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使臣入京
御花園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響。
蘇梨跪在地上,膝蓋有些發疼。
楚凌昭的審問來得太猝不及防,她前後的回答分明已經自相矛盾。
“陸戟擅離職守是重罪,謹之惑亂後宮也是重罪,二者若只能選其一,阿梨選誰?”
“陛下,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怎能妄斷這二人的生死?”蘇梨驚疑不定的回答,心底一陣發慌,楚凌昭眯了眯眼睛:“若朕一定要你選一個呢?”
他已經查明了蘇梨和楚懷安當年謀划的事,雖然最終並沒有真的實施,可有這樣的念頭,便是罪不可恕!
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女人被人覬覦。
蘇挽月入宮以後,楚凌昭自問對她已經十分的好,可蘇挽月並沒有回應他對等的感情,在蘇挽月心中,藏了旁人。
後宮守衛森嚴,蘇挽月不可能與楚懷安暗通款曲,但再嚴的守衛也困不住她的心。
她的心另有所屬,所以看不見他對她的好,可以將他贈的白玉簪隨意送人,也可以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用腹中的孩子作為籌碼。
如此種種,是對他感情的褻瀆,更是對九五至尊威嚴的挑釁!
他是真的怒了。
感受到他渾身翻湧的怒火,蘇梨的心跳加快,猶豫片刻做出回答:“回陛下,我選將軍!”
如果陸戟和楚懷安之間只能活一個,如果蘇梨一句話能決定他們的生死,蘇梨選擇讓陸戟活。
這樣類似的選擇,楚懷安前不久也這樣問過。
蘇梨的答案沒有變,語氣也一如那日那般堅定不移。
“想清楚了?”楚凌昭問。
“是!”
“來人!”楚凌昭一聲令下,立刻有宮人用托盤端上一小罈子酒。
裝酒的罈子是上好的白玉雕琢的,做成鼎爐的形狀,壇口盤着兩條龍,中間攢着一顆寶珠,很是威武有氣勢,旁邊還有一隻配套的白玉酒杯。
“這是西域前些日子送來的好酒,阿梨一會兒出宮送到逍遙侯府,親自看着謹之喝下,可好?”
“陛下,這是……”
蘇梨試探着問,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想。
“酒里有斷腸散,喝下三杯,必死無疑!”
這人……竟早已備好了毒酒!
蘇梨下意識的後退兩步,身體不受控制的晃了晃,楚凌昭抓着她的手幫她穩住身形:“酒只有這一壇,阿梨現在還可以反悔,去大理寺還是逍遙侯府?”
呼吸變得急促,胸腔起伏的時候隱隱發疼,腦袋變得如同漿糊一般,湧現出支離破碎的記憶片段,一會兒是她在埋焦屍,一會兒是雨夜被淋花了妝容的焦屍,還有被強灌了毒湯漸漸沒了動靜的趙氏。
這些畫面像皮影戲一樣不停在腦海里閃現,最後變成這一罈子白玉裝的毒酒。
現在,她要親手送楚懷安上路。
“謝陛下賜酒,我這就去逍遙侯府!”蘇梨朝楚凌昭盈盈一拜,伸手從宮人手中接過托盤。
蘇梨帶着毒酒出了宮,出宮以後坐的還是宮裏的馬車。
宮裏的車夫駕車都很穩,一路上一點搖晃都沒有,到逍遙侯府的時候,時辰已經有些晚了,不知為什麼,府上四處還都亮着燈,好像在等着什麼人。
管家熱情的把蘇梨迎進府,見蘇梨還拎着一罈子酒,不由道:“姑娘來就是了,怎麼還帶東西,也太見外了。”
說完想從蘇梨接過酒罈,被蘇梨側身避開:“這是陛下讓我帶給侯爺的酒。”
“哦哦,是老奴唐突了。”管家一臉歉然,引着蘇梨往裏走,走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姑娘之前是不是和侯爺吵架了?”
