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講」
?儘管方家如今是一團糟,但方竹卿從前的生活並不似現在這般艱難。
父親方琰年輕時考中了秀才,為人上進,但是個急脾氣。母親嫁過來后一直是谷家在資助他們,日子不算富裕倒也其樂融融。
一晃數年過去,方琰一心求官未果,壓力越來越大,有時妻子抱怨兩句便能爭吵起來,結果便是時常冷戰,誰也不搭理誰。
隨後方琰便開始酗酒,一連數日不回家,一回家便倒頭大睡,與妻兒都沒什麼交流。直至方竹卿到了束髮,矛盾已一發不可收拾。
再加上前兩年穀慈的父親病逝,方家沒了接濟,已是徹底沒落。
沈清和望了望方竹卿,沒說什麼便打開房門讓他進來。方竹卿舉步進屋,卻沒有坐下,直挺挺地站在他對面,雙手緊緊攥着袖子。
“沈公子與小慈姐姐……是什麼關係?”
沈清和不緊不慢地倒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推給他,“如你想的一樣。”
方竹卿的臉色白了幾分,咬着唇道:“我只有這一個姐姐,自然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可是你……”
沈清和茫然道:“我怎麼了?”
方竹卿深吸一口氣,“雖然我娘和姐姐都覺得你好,可你……你一點都不好。”
谷慈一人坐在飯堂里喝茶,問盧子洵借了本書可是沒心情看,翻了兩頁便又合上。
不止是方竹卿沒了身影,連沈清和從方才開始都不見了。
船上畢竟發生過命案,她有些擔心,一抬頭看見劉氏走過來沖她笑笑,一同坐了下來。
“沈夫人怎會一個人在這裏?”
聽到這個稱呼,谷慈的眉頭緊了緊,“嗯……他們都休息去了。”
劉氏的臉色比先前好了一些,也斟了杯茶,“不知沈夫人家中是做什麼生意的?”
谷慈在腦中飛快地想了一遍,答道:“字畫生意。”
“聽起來還真有書香氣啊。”
分明先前還懷疑他們是殺害宋檀的同夥,谷慈有些不習慣她來套近乎,正想說些什麼,誰知沈清和突然出現在門口,拉起她的手便走了。
谷慈驚道:“你要去哪裏?”
沈清和沒有回答,徑直帶她上了二樓,進屋后摁着她坐下,將他隨身的包袱放在她面前,從裏面神秘兮兮地取出一樣東西。
如果沒有記錯……這是當初被他排隊買走的金輪王,花甲版。
他居然一直隨身帶着!
“送給你。”
谷慈猛然抬頭:“什麼?”
“我家裏還有八十三個木雕,五十一個大的,三十二個小的。”沈清和一本正經道,“你若想要,這些統統都可以送給你。”他補充道,“不過我會定期來保養它們。”
“……”谷慈哭笑不得,“是竹卿與你說了什麼嗎?”
沈清和沉默不語。
谷慈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心中像泛起陣陣漣漪的潭水,“除了諷刺人這點不太好之外,我不需要你改變什麼,我喜歡的就是現在的……”
沈清和低下頭來,微微俯身注視着她的眉眼,兩人靠得極近。谷慈慌忙把手縮了回來,心緒亂了想立即就走,誰知沈清和卻扯住了她的袖子。
“哦,你終於肯承認了呢。”
他伸手輕輕抱住她,像摟着什麼寶貝,回想起那晚妙不可言的滋味,正欲低頭吻下去,卻聽見有人在外敲了敲門。
谷慈猛然回神,立即去開門。
屋外的盧子洵見二人都在裏面,稍稍愣了一下,瞭然地微笑道:“打擾二位了。不過——樓下又出了一樁命案。”
一艘船上死了第二個人,這時船客的心境大不一樣了。
第二個死者是張然,屍體是在曾賀雲的房裏被發現的。
船工都是住在船艙里,屋子裏沒有窗戶,不點燈時極為昏暗。他們趕過去時,郭華君正坐在屋子裏,其餘人將曾賀雲五花大綁。
他顯然是掙扎過,一隻眼睛還被打腫了,驚叫道:“我不是兇手!我沒有殺人!”
谷慈忙詢問是怎麼回事,只聽郭華君道:“方才呂老大照例來查房,誰知,就在這間屋子裏發現了張然的屍體。”
船工的住處每日都要查一遍。現場並未動過,張然今日沒有戴草帽,正對着房門側倒在地上,衣襟上一大片血跡。
郭華君續道:“死因是割喉而死,無蹊蹺之處,從刀口看來,是被人從後方一刀殺死的,剛死不足半個時辰。”
沈清和抬眸道:“你確定?”
“別忘了我可是在刑部……”
“哦。”
郭華君:“……”
曾賀雲依舊躺在地上掙扎,卻動彈不得,跛腳扭曲地橫着,咬着牙哭了出來:“我……我沒有殺人!我根本一直沒下來過,要如何殺人……”
他抬頭往幾個同僚那邊看,可除了呂平之無奈地嘆了口氣,其餘人皆是偏過頭,顯然不願為他說話。
這一點谷慈看得出來。
呂平之顯然是船上的一把手,而剩下的人中,惠娘與魏蒙互相愛慕,張然與魏蒙關係不錯,唯獨曾賀雲和誰的關係似乎都不是很好。
這時站在角落裏的方竹卿開口了:“曾大哥一直都是和我呆在一起的。”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他,他立即有些拘謹地垂下頭。
原來,之前方竹卿發現谷慈那間屋子的門鎖有些鬆動,便去找船工來幫忙修一下,正好曾賀雲有空,誰知還沒修完,郭華君便帶人來把他綁走了。
“我可以證明,曾大哥一直都是在一樓修鎖的。”
因為他也是懷疑對象,眾人自然不信,誰知這時褚秀英道:“老身住在他們對面,確實聽見了聲音,還開門看到了曾兄弟。”
方竹卿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但褚秀英視若無睹,冷哼道:“早就告訴你們這是鬼怪作祟。”她指着張然的屍身,“昨日老身也說他會有血光之災,你們都不相信,現在總該信了吧?”
