力追擊掃蕩敗軍。秋儀之當然知道除惡務盡的道理,奈何手下兵士都已無力再戰,再怎麼努力催動都無濟於事。
正在這個當口,面前跑來一名騎士,正是渤海國勇士也魯,他在秋儀之門前勒馬停下,來不及下馬行禮,就在馬上對秋儀之說道:“義殿下,敵軍退下去了,我等是不是要乘勝追擊?”
這話正說在秋儀之的心坎兒上,讓他連忙點頭:“沒錯,正要追擊敗軍,務必要將首惡元兇的鄭鑫當場拿獲。”
“好。不過如何追法,還請義殿下明示!”也魯答道。
秋儀之略加沉思,說道:“南邊是長江,北邊由我軍堵截。渤海鐵蹄輕馬快,你們將軍隊一分為二,從左右兩側向江邊追擊,必然能夠將敵軍主力阻截住。還有,幽燕騎兵機動速度不慢,若不能將其圍住,可令其自行退卻,不能貪功戀戰,影響大局。其餘潰兵也都是大漢精兵,不能濫加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