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脫出金陵

128 脫出金陵

鄭森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嘴唇哆嗦着答道:“兄弟所說,若是實話,天必助你;若是假話,那必然是天誅地滅。這是天命,二哥管不着了,你走吧!”

秋儀之又作了個揖,卻瞟見鄭鑫也從屋內出來,便說道:“二哥的好意,小弟心領了。小弟還有一句話講:這鄭鑫確乎是個無情、無義、無恥、不忠的姦邪小人,二哥留在他的身邊,可要當心了。”說罷,秋儀之一轉身,便在護衛的簇擁之下,往“青崖觀”外從容而去。

鄭鑫見秋儀之將要毫髮無損地從容退出,已是氣急敗壞,可又苦於手下五十來個西北軍兵士早就沒了戰鬥力,只能去求鄭森:“二弟,皇上屍骨未寒,豈能輕易放走兇手。這秋儀之行事素來詭譎,萬一被他走了,不知將來何時才能拿他歸案,還請速速下令擒拿!”

鄭森正滿腹心事地咀嚼着秋儀之的囑託,鄭鑫在他耳邊的話,他彷彿並沒有聽見。

秋儀之從“青崖觀”中出來,轉身望了一眼金陵城這處不知出了多少事的大城,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正在感慨之間,趙成孝趨步上來,問道:“大人,現在我等何去何從?”

秋儀之又嘆了口氣:“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我同鄭鑫此賊不共戴天,總要將他繩之以法。不過現在這金陵城裏,我們這兩百來人是待不下去了,我們先接了林先生,出城再議。”

於是眾人便在秋儀之的帶領之下,往林叔寒的莊園而去。

林叔寒那邊聽了劉慶的報告,已是知道消息,也料定必然會有大事發生,便已吩咐收拾起行裝細軟,等着秋儀之到來。

秋儀之一到莊園之中,同林叔寒略加商議,也覺得現在只有先撤出金陵城,保全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因此也不再多停留,離了莊園便往城外而去。

未出莊園,秋儀之才記起自己還有一個不爭氣的舅舅趙撫義尚且留在城內——鄭鑫盛怒之下難免會遷怒與他。這個舅舅雖同自己向來不甚親近,可到底也是自己的骨肉血親,便叫林叔寒找了一個家人去向趙撫義通報一聲,叫他小心謹慎也就是了。

若是李勝捷的船隊還停在燕子磯碼頭之上,秋儀之便能就近通過水路渡江北上,會同在京城洛陽里的監國的皇三子鄭淼,再發大兵討伐鄭鑫。

可秋儀之剛出牢獄之時,為保萬無一失,已派人叫李勝捷離開燕子磯碼頭了,他的十幾艘海艦雖然龐大,可在茫茫長江裏頭依舊是滄海一粟,杳無音信。

因此秋儀之只能選擇路途最近的金陵西門——朝陽門——從陸路出城。所幸他行動甚快,鄭鑫還未來得及組織防禦,故而沒有受到什麼阻礙,便通過朝陽門,離了金陵城。

剛出金陵,卻見眼前來了一隊朝廷官軍,趕了一群戰馬,正往金陵而來。

秋儀之見領頭的官軍,是自己熟識的,便開口問了一聲,知道他是奉了軍令從北方驅趕軍馬到江南來的。

於是秋儀之也不同他商量,讓趙成孝等人從中挑選了兩百匹好馬,便又沿大路向西北而去了。

走着走着,秋儀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切之情來——

自己之前也曾同偽帝鄭爻、海賊倭寇、天尊教徒、嶺南王府等一干強敵對陣過,其中也幾次陷入絕境,險些性命不保。然而那些時候,自己卻十分清楚,就算自己真的一敗塗地,只要能夠逃得出去,回到皇帝和師傅身邊,自然還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現在,義父皇帝鄭榮駕崩、師傅宰相鍾離匡逝世、三位兄長也已三心二意,自己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身邊這幾個親信和兩百多兵士,除此之外便是舉目無親,一旦失勢,便再無翻身的機會。

想到這裏,秋儀之坐在馬上,忽然猛地嘆了口氣,似要將胸中鬱結的所有怨氣、怒氣、晦氣統統從身體裏驅散開去。

溫靈嬌就騎馬走在秋儀之的馬後,聽見他這樣用力地嘆了口氣,雙腿略夾了下馬肚子,縱馬走到秋儀之身旁,問道:“公子,你這是怎麼?”

秋儀之倒也不回答,反問道:“方才情勢緊迫,我都沒來得及問你。你哥哥死了……你還好嗎?”他心亂神迷之下,竟不知如何措辭。

溫靈嬌卻已聽懂了秋儀之的話,也輕輕嘆了口氣:“這樣對他也好,為求大業成日勞心費力的,今日終於得了解脫。他為聖教這樣披肝瀝膽,天尊若是有靈,定會讓他升入天堂,也算是得了正果了。”

秋儀之一邊聽,一邊點頭,心裏卻在想:邪教教主都已經死了,你怎麼還提天尊、天堂這種虛無縹緲的妄言——不過溫靈嬌從小接受的便是天尊教的這些教義,要她轉眼之間便放棄信仰,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於是秋儀之答道:“現在你哥哥沒了,尉遲家那位老前輩也走了。我呢,義父死了、師傅也死了。我們真可謂是一對天涯淪落人了……”

溫靈嬌聽他這話中充滿了傷感的語調,咬了咬下嘴唇說道:“那……那你今後可要對我好點。”

聽了這話,秋儀之猛然驚醒,忽然想起北方還有一個憶然郡主、還有憶然郡主為他生的一個兒子,覺得這件事情瞞着溫靈嬌也不太好,扭捏了半天,這才問道:“那個……渤海國的憶然郡主,你還記得她嗎?”