她看向谷慈,“小姑娘也面露凶光,門鎖在這時出現問題,恐怕是什麼不祥之兆,還是小心點好。”
谷慈皺了皺眉,被沈清和拉到身後。
“妖言惑眾。”他一字一頓道。
船上沒有官差,自然不能動私刑,故而眾人只是將曾賀雲關了起來。他雖生得不高但身材結實,一個大男人哭着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委實讓人狠不下心。
張然的屍身和宋檀放在一處,被抬走前谷慈上前細細看了他一眼,回屋的路上小聲與沈清和道:“我想起來我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了,還記得先前在濯城衙門裏,前來贖走閔春陽的人嗎?畫像上的人和張然長得一模一樣。”
沈清和是臉盲,就算看到本人也不一定認得出,更別談畫像了。他沉吟道:“你確定沒看錯了?”
谷慈點頭道:“確定,而且他先前說話時有江東口音,不會錯的。”
這幾日張然都是戴着草帽,況且他站在風大處,也沒人仔細看他的臉。去衙門裏如果是這般裝束反而可疑,故而那時他必然露了臉。
“如果他真的與符傑有聯繫,我可能明白為何要殺了宋檀了。”
沈清和露出得意的笑容,前去問方竹卿關於門鎖的問題。
少年看他牽着谷慈的手,不由蹙了蹙眉,不情願地答道:“我在房間裏聽見有人開鎖,以為是姐姐回來了,出去時卻沒看到人,發現她屋上門鎖有鬆動,就去找曾大哥修。”
沈清和的指尖在門鎖上摸了一遍,基本已經修好了,只是鎖口有細小的划痕,像是被人撬過。
他看了看谷慈,沒有說話。
“曾賀雲一直和你呆在一起嗎?”
方竹卿答道:“對,直到郭公子帶人來把他抓走。”
“期間沒有離開過?”
方竹卿想了想,“哦……有的。曾大哥說還缺些工具要去拿,我正好去飯堂添水,回來時他也已經在這裏了,就一會兒工夫。”
放工具的地方在靠近船艙的屋子,不用下樓;而船工的房間則是在船艙里,路程遠一些。
沈清和沉思片刻,讓他按那時的步速與停留的時間去一趟飯堂,添完水再回來。方竹卿不解,但是照做了。
待方竹卿拿了茶壺,他便與谷慈道:“開始數數吧。”
谷慈點點頭,從方竹卿離開時開始數,一直數到他回來停下,抿抿唇道:“七十二下。”
“好。”沈清和道,“按照剛才的數法,看我什麼時候回來。”
剛一說完,他便步履輕盈地跑了出去。
谷慈愣了愣,連忙跟着數,直到那個清逸俊朗的身影再次奔回她面前。
“八十八下。”
沈清和聞言露出笑容,情不自禁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
一旁的方竹卿又咳了一聲,皺着眉。
“剛才我去了趟曾賀雲的屋子,再折返需要八十八下。”沈清和解釋道,“他本人是跛腳,倘若殺人再折返,不可能比我更快,所以的確只是去拿了工具。”
谷慈欣喜道:“這麼說,曾賀雲不可能殺人了?”
沈清和點點頭,“不過這樣的話,疑點就更多了。”
雖是這樣說,他的神色顯然很愉悅,走到一半又看到谷慈的門鎖,轉身將她拉了回去:“今晚你呆在二樓。”
谷慈原以為他只是想像昨晚一樣換房間,可沈清和不僅把她送過來,自己似乎也不樂意走了。
她覺得有些好笑,問發生了何事。
“你的門鎖被人動過。”沈清和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從現在開始要一直呆在我身邊。”
他像是沒睡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谷慈微笑道:“困了就去睡吧。”
沈清和剛準備走向床榻,突然停步,“床給你,我睡桌子。”
“桌子多硌人啊。”谷慈幫他鋪了一下被子,安慰他道,“你先睡這裏,我要是困了就叫你起來換。”
沈清和果然信了,覺得這個方法甚好,能充分利用資源,但也沒有完全躺着,只是輕輕靠在床邊閉目。
窗外繁星點點,似乎飄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如銀鈴般動聽,讓人安然入睡。
沈清和的長發垂了下來,一張俊秀的臉完美無瑕,精雕出來的輪廓,氣質清雅而又洒脫,唯獨抱着被子的模樣像個小孩子。
谷慈怕他着涼,小心翼翼地給他蓋上被子,指尖觸碰到他的手時卻忽地被他反扣住。
她來不及反應,眼見這個閉着雙眼的人將她摟過來,一同倒在了榻上。
作者有話要說:沈清和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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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麵包樹和何日小天使><昨天狀態有點不好就沒更,我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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