怕蘇梨想多,管家連忙解釋:“姑娘放心,老奴這話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見侯爺這幾日比較消沉,總是把自己關在屋裏,有些擔心。”
楚懷安畢竟是管家看着長大的,管家把他當成半個孩子看待,自是真心為他好。
“沒有吵架,許是他自己有什麼煩心事吧。”
蘇梨低聲回答,說話間已到了楚懷安住的院子,管家做了個請的姿勢不再往裏走,蘇梨頷首謝過,拎着酒走進院子。
這個時辰,院子裏的下人都已經歇下,門外也沒人守着值夜,蘇梨走過去敲了敲門,楚懷安懶洋洋的聲音立刻響起:“進來!”
推門進去,這人穿着一身月白色中衣,裹着一床薄被毫無坐相的坐在桌案前,手裏正鼓搗着一些小玩意兒。
仔細一看,桌上放着好幾塊剛開出來的玉石,,只有簡單的形狀,還沒完全成形。
見蘇梨進來,眉毛微挑:“怎麼,大半夜急着給爺送喜帖來了?”
說著話,這人把被子一掀,丟了手裏的東西,衝到蘇梨面前,動作輕巧的順走她手裏那壇酒。
啵的一聲,酒塞拔開,馥郁香甜的酒香立刻溢滿整個房間。
楚懷安深深嗅了一口,眼底閃過驚艷,他喝過不少酒,是不是好酒一聞就知道。
“酒乃陛下親賜,我不過是送到侯府而已。”蘇梨說著將配套的白玉杯拿出。
宮裏要賞賜什麼東西,着內務府的人送到侯府便是,犯不着讓蘇梨親自送,還挑在大半夜,這事怎麼看怎麼反常,楚懷安卻好似毫無所覺,接過杯子嘴上不滿的吐槽:“反正整壇酒都是我的,還要杯子做什麼?”
說完抬手倒了一杯酒,剛要喝下,被蘇梨按住手腕:“侯爺不問陛下為何賜酒?”
“為何?”
楚懷安配合的問,眼睛仍直勾勾的盯着那酒。
他口中問着為何,語氣卻沒有一點好奇,蘇梨的手不由得一松。
“侯爺今日,見過陛下了?”
蘇梨猜測,這人太平靜了,平靜到好像早就知道了她的來意,早就知道這酒里有什麼東西。
不然大半夜,侯府為何無緣無故還點着這麼多燈?
楚懷安瞧着那酒,表情仍是紈絝不羈,抬手在蘇梨頭上揉了揉:“人活一世,不過短短几十年的光陰,你就不能活得糊塗點么?”
他說,變相的承認了蘇梨的疑問,他見過楚凌昭,知道五年前的事已經敗露。
明知是毒酒,明知她深夜前來為了什麼,他竟就打算以這幅放蕩不羈的模樣混過去!
“我選了將軍。”
蘇梨沒頭沒尾的坦誠,楚懷安勾唇,知道她說的什麼,仰頭將那杯酒一口飲盡:“我現在要死了,阿梨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他的眼眸亮閃閃的,含着一分期盼。
“……侯爺一路走好!”
楚懷安失笑,給自己倒了第二杯,沒急着喝,抬眼瞧着蘇梨,目光灼熱如火燒,似要將她的容顏輪廓一寸寸都刻進心裏:“五年前我對不起你,現在我走了,你高興么?”
“沒有!”
得了回答,楚懷安喝下第二杯,指尖一松,酒杯從桌上咕嚕嚕滾了一圈滾到地上,摔成碎片。
才喝了兩杯而已,他好像已經醉得不行,提起酒罈仰頭一口氣喝了一大壇,來不及吞咽的酒液順着喉嚨滑落,打濕了大片衣襟,小片結實的肌理若隱若現,性感惑人。
喝完,他把酒罈重重放到桌上,俯身湊到蘇梨面前追問:“既然不高興,那……會難過嗎?”
