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講」

第58章 「第五十八講」

?谷慈也沒想到她會突然哭出來,連忙擦乾眼淚。

“夫人見笑了,我……”饒是她腦子轉得再快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說辭,只好再次低下頭。

為什麼會哭呢?大概是因為這些天受的委屈太多了,或者是因為唐家人對她太好了,無論哪一個都令她說不出口。

每天都忙得幾乎忘記吃飯,每天都要看着僱主的臉色,突然有一日有人告訴她什麼都不用在意,包容得像個母親一樣,那感覺彷彿是陷入泥潭時有人向她伸了把手,耀眼得像太陽。

楊氏的神色愈發溫和,吩咐丫鬟都下去,小閣中便只剩下她二人。

“唐家的情況你也了解,老爺與我成婚多年,始終未有子嗣,清和便是我們的兒子。”提及此事,她嘆了口氣,“這個孩子從小便與別人不太一樣,他的婚事也一直讓我與老爺記掛。如今他主動提出想迎娶你,也算是了卻我一樁心事。”

二人談了許久,一直到了快傍晚才結束。楊氏有意留她吃飯,但谷慈婉拒了,只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寫了下來。

臨走前楊氏出門送她,讓她轉交一封信給沈清和,說是唐岷已經回京,只留下一封密信。

谷慈將信妥善收好,回去找沈清和時,竟看見方竹卿也在他家裏,捧着茶杯心神不寧的樣子。

“竹卿?”她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沈清和面無表情地解釋道:“他白天就來等你了。”

方竹卿面目嚴肅,騰地站起來將谷慈拽到外面,咬着唇道:“姐姐,你真的要嫁給他?”

不知是不是長了個子,原本看起來與她一般高的方竹卿顯得挺拔了不少,少年俊秀的臉龐愈發明朗,卻是帶着怒氣。

谷慈不明所以,微微笑道:“八字還沒一撇呢。”

雖是這樣說,她的臉上卻洋溢着淡淡的暖意,還不自覺地往屋子裏看了一眼。

方竹卿猛然抓住她的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因為我比你小嗎?”

谷慈愣了一下,“……啊?”

“如果、如果我不是你弟弟……”

說到一半,方竹卿閉上了嘴,輕輕鬆開了手。

說到底,他不過是個剛中舉人的官學學生,儘管人人都道他的前途一片光明,未來必是棟樑之才,然而此時此刻,他卻一無所有。

想到這裏,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小慈姐姐,我先回家了。”

言罷他轉身就走,步伐邁得飛快。谷慈在後面想叫他留下吃飯,可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不見了蹤影。

谷慈回屋后坐在沈清和對面,不禁嘆了口氣:“你與竹卿說了什麼?”

沈清和正在書寫着什麼,頭也不抬道:“我說了實話。”

谷慈扶着額,揉了揉眉心。

“先前我便告訴過你,他不止拿你當姐姐,但你沒有聽我的。”他的聲音忽然有些委屈,重複了一遍,“你沒有聽我的。”

谷慈有些好笑地摸了一下他的腦袋,將唐岷的信遞給他,“這是唐夫人讓我帶給你的。”

沈清和的眸子亮了一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乎有些得意:“姨母與你說了什麼?”

想起楊氏與她說的話,谷慈的臉頰微微發紅,“……不告訴你。”

難得的是,沈清和識趣地沒再多問,將信拆開讀了一遍,目光微沉。

注意到這個變化,谷慈忙問:“可是唐大人出了什麼事?”

沈清和不動聲色地將信收了起來,頓了一會兒,“姨丈問我何時成親。”

谷慈白了他一眼,乾脆回家去了,出門前卻看見他又將那封信拿出來看了一遍,神色愈發肅穆凝重,不知在沉思什麼。

次日,厲知府一大早便讓谷慈通知沈清和去衙門。

不查不知道,那遇害的四名死者雖互相不認識,但因住得不算遠,認識她們的倒不在少數,從賣首飾的到賣早點的再到看病的,均與這四人有交集。

沈清和到時,趙翔正拿着一個大名單,苦思冥想不知怎麼辦。

“把與錢亦荷有關聯的人挑出來。”他鎖眉道,“她是第一個遇害的,是最重要的一人。”

趙翔立即讓手下照辦,又道:“仵作已經確認,章慧是在發現屍體的前一天身亡的,與前三名死者一致。需要再查一遍拋屍的地方么?”

“不必了。”沈清和擺手道,“拋屍的地點不是關鍵。章慧失蹤了兩天才身亡,說明這段時間她被關在了什麼地方。儘快檢查她們的衣物,或許能發現線索。”

趙翔應聲下去,突然想起什麼:“沈先生,昨日我們本想去成衣鋪詢問錢小姐後來去了何處,結果那裏的掌柜說她壓根就沒去,應該是在這之前就被擄走了。”

沈清和頓了少頃,問:“掌柜可有提到她多久去一次?”

趙翔沒答上來,倒是旁邊一個捕快道:“掌柜有提到,好像是一個月一次。”

這時姜師爺已將名單整理了出來。與四名死者都有交集,且認識錢亦荷的一共有四人:首飾店的老闆杜遇和夥計田兮,學堂上門講課的先生齊立英,以及醫館的大夫楚屹。

沒想到竟會看到楚屹的名字,谷慈有些吃驚:“不會是楚大夫的,我好幾年前就認識他了。”

沈清和冷不丁道:“如果每樁案子都講究交情,至少會失去三成以上的線索。”

谷慈啞然,又盯着那張紙看了一眼,奇怪道:“怎麼沒有胭脂鋪的人?”

