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
當呂烈從陣陣頭痛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那三人並沒在他昏迷時離去。當呂烈睜開眼時,看見黎遠仍然在附近閉着眼睛入定;楊威吊在麻繩上,睡得滿嘴巴哈喇子;非常美懷中捧着兩條陰陽魚,騰空浮着,相互追逐,甚是好玩。
又是非常美第一個發現他醒了,出言嘲笑道:“呦,醜八怪,終於醒啦?你昨天眼睛一閉,什麼事都沒有,睡得倒舒坦。”
呂烈低着頭沉默了半天,忽然輕聲道:“謝謝。”
他對昨天發現的事情還依稀有點印象,知道這三人當時明明可以割斷自己麻繩,丟自己下去。可是他們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個命不值錢的流浪兒,差點連自己命都搭進去了。他呂烈雖然性子頑劣,卻絕對不是忘恩負義之徒。如果別人這麼做他內心都沒一點觸動的話,那他還不如一個牲口。
非常美本來準備好了呂烈回嘴。沒想到這一句嘲諷丟上去,就像是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中,綿軟軟的一點力氣都用不出。她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什麼……謝,謝什麼?……謝謝?不存在的……超級帥,你是腦子燒壞了么?”
這時黎遠也睜開了眼睛,從後背挑了一個魔果,丟給了他:“也不知道算你運氣好還會倒霉。尋常人等吃了兩個魔果就會死,而你每隔一段時間不吃魔果會死。拿着吧,下次式神發作了再問我拿。”
呂烈捧着黎遠給他的魔果,如坐針氈。他本來準備了好幾個手段要欺騙黎遠,現在這魔果來得如此之輕鬆,他心裏反而很不會滋味。呂烈低着頭,摸着魔果粗糙的外表沉默了很久。他抬頭誠懇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們。我根本不是什麼鄉下來的,我的名字更不是‘超級帥’。其實,我……”
“能在這種世道活下來,就已經竭盡全力了。誰都有難言之隱。”黎遠不留痕迹打斷了他,“我也有我的秘密,非常美也有她的。這不影響我們一路上相互搭把手。”
非常美大眼睛狠狠剜了黎遠一眼:“別扯到我頭上。”
“老婆,好多漂亮的小老婆……”睡夢中的楊威在半空翻了一個身,夢囈道。
“對了,超級帥。”黎遠道,“昨天你已經破關了,儘管過程比較慘烈。給你的式神起個名字吧。”
呂烈模糊地記得,他的式神是一頭行走在烈焰中的巨虎。呂烈閉上眼睛,他又想起,在他七歲的時候,有一日冬天他流落到了一座城市。那一年街上下着大雪,白色幾乎將整個世界吞噬。這個瘦小的流浪兒在積雪中艱難行走,當他走到一座緊鎖的花園前時,飢餓和寒冷令他昏死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己沒死。是花園的主人打開了門,把他抱了進去。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滿園的玫瑰,血紅色的花中女王傲然展開在這個白雪的季節。這是呂烈這輩子見過最壯觀、最瑰麗的場景。他從未見過如此美的花,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可是玫瑰不會在冬天開花。
呂烈自嘲地笑了起來,他輕聲道:“十年後的今天,我又被秘術師救了啊……”
他抬起了頭:“就叫薔薇虎吧。”
“我心中有猛虎,細嗅牆角玫瑰。”非常美看着呂烈,低語道。
“什麼?!”驀然驚醒的楊威大驚道。
“沒什麼,一首西洋傳過來的詩罷了。”非常美顯然不願意和楊威這等武夫啰嗦,她淡淡說道。
黎遠又詢問呂烈:“你吃下魔果之後,經常和人說話說著說著就噴出火焰,沒錯吧?
呂烈道:“絲毫不錯。”
黎遠點了點頭:“式神的力量如同江海,你不懂如何引導它們,它們就會以各種形式失控。
“尋常式神不管也罷,但是你的‘薔薇虎’格外狂暴。如果再放任它這般野蠻生長,昨天的事故還會發生。更何況若你駕馭了它,對我們一行人生存在這險峻環生的巨樹之上,也是平添一大戰力。
他看向呂烈,“在下恰好對式神略知一二,不知道超兄以後有沒有興趣和我探討一下。”
呂烈又不是楊威這種單細胞生物。他一聽,立刻懂了黎遠這是變相地要傳授他掌控式神之術。他焉有拒絕之理,連忙再三感謝,答應了下來。
只會感激歸感激,呂烈不由自主對黎遠的身份留了一個心眼,連在一旁的非常美也嘀咕起來:這個黎遠,不僅是秘術師、魔果獵人,竟然還懂得如何引導式神。他究竟是什麼來頭?他這般天才的人物,又為何要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