會因為我死了而難過嗎?
“我……”
蘇梨剛說了一個字,楚懷安便捂着肚子一臉痛苦的蜷縮在地上。
蘇梨連忙蹲下去想看他怎麼樣,卻聽見他腹中嘰里咕嚕一通響,然後是楚懷安氣急敗壞的怒罵:“楚凌昭,王八蛋,竟然給我下巴豆!”
蘇梨:“…………”
逍遙侯府又是一夜燈火通明,逍遙侯半夜突然拉起了肚子,全城沒有一個大夫敢出診,逍遙侯蹲在茅房罵了一夜的娘,天亮時拉到虛脫被人抬到床上,太醫院的御醫才姍姍來遲。
御醫開了葯,但因為巴豆劑量太大,逍遙侯足足拉了七八日才算消停,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手腳虛浮的趴在床上爬都爬不起來。
聽聞此訊的帝王在御書房嘆了口氣:“朕不是說了三杯就必死無疑嗎?阿梨怎麼也不攔着謹之,喝個毒酒都不規矩……”
御前伺候的宮人:“……”
陛下,您說這話的時候能不笑得那麼開心嗎?看得奴才們心慌啊!
一個月後。
遠昭國雪澤年夏至,皇貴妃蘇挽月平安誕下皇子,陛下賜名楚慎,字憫泓,大赦天下。
皇子楚慎百日宴當日,被關押在大理寺天牢的鎮邊大將軍陸戟被赦免放出,革除鎮邊大將軍一職,上交帥印,貶為庶民暫居京中,無陛下恩准,不得離開京都半步!
在舉國上下忙着為皇子祈福的時候,胡人使臣呈上奏摺,懇請派使臣團保護胡人公主忽宛顏入京和親,以求與遠昭國謀取長遠的安寧和平。
摺子呈到御前,楚凌昭讓御前侍奉的宮人把摺子念了一遍,議政殿的氣氛一片凝重。
“鎮邊將軍陸戟獲罪被貶,驃騎將軍趙飛揚叛亂被殺,朕的遠昭剛沒了兩員大將,胡人卻在此時要求進京和親,眾愛卿對此事有何看法?”
眾大臣左右看看,最終只拱手喊了一句:“陛下,胡人居心不良啊!”
楚凌昭表情沉鬱,是個人都看得出來胡人居心不良,還需要旁人說?他要的是解決之策!
“陛下,之前的宮亂,似有胡人參與其中,胡人此時提出來京和親,恐怕有試探我遠昭朝綱是否安定之意,臣以為這次和親,不能拒,以免讓胡人看出破綻!”
顧遠風主動站出來說,最近他在朝堂很是活躍,不再僅僅局限於太學院的冊編教化之事,對其他政事也能給出獨到精準的見解。
楚凌昭點點頭,趙寒灼跟着出列:“陛下,安家叛亂一案大理寺尚在跟進中,陛下不妨藉此機會回信邀請胡人的王上一同隨公主一同入京,胡人若敢作亂,可我們也可將他們的王上扣押在京中作為人質,待安氏叛亂一案水落石出,正好可以當面對峙!”
趙寒灼的提議十分有道理,眾人紛紛附議,楚凌昭的臉色好了許多,又說了幾件比較着急的事與眾大臣商議才退朝。
楚凌昭回信以後,胡人很快着人快馬加鞭回了文書,他們的王上忽韃願意隨和親使臣團一同入京。
回信一來,朝堂再度陷入凝重的氣壓之中。
胡人使臣團入京,關係重大,使臣團的安危關繫着兩國的和平,而使臣團入京以後,皇城的安危更是重中之重。
最重要的是,胡人要入京,必先從陸戟鎮守的塞北邊關入境,如今陸戟被革了職,邊關無人鎮守,胡人豈不是一眼就能瞧出來?
