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名將3
但於志龍再次紮下的營盤在第三日又被那日松再次輕鬆攻破。
這次仍是火油彈先行如海潮般潑灑,將靖安軍的大營燒得破敗不堪,待火勢大起后,就是無數的弩箭如暴雨般澆灌,靖安軍根本無法有效守衛、滅火,幾番努力抵擋后,不得不再次後撤十里,尋一要地紮營,暫且穩住陣腳。
如是三次,於志龍所部的軍馬雖然損失不大,但是一應鑼鼓、旗帳、輜重幾乎盡毀。
於志龍也曾出營列戰,但那日松根本不給他對戰的機會,元軍的神弩營在重重堅固護衛下,將海量的強弩一波波傾灑至靖安軍的衝鋒線上。即便靖安軍緊急調撥了許多大小護盾,但是在超強勁弩的攻擊下,鋒麵線的護盾難以抵住。鋒利的弩箭破除盾面,甚至直接撕裂了部分木盾,深深扎入了靖安軍士卒的身體。
更何況那日松的火油彈也起到了很大的輔攻作用,遍地的火焰大大遲滯了靖安軍衝鋒的速度和力度。
於志龍嘗試了幾次,見損失不小,不得不收縮兵力,堅守營寨,但是在那日松的火油、弩箭肆無忌憚的壓迫下,往往堅持不了三個時辰,就被迫後撤。
最後一次後撤紮營,距離日照城已經不足二十里了。
但是劇情照舊上演,這個簡陋的靖安軍營盤在那日松的打擊下,幾乎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打破。靖安軍各部亂紛紛後撤,早已沒有了當日嚴整威武的氣色,甚至於志龍的黃牙帥旗早早就被亂兵簇擁着跑了。
“捉住於賊,賞金萬兩!”元軍各部被高額的賞格耀紅了雙眼。對面的靖安軍已經如落水狗般倉皇逃竄,在元軍眼裏,大量的旗幟、糧草、甲胄、鞋子、甚至兵器、細軟等被潰兵遺棄在野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潰兵的逃跑速度未免快了些,而且逃跑的方向都是日照城,這讓兩翼包抄的元軍心中大恨:對手跑的是直線,他們奉命追的是弧線,除非有奇迹發生,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實現包抄的目的。
這次追擊,靖安賊似乎明顯是徹底的亂了,地上被丟棄的細軟中不時發現有成串的銅幣、玉石、扳指、甚至還有白花花的銀錁子!
看到前鋒的元軍士卒紛紛將地上遺棄的細軟揣進懷裏,尾隨的其他各部的元軍士卒幾乎紅了眼,不僅是那日松的中軍開始不成陣形,甚至兩翼的元軍也漸漸向中央靠攏,最後追擊的各部元軍幾乎是齊頭並進。
這個時候追不上靖安賊無所謂,只要比同伴跑得快就可以了!心眼多的士卒們甚至開始脫除自己的甲胄,提着一柄鋼刀嗷嗷狂叫着如瘋狗般追擊。
士卒們不再理會軍官的謾罵和鞭打,撒丫子追擊,各部漸漸混亂,兵將混雜,旗號難行。
落後的前幾日大顯神威的元軍神弩營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除了軍營留守的,元軍大部幾乎是傾巢追擊,他們這些攜帶笨重機械和弩具的部眾只能在後面吃灰了。好在那日松對他們寶貝的不得了,追擊前還是特地留下幾個步軍千戶的部眾對其保護,叮囑他們可緩緩前行。
從高空向下看,兩股人潮總計約三萬人馬浩浩蕩蕩,先後飛奔向日照城。沿途依次經過城北的駐龍山、絲山、團山。前鋒中一馬當先的田虎、方霽等騎將已經遠遠可以眺望到南方那遠處隱隱綽綽的城牆了。
幾乎興奮到幾乎歇斯底里的元軍各部突然聽到連珠號炮如驚雷四下里爆響!