沈清和問:“胭脂?”

她點頭道:“陶芸綉和章慧用的是同一款脂粉,而且味道挺獨特的。錢亦荷身上的已經看不出來了,不過她們四人用的蔻丹是同一種。”

沈清和似乎有些驚訝,“這你都看得出來嗎?”

“都是女子常用的東西嘛。”

沈清和悟了一悟,讓姜師爺去調查她們所用的蔻丹來自何處,隨後將從死者身上取下的首飾拿了過來。

這些首飾質地普通,大多是假貨,而且看起來陳舊,似乎有些年頭了。

他突然想到什麼,抬頭看着谷慈:“既然是女子常用的東西,你怎麼看這些首飾?”

谷慈仔細瞧了瞧,托着下巴道:“雖然是假的,不過樣式還不錯,有幾件很漂亮。”

聽罷,沈清和又陷入沉思。

谷慈不想打擾他思考,但還是忍不住問:“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只是為了殺人,不會做這麼多餘的事。”他正色道,“兇手給她們佩戴不屬於她們的首飾,一定有理由。”

谷慈想了一會兒,“會不會是將她們當作了什麼人,比如亡妻之類的?”

沈清和沒有否認這個猜測,決定去錢亦荷家中再看看。

錢父雖然是秀才,但日子過得並不好,只能靠給人寫寫字帖為生。錢家早已佈置好了靈堂,出來迎接的是錢亦荷的母親朱氏,穿着一身素衫,臉色發白,形容枯槁。

錢家一共只有兩個孩子,除錢亦荷之外便是一個垂髫小童,似乎還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站在母親身邊好奇地打量着他們。

谷慈瞧着不忍,唯恐沈清和說錯話,便與之前一樣,讓他把要問的問題交代給她,二人才一同進屋。

朱氏的眼角一直含着淚水,凄哀道:“二位大人,先前已有捕快來問過了好幾遍了,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可有什麼線索,究竟是誰……”

她說不下去了。谷慈連忙安慰她幾句,待對方的神色稍稍舒緩,開口道:“錢夫人,不知令千金多久去一次成衣鋪?”

對於這個問題,朱氏愣了一下,或許是與先前捕快提出的問題截然不同,她有些疑惑地答道:“一個月得去個兩三次吧。這孩子愛美,總是挑來挑去的。”

谷慈覺得哪裏奇怪,但說不上來。這時,身後的沈清和問:“令千金的遺物中,可有什麼你們沒見過的東西?”

朱氏更加惑然,搖頭道:“好像……沒有。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可以去問問寶珠。”

她說完便喚來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應該就是錢亦荷的貼身丫鬟,名叫寶珠,十五六歲的模樣,生得十分瘦小。

谷慈將問題重複了一遍,那丫鬟也是搖頭,似乎想補充什麼,但還是欲言又止,低頭默默抹着眼淚。

朱氏看她抹眼淚便傷心,索性讓她下去了,奇怪道:“大人……為何要問這些問題?”

沈清和起身道:“只是好奇而已。”

谷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違和,出門后拉住他道:“剛才寶珠好像有什麼想說的,為什麼不繼續問?”

沈清和粲然道:“有意思。”

不知是什麼引起了他的興趣,他整個人都金燦燦的。谷慈不由問:“哪裏有意思?”

“錢亦荷分明一個月才去一次成衣鋪,卻告訴她母親一個月去兩三次;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沒有一個人看見;分明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卻未遭到侵犯,還被戴上了首飾——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聽他概括完所有的疑點之後,連谷慈也覺得此案有些不尋常之處,似乎並非普通的誘拐后遇害的案子。

二人隨後去了葯齋見到陶芸繡的父親,得到的答案出乎意料的一致:陶父也認為女兒似乎隱瞞了什麼事。

下一個遇害的便是樂坊的姑娘羅琴。同溪樂坊臨水而立,一開始只是供文人墨客消遣的地方,隨着生意越來越大,伺候的姑娘添了不少,甚至還叫起了價,早就變了味。

谷慈先前便來過這個地方,路上一直在猶豫,下馬車前終於攔住沈清和:“你不能進去。”

沈清和注視着她微紅的臉,不解道:“為什麼?”

“因為……”她不知該怎麼形容,索性瞎掰道,“裏面很可怕的。”

沈清和顯然沒理解她的意思,嚴肅道:“那就更不能讓你一個人去了。”

縱然是白天,樂坊之中仍是歌舞昇平。想像着裏面的驕奢淫逸,谷慈左右為難,誰知剛到門口,便看見有兩個壯漢毫不客氣地架着一人扔了出來。

“哪來的膽子在這裏鬧事!”

那被扔在地上的是個醉醺醺的少年,嘴裏罵罵咧咧了幾句但聽不清在說什麼,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旁人看他一身酒氣,都紛紛避開。谷慈卻是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着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少年。

清秀端正的面龐因醉酒而漲紅,雖然在不停地發笑,眉間卻充斥着悲哀,整個人搖搖晃晃,彷彿是……一個墮入深淵的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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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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