眾大臣面面相覷,誰都不敢站出來說讓陸戟官復原職的話。
陸戟尚在京中,現在鎮北軍里是個什麼情況眾人也不清楚,武將都知道鎮邊將軍的位置懸空了,可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自薦上任。
在一片冷肅中,眾人不由開始懷念在逃的安主蔚和還以腹瀉為由躺在床上的逍遙侯。
至少有這兩人在,朝堂之上不至於出現冷場的情況。
最終打破這冷場情況的是國公大人陸嘯。
養了將近兩個月,在宮亂中受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頭髮已經一片花白的國公大人跪在朝堂之上自薦:“陛下,老臣請命,趕赴邊關暫任鎮邊將軍一職!”
“國公大人真是老當益壯,忠君愛國啊!”
“就是就是,國公大人的威名尚存,那帥印當初就是從他手裏交出去的,如今由他重新鎮守再適合不過了!”
眾大臣紛紛附和,都在心裏鬆了口氣,總算是有人主動出來解決問題了。
“陛下,臣以為不可!”顧遠風站出去反對:“國公大人年事已高,又在京中將養多年,不宜再出征上陣殺敵,請陛下三思!”
顧遠風最近風頭太盛,此言一出,立刻有太學院的老古板小聲嘀咕:“顧大人此言差矣,胡人此番是為了入京和親的,又不是要蓄謀發動戰亂,國公大人此行只需穩定軍心,又不是一定會挂帥出征!”
“就是,顧大人這句不可說得容易,除了國公大人,放眼朝堂上下,顧大人覺得還有誰可以勝任此位?”另外一個大臣跟着附和。
與陸嘯交情深厚的武將全都站顧遠風這邊請陛下三思,兩派人馬在朝堂上爭論許久,也沒爭論出個所以然呢。
最終楚凌昭拍板,此事日後再議,先推舉去迎接使臣團入京的人選。
這一次,顧遠風和趙寒灼都主動推薦了楚懷安。
乍聽見楚懷安的名字,眾大臣有些意外,可隨即一想又覺得再合適不過。
使臣團里有胡人的王上和公主,若派一般的人去接,恐怕會有看輕之意,楚懷安的身份地位正好,既足夠看重,也不會太過放低姿態。
楚懷安眾望所歸的成了迎接使臣團的人。
退朝以後,楚凌昭把陸嘯單獨留到御書房議事。
御書房的門關上,楚凌昭卸了在朝堂上的威嚴,叫人上了熱茶與點心與陸嘯坐在一處,沒了君臣約束,像是要話家常一樣。
“恩師身上的傷可全好了?”
楚凌昭低聲問,喝了口熱茶,壓下心頭的煩躁。
他對陸嘯稱的恩師,因他幼時的騎射之術都是陸嘯一手教出來的。
陸嘯教人很有耐心,不會輕易發火,但也不會因為他的太子身份而改變自己的原則,所以楚凌昭年少時的騎射很出色。
“承蒙陛下關心,都已經好了。”陸國公淡淡的說,語氣被君臣身份限制,仍是疏離。
“恩師方才在朝上所言,朕不會應允的,也請恩師以後不要再提,朕革陸戟的職,只是一時之需,並非懷疑他對朕對遠昭黎民的心,等不了多少時日,鎮邊將軍的帥印還是會回到他手上!”
楚凌昭認真的說,這是他作為一國之君的考量,如今說給陸嘯聽,便是極大的信任和倚重。
陸戟的功實際上是大於過的,但楚凌昭不能將他無罪釋放,糧運使死了沒什麼大礙,但陸戟去了趙飛揚的首級,就算趙飛揚是叛賊,能殺趙飛揚的也只有楚凌昭。
聖旨未下,陸戟先斬後奏,西北數千驃騎軍多少會心有不服,楚凌昭怎麼也要做點什麼以示公正。
“陛下賢明,老臣與逆子對陛下的一切決斷都沒有意見!”陸嘯明確表態,復又道:“但軍中不能一直沒有將帥鎮守,今又正值胡人要入京和親,老臣此番自薦勢在必行,同時老臣也想藉此機會請求陛下一件事。”
“何事?”