那日松大驚,不得不放緩馬速,急令手下左右打探。斥候尚未回報,只見前方和左右平地里冒出無數黑壓壓的軍馬,排列出嚴整的陣勢,迅速撲過來。
“中計,快撤!”那日松霎時冒出一身冷汗,立刻扭轉馬頭,他後方跟隨的部眾立刻被前方掉頭回撤的自己人撞得人仰馬翻,追擊序列很快亂得無以復加。
田虎、方霽、何彪等在最前列追的興起,大力砍殺落後的靖安軍,待聽到號炮時,才發覺中伏,情急下回撤,已經來不及。四面的埋伏壓上來,將他們圍在中心,幾人率眾左右突擊,手下部眾折損無數。
“報,於世昌將軍已經開始突擊韃子的機弩營,韃子潰散,我軍繳獲機具無數!”一個消息飛速報至於志龍。
“幹得漂亮!”於志龍大喜。
這場埋伏是於志龍精心佈置。可惜準備仍不夠充分,特別是手下各部一直操訓不足,幾乎將這場撤退的被演砸了!殿後的幾個千戶所因為慌張,被方霽、田虎等追上,一時糾纏難以脫身。於志龍嚴令暮春、譚曄等反擊數次,才勉強將他們接應退後。
幸虧田虎等根本不在意俘虜死活,寧願直接砍翻落後的靖安軍,嫌棄他們擋路,也不放緩追擊的腳步。於志龍一直擔心的俘虜泄密的可能才沒有發生。
於世昌襲擊元軍的后隊——神機營,是此戰的起點。
神機營給靖安軍的殺傷性和威脅實在是太大了!於志龍被迫用了三個營壘才勉強消耗了那日松多半的弩箭和火油彈。他費盡心機,做出敵前倉皇後撤的舉動,拋棄了全部的糧草、柴薪、營帳、大部分的軍鼓、旗幟,甚至還拋灑了價值數千兩的各類銅板、錢鈔、細軟和數百個銀錁子,才基本打消了那日松的懷疑。
那日松一路狂奔,心裏那個恨啊。於小賊,太狡詐了!為了引誘自己,竟然不惜捨棄斷後的近千士卒!要不是親眼見到於志龍令部將返回,將陷入元軍前鋒糾纏的後部拚死護着突圍,接應出去,自己定然懷疑,令大軍放緩追擊,再徐徐圖之。
可恨自己一時糊塗,竟連俘虜的口供都不及細問。
這於志龍也真是捨得,他難道不知派去搶救的己部很有可能就此陷入敵手嗎?
為了救數百斷後的士卒,不惜再將數百士卒投進去,慈不掌兵,這不是傻瓜嗎?這樣的人也能數次打敗也先,也先也是夠蠢了!
但此時明顯自己就是那個運氣糟糕的傻瓜,無論如何,先逃回去再說!
那日松馬速不減,念頭卻翻騰如潮。任何擋在前路的元軍步卒都被他及親衛撞得東倒西歪。
這一日,那日松的大軍幾乎折損了三成,而軍中利器神機營盡沒!所攜帶的弩具和箭矢等幾乎被於世昌徹底毀壞。
於志龍連續收復兩座營盤后,才收住追擊的步伐。
當夜,看到最終清點出來的戰報,於志龍喜憂參半。喜的是元軍重器神機營終於被基本擊毀,憂的是當前靖安軍的實力還是有限,為了造勢,於志龍不得不抽調了一半的軍力和大部輜兵扮作敗兵,使得伏兵的軍力不足,所有不少斬獲,但畢竟收穫受限。
特別是元軍中田虎、方霽、阿古拉、何彪等所部戰力確實彪悍,雖然敗退卻一直未全面崩潰,硬是聯手斷後阻擋了靖安軍的三面圍攻,給那日松大部的撤離爭取了一段極其寶貴的時間。這也難怪那日松如此有底氣。
此戰後,那日松所部實力幾乎折半,士氣狂跌;靖安軍這邊是則糧草多被毀,若是對峙時日過長,也難以持久。雙方各有心思,一時陷入彼此觀望中。
那日松當夜自然暴怒不已,諸將小心應答,不敢多言。灰頭土臉各自回營后趕緊清點、整頓部眾,準備來日再戰。
第二日,竟有百餘被俘虜元軍士卒被靖安軍釋放,眾俘虜回歸大營后,那日松等仔細盤問,竟然多是方霽不屬。再問原因,多道是於志龍感佩方霽英勇,有英雄相重之年,遂下令挑選其被俘部屬,不去難為,好吃好喝后,天亮即放歸。
那日松更羞怒,方霽無法自辯,他料於志龍大勝後放松警惕,遂請命當夜親自偷營。那日松允其請,再令部將雷恆、孟德池同去。
這一夜,星月無光,方霽點起部眾,在雷恆、孟德池兩部悄悄潛行至靖安軍大寨旁。覷見大營內燈火通明,人影綽綽,眾軍發聲喊,撞破柵欄,蜂擁殺入。
靖安軍猝然受襲,莫不敢擋,紛紛四下逃避。方霽當先馳奔至中軍帳前,見於志龍身披軟甲正驚慌入帳躲避,大喝一聲,挺戟追去。
轟隆一聲,方霽坐騎突然下陷,連人帶馬落入深坑。原來中軍帳前早已挖了一個頗大的環形陷馬坑,上面遮蓋浮土。元軍不能察。
隨即營寨四周無數號角吹響,埋伏已久的靖安軍四面殺來,雷恆、孟德池等大驚,不顧方霽,浴血回沖,自行回撤。方霽部將方言、方凱等拚死向前,欲救回方霽,怎奈靖安軍圍困重重如山,最終俱與方霽被俘。
廝殺結束,方霽等一應被俘部將幾十員俱被五花大綁推入軍帳,於志龍大喜,令左右鬆綁,溫顏勸方霽歸附。方霽怒罵不已,只道於志龍狡詐無恥,勝之不武。
暮春、於世昌、崔虎、曲波等大怒,欲拔刀斬之,參軍孔英、孟昌出列勉力拉住幾人。
於志龍呵呵一笑:“韃子軍中,於某隻敬將軍英雄。今某兩敗汝等,怎寧不服氣?也罷,這次且放汝等歸去,下次再絕勝負!”