溫靈嬌早已情屬於秋儀之,因此一提起這個同她的心上人青梅竹馬長大的渤海郡主,心中總有幾分酸楚,低着頭答道:“記得,怎麼了?你怎麼平白無故談起她來了?”

口齒伶俐如秋儀之,在這種事情上面也不知如何修飾言辭,直愣愣說道:“先皇說了,說是憶然郡主給我生了一個兒子,現在被寄養在渤海國里……”說了這寥寥數字,秋儀之便再不說話,低着頭看着自己胯下那匹青色的汗血寶馬柔順纖長的鬃毛。

溫靈嬌聽來卻是一驚:“你什麼時候,還同憶然郡主有過那種事情?”

秋儀之如實答道:“記得是在皇上剛剛登極稱帝那個時候,想來也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說著,便又詞窮起來。

出了這樣的事情,溫靈嬌心裏當然有些不高興,可她細細一想,自己在這世上只有秋儀之這一個依靠,是絕對不能再失去了,何況比他身份底卑之人都是三妻四妾的,確實也沒什麼可以置喙的地方。

於是溫靈嬌平復了一下心境,說道:“你今年也快三十了。若放到旁人那裏,這個歲數都已是兒女繞膝的年紀了。可惜這一兩年裏頭,我都沒這個福分為你誕下一兒半女,好歹有憶然郡主為你延續香火,這事……這事……這事我其實也很替你高興的……”

秋儀之聽溫靈嬌這話,雖不知是否發自內心,倒也略感欣慰,剛要開口說話,卻聽趙成孝從后而來,稟告道:“大人,有情況。”

如今是危機四伏的時候,秋儀之聽了這話,立即渾身一凜,問道:“什麼情況,你趕緊講。”

趙成孝答道:“前頭派出去的兄弟來報,說是前面大路來了幾個人……”

“你說清楚些,來了什麼人?來了多少人?”秋儀之心急如焚,趕緊問道。

趙成孝忙回答:“攏共也就十來個人,兩輛大車。本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可他們打的旗號上卻寫了一個‘戴’字……”

“戴鸞翔!”秋儀之脫口而出,“是戴鸞翔、戴元帥來了!”

秋儀之口中的“戴鸞翔”號稱天下第一名將,無論品行、忠貞、智略、練兵、作戰,都是大漢天下數一數二的人物。他成名極早,曾與還在當幽燕王的鄭榮齊名,更被封為禁軍前將軍,乃是朝廷的一大柱石。當年“討逆之役”裏頭,戴鸞翔替朝廷辦事,幽燕軍在他手裏吃了不知多少次虧。還是秋儀之巧用反間計,誆騙偽帝鄭爻軍前捉拿戴鸞翔;又將計就計,冒了大風險,將戴鸞翔解救出來。經過這一擒一縱的風波,戴鸞翔終於衷心屈服於皇帝鄭榮,同秋儀之也結下了生死之交。

鄭榮登極稱帝之後,戴鸞翔依舊被封為禁軍前將軍,但因其並非幽燕道嫡系出身,手中兵權並不很重,主要是在兵部辦理一些冗雜事務。然而先皇帝鄭榮平定嶺南王叛亂之後,終於將這位年紀並不甚大的宿將想起來了,一道聖旨調他到嶺南掌管軍隊,替大漢守護東南邊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戴鸞翔才會從京城洛陽出發,帶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和老母親,趕來洛陽面聖領旨。

因此秋儀之聽戴鸞翔到來,心中異常高興,滿腦子的憂愁似乎也被淡忘一些,立即下令道:“走,去見見戴元帥去。”說罷,便叫上自己幾個親信、點起十八名親兵護衛,便往戴鸞翔所行的方向而去。

走了不過一盞茶功夫,秋儀之便見眼前大路三人騎馬前後而行,身後趕了兩輛馬車,馬車上各插了一面兩三尺見方的不大的旗幟,上書“漢前將軍戴”。

果然是戴鸞翔來了,秋儀之欣喜已極,等不及派人前去通報,一松韁繩,胯下那匹汗血寶馬便四蹄飛騰“潑喇喇”向前飛奔而去。

尚未走進,忽見其中一人縱馬站在最前,將手中長槍一橫,朗聲問道:“來者何人,請先通報姓名!”

秋儀之見此人年紀最多二十齣頭,一張方臉英氣十足、兩隻星目神采奕奕,便高聲答道:“戴松,還認得我嗎?”

此時已是傍晚,光線不強,戴松眯縫了眼看了許久,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是秋大人來了,少見,少見!”說罷,便在馬上作了個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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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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