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講」

第51章 「第五十一講」

?船上都是漢人,再者濯城離邊關遙遠,幾乎不可能有鮮卑族人出沒。

他能看得懂這句話,也是因曾經在宮裏時研究過。這字寫得很小,筆跡也有刻意掩飾過,顯然是有意隱瞞身份。

沈清和拿出紙筆將字跡原封不動地抄了下來,指尖輕輕一拂,墨跡還沒幹,顯然是不久前剛寫上去的。

他下樓去了飯堂,正好瞧見惠娘在收拾桌子,便問:“送給客人的茶是誰添的?”

惠娘答道:“……是我和阿蒙。”

“你們準備茶水的時候,有誰來過廚房?”

惠娘想了一想,有些疑惑,“褚大娘來要了些治暈船的葯,還有何大哥和盧公子來過,都是為了煎藥。”

劉氏的身體一直不好,方竹卿又病倒了。沈清和微微凝眉,轉身離開時,又想起什麼,回頭道:“宋檀遇害那日打翻了酒罐,後來幫他添酒的是誰?”

提到這件事,惠娘隱隱露出悲傷之色,“是……張然。”

沈清和倒是愣了一下,突然間快步走了出去。

宋檀喝下的蒙汗藥必定是在換酒的時候下的,而最有嫌疑的張然卻死在了曾賀雲的房裏。

一切似乎都串聯上了。

沈清和又下了船艙,走到曾賀雲的屋前,留意了一下門上的鎖。船上的門鎖形狀都是統一的,從外部看區別僅在於刻在底端的標記。

他將呂平之找來,推門而入時褚秀英走了過來,說是要進去驅驅邪。

呂平之覺得好笑:“褚大娘,張然才剛遇害你便要驅邪,未免太快了吧?”

“就是因為剛遇害所以要驅邪。”褚秀英瞥了他一眼,冷不丁道,“這大船陰氣太重,不僅出了命案,還有人失蹤。離江東還有兩日,若是不驅邪,我可不能保證不會再出事。”

呂平之聞言臉色黑了黑。

沈清和環視一圈,問:“你發現屍體時可有什麼異常?”

呂平之想想后道:“我來時門是鎖的,打開后便看見張然的屍體,然後便去叫人了。”

“這間屋子的鑰匙,你有借給別人嗎?”

“從來沒有。”

見他神色嚴肅,呂平之想想不對,連忙道:“這位公子是懷疑老夫?宋檀遇害時我可是有人作證的。”

沈清和抬眸望了望他,不冷不熱道:“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不過這已經沒用了。”他頓了頓,平靜如常,而面前的兩人均是滿臉驚恐。

“殺害宋檀和張然的,不是同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谷慈陡然間又驚醒了。

那人離開之後,她戰戰兢兢地在原地等,但因聽不見腳步聲,她等了許久許久才去推那扇小門,然而門板厚重得像是注了鉛,根本推不動。

這間小屋是封閉的,那人進來的地方並非是門,更像是擅自打開某個缺口。顯然,不會有其他人意識到這麼個地方。

谷慈不知是否已經到晚上了,只覺得冷得瑟瑟發抖,休息片刻后又站起來嘗試着往外推,但使不上力氣,木板也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她取下簪子將裙擺戳爛,隨後用力一扯包住了受傷的頭部,但頭疼的狀況絲毫沒有緩和。

不想死。

她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還有許多話沒有和沈清和說,怎麼可以死在這樣一個地方。

谷慈勉強支起身子,用舌頭浸潤乾裂的唇角,摸索到了擋板上的縫隙,猛地將簪子戳了過去。

沈清和回屋后又將圖紙拿了出來,平靜地拿起杯子倒了一杯茶,又故意將茶杯碰倒,椅子也踢翻。

他熄了燈后坐在暗處靜候了一夜,卻沒有人前來,直至第二日清晨有人敲門。

外面似乎吵鬧一片,沈清和過了許久,待聽到其他人的聲音時才起身去開門,一眼便看見盧子洵站在外面,何信夫婦則是剛出屋準備下樓。

“沈兄睡得可真死啊。”盧子洵笑了笑,隨後露出幾分憂色,“儘快下樓看看吧。”

這回將眾人集結起來的並非郭華君,而是呂平之。飯堂正中站着的是郭華君身邊的小廝,叫阿福,說是他家公子昨晚就沒有回房,直至今早都不見人影。

又失蹤了一個。

剩下的人本就不多了,幾乎每日醒來都會有一人消失或死亡。劉氏滿臉恐懼,拉着何信的手瑟瑟發抖。

沈清和蹙了蹙眉,問阿福道:“你家公子是何時不見的?”