“只是下次再為我擒,汝可服膺?”
“休說大話!今夜某不過大意,下次相見定見分曉!”
於志龍不再理會方霽,轉向帳下幾十員被俘將佐正色道:“元廷殘酷,天下皆苦。汝等身為軍士,過往助紂為虐,身不由己。今靖安軍替天行道,以拯救蒼生為己任,今夜放歸,諸位若再執迷不悟,於某第一個不答應!”眾人唯唯諾諾,只道不敢。
由此,方霽等眾人連夜安然回歸。
見到那日松,方霽不免羞憤,那日松極力壓抑內心翻滾的怒氣,安慰道:“於小賊狡詐,是本帥操切了。將軍可回去好生安歇。”
方霽道:“今夜於小賊設伏,故意放歸我等,必是離間之計,某願明夜再去襲營,定擒於賊!”
副帥李飛等在旁贊道:“小將軍志比堅鋼,想那於賊年輕氣盛,輕視我等,明夜去必有斬獲!”
那日松斟酌良久,方霽不耐道:“不勞大帥遣軍相助,某自領己部,徑去可也!”
那日松這才應允:“此去,小將軍務必小心!”他見雷恆、孟德池、田虎等俱不搭話,令眾人抓緊下去休整兵馬,且待消息。
方霽大步回營,部將方言等追問:“小將軍,為何不請大帥遣一輔軍?也好有個接應?”
方霽哼道:“彼等早被於小賊嚇破了膽,要之何用?明夜只需輕裝簡從,只領精悍騎軍即可。今夜出賊營,見賊軍大舉準備酒宴,某料於小賊勝后忘形,絕料不到某再敢偷營!”
方言等面面相覷,膽色大增:“願追隨將軍,擒下於賊,好生羞辱他!消解我等心頭之氣!”
第二夜,方霽整頓己部騎軍,挑選了四百騎,口含枚,馬裹蹄,特意在暮色后悄悄出營。沿着溝壑,一路繞遠,避開靖安軍的巡哨,小心來到靖安軍大營后。遠遠望見大營內無數高懸的燈籠下,於志龍的黃牙帳旗在營內高懸。
方霽等瞅准方向,先遣十幾個精細人悄悄前去,將營外柵欄挖送,以麻繩系住,全軍上馬,漸漸加速,至營寨后,將柵欄拉倒。從缺口蜂擁沖入。
大營內,靖安軍頓時騷亂,一時不及阻擋敵軍。方霽揮舞長戟如狂風,直奔中軍大帳。
來到帳前,早見到於志龍正端坐中軍帳,調兵遣將,帳前百餘親衛拱衛。方霽大喝一聲:“小賊受死!”催動戰馬加速,殺向前去。他大戟左右盤旋,擊退眾親衛,終於沖入大帳,於志龍驚得起身,就要離案遁走,方霽大怒,震飛左右撲過來的幾個靖安軍親衛,大吼一聲,縱馬飛躍。
忽然轟隆一聲地陷,原來帳內鋪設的巨大毛毯下是一個深坑,上方以細木承擔重量,可立人,卻不能承受方霽人、馬、盔甲、兵器的重量。
方霽驚叫一聲:“苦也!”再次入彀。
主帥被擒,余者失去戰心,靖安軍四面圍困后,穆春出列高聲喊話:棄械者免死!
方言等見突圍無望,不得不放下兵器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