“請陛下允犬子與逍遙侯一同前往迎接使臣入京,犬子常年戍守邊關與胡人打交道,比一般人對胡人更為了解,若使臣團有什麼異常,他定能很快察覺!”
這也是給楚凌昭一個台階,陸戟若能在這次任務中表現突出,又有陸國公臨危自薦,兩人的忠心有目共睹,楚凌昭再將陸戟官復原職,便沒有人說什麼了。
這背後的深意,不必多言,楚凌昭自能體會於心。
他深深的看了陸嘯一會兒,忽的起身拱手朝陸嘯行了一禮,以多年前拜師的禮節行的。
“恩師顧全大局,朕與遠昭黎民都將銘記於心!”
這便是同意了陸嘯剛剛的提議,陸嘯起身跪下,回了一個君臣之禮:“陛下聖明!”
與此同時,國公府。
陸戟陪着蘇湛在後院的空地上扎馬步,某位腹瀉許久的侯爺大搖大擺的坐在一張躺椅上看戲,把油酥花生嚼得嘎嘣脆,儼然已經把國公府當成自己家。
“爹爹,你怎麼不訓他,你看他躺沒躺相,還好吃懶做,簡直太可惡了!”
蘇湛氣哼哼的說,小腿已經蹲得發酸打顫,聽見楚懷安吃東西吃得嘎嘣脆小肚子也忍不住咕嚕嚕叫了兩聲。
“屏氣,凝神,不要分心。”
陸戟巋然不動的說著,騰出一隻手在蘇湛背上拍了一下,蘇湛立刻挺直背脊。
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湊到陸戟耳邊告狀:“爹,這個人心思可壞了,他喜歡娘……蘇姨,蘇姨現在天天到這裏來,他來這裏就是想見蘇姨的!”
蘇湛喊慣了娘親,差點又要脫口而出,想到陸戟的吩咐才生生改了稱呼。
陸戟繃著臉對他的話沒有一點反應,蘇湛心裏着急,還要再說點什麼,楚懷安抬手朝他扔了一粒花生,被陸戟抬手接住。
“背後莫要說人是非,我耳朵尖着呢!”
楚懷安懶散的說,陸戟把花生塞進蘇湛嘴裏:“想吃什麼,蹲完再說。”
“……”
蘇湛惡狠狠的嚼着花生,瞪了楚懷安一眼,老老實實蹲馬步。
好不容易等到一炷香燃盡,蘇湛踩了彈簧一樣蹦起來就要衝過去跟楚懷安算賬,被陸戟抓着后衣領拎起來教育:“在強攻不行的情況下,我不是說過要智取嗎?”
沒等蘇湛明白要如何‘智取’,陸戟已悠悠開口:“今日看天色尚且還早,先去沐浴更衣,一會兒爹陪你去街上挑些好看的小玩意兒送人可好?”
蘇湛自小就鬼靈精,陸戟一開口,他便知道這個爹打的什麼算盤,連忙配合道:“好呀,我們去幫蘇姨買些胭脂水粉吧,蘇姨一定會很開心的。”
蘇湛入了蘇家祖籍,陸戟出獄以後也並未急着讓蘇湛認祖歸宗,改回陸姓,這幾日依然隨蘇梨回縣主府住。
知道爹爹在幫自己,蘇湛抱着陸戟的脖子,趴在他肩頭,故意沖楚懷安扮鬼臉:“蘇姨說過,她最喜歡殺伐決斷,卻又柔情似水的男人了!”
一大一小配合得默契極了,方才還氣定神閑的某人看着默默酸倒了牙。
有什麼了不起啊,不就是多了個兒子嗎?
爺當年要是早點醒悟,下手快些,孩子也該有這麼大了,還能有你什麼事!