阿福滿眼血絲,急得快哭出來,“昨日晚上公子說要去查案,還不讓我跟着,我等到太晚就睡著了,可醒來后才發現……他根本沒回來過。”

與谷慈消失的情形十分相似,卻又有些不同。

沈清和讓他打開郭華君的屋門,屋子裏乾淨整潔並無異常,桌上放着兩本攤開的書。阿福觸景生情忍不住抹淚,哀聲道:“公子他會不會……”

沈清和沒有理會他,粗略翻了一遍桌上的書,都是普通的詩集,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詩集旁邊放着一塊碎玉。

看色澤與質感,應是羊脂白玉無誤。

他將碎玉拿了起來:“這個可是郭華君的東西?”

阿福搖了搖頭,“……應該不是。”

沈清和沒再發問,快步去了船艙,回到上次的位置,地上卻沒了細微的粉末,顯然是被人清理過了。

船艙共隔了三塊區域,上回何信夫婦去的是靠近船頭的,而這裏則是在船中央,對面便是船工的房間。

阿福膽戰心驚地跟在他後邊,旁邊的褚秀英一直在念叨着什麼聽不懂的話,令氣氛更加詭異可怖。

“橋歸橋,路歸路……”她半閉着眼睛,神叨叨地念着什麼,末了突然間睜開,“船上邪氣太重,到江東之前便不會再有活人!”

這句話把所有人都驚住了,本就膽小的劉氏更是忍不住低聲啜泣。氣氛僵得可怕,連本不信邪的呂平之都面色僵硬。

良久,盧子洵微微笑道:“在下曾聽一友人說過,鬼神之說不可全信,亦不可全不信,但大多時候不過是心理作祟罷了。”

褚秀英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哼,如今還不信老身說的話,執迷不悟。”

說話間,沈清和已經走到了船艙最裏面,眼前只有一面牆。魏蒙在一旁提醒道:“對面是末艙,但從這裏無法過去,只能從甲板上走下去。”

沈清和當作沒聽見,輕敲片刻后似乎發現了什麼,將一塊木板用力一推,看似厚重的牆面卻陡然間開始翻轉,現出一間暗閣。

他將手伸了進去想試試有多深,忽地聽見惠娘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轉頭竟是什麼人從另一側倒了下來,重重地摔在他旁邊。

郭華君的衣襟一片猩紅,早已沒有了呼吸。

郭華君的死因並不複雜,沈清和辦的案子多了,即使本身是個外行也能看得出來,死因是一刀割斷了喉嚨,乾脆利落,血跡尚未乾透。

他死時雙目瞪大,顯然處於震驚之中。驗屍之後,沈清和輕輕合上他的雙眼,雙手合十,低頭默念了句什麼,才將白布蓋了起來。

阿福像被驚雷劈了,怔忪不已。沈清和望着那三具屍體,一顆心陡然又懸了起來。

原本以為沒找到谷慈便是平安無事,如今已經過了一天,倘若她也被滅口之後再藏起來……

他不敢再往下想。

沈清和摁着眉心,復又睜眼,低頭時注意到郭華君的手裏緊緊握着什麼,不動聲色地掰開,目光由凝重轉為瞭然,隨後歸於平靜。

因郭華君死時,曾賀雲還被綁在屋子裏,再者最初咬定他是兇手的人已經不在了,呂平之和魏蒙連忙將他放了出來。

被關了幾日,曾賀雲的臉色極為難看,唯獨一雙眼睛直直地盯着每個人看,他本就話不多,此時看起來尤為可怕。

方竹卿喝了葯,精神稍稍好了些,一件大袖曲裾在他身上鬆鬆垮垮地掛着。他聽聞郭華君的死訊后,幾乎是衝到沈清和的面前,厲聲道:“找到小慈姐姐了嗎?”

沈清和剛驗完屍出來,面色陰沉,修長的身形在此刻看來竟有些壓迫之感,沒有回答便徑直往外走。

方竹卿猛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求你了。”

聽到這聲哀求,沈清和略略訝然地回過頭。

“姐姐說過你很聰明,所以……”方竹卿咽了下嗓子,“求你了。”

沈清和的面色稍稍舒緩了些,隨後竟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繼而揚袖而去。

方竹卿終是忍不住站在原地抹眼淚,頭一次感到自己卑微得可怕。

中了舉人之後他便沾沾自喜,想着下一步便是進士,再入朝為官出人頭地,屆時若谷慈尚未尋到個好人家,他便可以風風光光地下聘。

然而如今,他卻什麼也做不到。

方竹卿猛地錘了一下胸口,恰這時聽到外面傳來女人的叫聲,連忙奔去一看,只見沈清和正將什麼人摁在牆上,一手死死捏着那人的脖子,幾乎暴出青筋。

旁人都驚恐地站在一旁,想要勸阻卻都被盧子洵攔住了。

分明是白天,日頭卻昏暗得可怕,沈清和的雲袖上還染着血,謫仙般的身姿卻有些可怖,目光森冷卻沉定,一字一頓地發問。

“小慈在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就要破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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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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