楚懷安腹誹,陸戟忽的偏頭看向他:“侯爺,天色不早了,你還不回府嗎?”
“……”
怎麼個意思,你還要攆爺走不成?
楚懷安挑眉,剛要說話,就聽見陸戟拔高聲音:“來人,侯爺身子不適,用轎攆將侯爺送回侯府!”
一聽這話,楚懷安立刻炸毛:“爺好着呢!誰都別動爺!”
那天楚凌昭在酒里下的巴豆的確有點多,但都過了快兩個月了,他早就好了,一直稱着病主要是覺得沒臉面對楚凌昭,怕楚凌昭又用什麼陰招整他,這會兒在陸戟面前他哪裏肯讓自己落了下風,當即蹦了起來。
這一起來,一大一小兩雙眼睛都落在他身上,只差在臉上寫幾個大字:侯爺既然沒事怎麼還不走?
“……”
感覺沒有孩子勢單力薄的逍遙侯理理衣襟,轉身要走,宣旨官舉着聖旨快步而來,見他也在這裏,眼睛立時亮起。
“逍遙侯、陸戟聽旨!”
一聲高呼,陸戟放下蘇湛和楚懷安一同跪下。
“胡人使臣團不日將護送王上忽韃、公主忽宛顏入京和親,特命逍遙侯率兵前去迎接使臣團入京,陸戟以戴罪之身隨行,途中若遇意外,聽逍遙侯命令行事,欽此!!”
聖旨有兩道,傳旨官給了楚懷安和陸戟一人一卷。
蘇湛年齡尚小,不知這一封聖旨意味着什麼,兩個大人的臉色卻一片凝重,胡人選在此時入京,對遠昭而言,實在不是很么好事。
拿到聖旨,楚懷安沒了和陸戟鬥嘴的心思,徑直出了國公府。
他原是要直接回侯府的,走到半路不期然看見蘇梨溫吞吞的走在路邊。
天氣漸漸熱了,今天她穿了一件淺綠色夏裝,衣服極貼身,上面是月白色,從腰間開始過渡暈出一片嫩綠,裙子做成荷葉邊,行走間如同一朵俏生生盛開的雪蓮。
秀髮簡單挽成一個髻,只插了跟木簪在上面,緩緩行來,漂亮得叫人挪不開眼。
楚懷安提步走過去,隔着幾步遠的距離,就聞到了蘇梨身上的酒味,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正想跟着看看,蘇梨身子晃了一下,已是站立不穩,楚懷安連忙上前一步把她撈進懷裏。
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發出一聲尖叫,叫完,綠袖一臉驚疑不定:“侯……侯爺?”
“發生什麼事了,她怎麼喝這麼多酒?”
楚懷安問,蘇梨醉得不輕,軟軟的靠在他懷裏,往他耳廓吹了一嘴酒氣。
“今日是張少鏢頭和溫陵姑娘大婚,三小姐一時高興,不小心多喝了幾杯就變成這樣了。”
一時高興?
這模樣是高興就有個鬼了!
楚懷安翻了個白眼,直接把蘇梨攔腰抱起,綠袖張嘴想攔,被楚懷安一個眼神制住:“我帶她回去,別跟着了。”
“……”
侯爺,你這麼當街把三小姐抱回去好像不大合適吧?
綠袖腹誹,卻也沒那個膽子阻撓,只能擔憂的看着楚懷安把蘇梨抱走。
楚懷安自然沒把蘇梨送回縣主府,直接把人帶回了逍遙侯府。
管家立刻讓人送了熱水和醒酒湯來,蘇梨倒也聽話,哄了兩句就把醒酒湯喝了,乖乖讓楚懷安幫忙擦臉擦手。
做完這些,她抬手就解開了兩顆衣服盤扣,楚懷安擰了帕子回頭冷不丁瞧見一片春光,差點沒飆出鼻血來,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做什麼?”
話落,窗戶傳來一聲輕響,有人翻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