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講」
?谷慈也跟着愣了一下:他今天顯然不太正常。
方竹卿握着茶杯的手緊了緊,斂去先前的笑意:“這裏是小慈姐姐的家,沈公子不敲門就進來了嗎?”
沈清和想了一會兒:需要敲門嗎?
方竹卿皺了皺眉,但未再多說,轉頭與谷慈笑道:“姐姐,我還需要準備什麼嗎?”
“一些衣物就行了。”谷慈道,“銀兩就不必帶了,跟着我便好。”
沈清和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問:“準備什麼?”
谷慈這才解釋道:“這段時間官學休假,竹卿無事可做想出去遊歷一番。姑姑擔心他一個人不安全,我便提議一起去一趟江東。”
“不行。”沈清和不假思索地拒絕,“我們去江東有正事。”
方竹卿不慌不忙道:“沈公子不必擔心我;去江東的船能坐幾十號人,我不過碰巧與你們目的地相同,難道你還能不讓我上船嗎?”
沈清和注視着眼前的少年,竟一時無法反駁。
谷慈與方竹卿兒時見面的機會不多,逢年過節才聚一聚,對於這個少年的印象一直是聰慧細膩,溫和靦腆,但每每他與沈清和見面時,總是會展現出她從未見過的一面。
方竹卿執意要跟着,事情就這麼商定了下來。沈清和一臉的不高興,目送他離開時,恰好對上那少年的眸子,與上回一樣,洋溢着難以言喻的得意。
出發的日子定在月末,谷慈先去打聽了一番,去江東走水路需三日半,七日來回。
與方竹卿一樣,她也是頭一回出遠門,準備了些隨身衣物后,想想還應該再捎一些藥材,以免路上生病。
她去楚屹那裏抓了些葯,往回走時看見街角停着一輛馬車,裝飾華美精貴,連車夫都是衣冠楚楚,顯然不是尋常人家能擁有的。
濯城不乏大戶,其中還有不少在官場有人脈,不算稀罕事。谷慈捧着藥包路過時,那輛馬車裏正好下來一個人,一襲紫檀色的對襟窄袖長衫,衣襟和袖口綉着雪青騰雲祥紋,裝束莊嚴氣派,又不失俊朗,一轉頭看見了她。
“……林先生?”
從未見過林昔白的這般裝束,谷慈險些認不出他來。林昔白擺手示意那車夫先離開,這才與她道:“一同走走罷。”
春末夏初,近來一直陰雨綿綿,但好在過了午時便會放晴。林昔白眉眼淡淡,但神色有些複雜道:“原本想親自去找你辭別的,沒想到在這裏就遇見你了。”
谷慈訝道:“林先生要走了?”
“嗯,有些事……要回一趟京城。”
他沒有解釋為什麼回京,谷慈也沒有追問。二人往她家的方向散步,林昔白此時無疑是惹人注目的,引得不少女子回眸,而他卻似乎沒有察覺到。
看慣了他溫潤素雅的模樣,這般英氣凜凜的打扮令谷慈仍舊不是很習慣。
“林先生當初為何會來濯城?”
林昔白想了想,“風景好。”
的確像是他的作風。
他一路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最終只是沉默,直到將谷慈送回家門口才道:“如果有機會,我會再回來的,屆時……”他頓了頓,“罷了,沒什麼。”
谷慈覺得他今日的表現有些奇怪,正要詢問,林昔白的指尖卻輕輕點上她的雙唇。
她下意識地躲了一下,對方亦像是回過神來,從袖中取出一塊雕着青蓮的玉佩,輕輕放在她手裏,“這個你收着吧。”
言罷他便轉身離開,走到巷外時,先前的車夫就在外面等他,提醒道:“少爺,即刻啟程罷。”
林昔白點點頭,回首望了一遍這秀麗的江南之景,撩起袍子上了馬車。
不遠處的沈清和默默注視着這一幕,若有所思。
前往江東的大船一個月走一趟,由於出發匆忙,谷慈去訂的時候已經晚了,沒有靠着的三間房了。
上船之前要先去碼頭的鋪子裏拿鑰匙,船商看了眼名冊,遞了三把鑰匙過去,頭也不抬道:“這兩間是一樓的天字號房,另一間在二樓。”
方竹卿接過鑰匙,微笑道:“小慈姐姐,二樓那間就給沈公子吧。”
谷慈點頭道:“好啊。”
沈清和冷不丁白了他們一眼。
“之前不是說只是同路?”他看着方竹卿,“二樓那間自然給你。”
方竹卿皺了皺眉,只聽谷慈道:“竹卿今年不過十六,自然不能一個人住上面。你若是不樂意在二樓,那邊你與竹卿住一樓,我上去好了。”
“不行!”那二人同時拒絕,把她嚇了一跳。
最終沈清和還是妥協了,將一樓挨着的兩間留給谷慈與方竹卿,一臉不高興,那少年走過他時,卻回頭沖他微微一笑,諷刺至極。
這回沈清和看懂這眼神是什麼意思了,明明白白寫着“我贏了”三個字。
先前谷慈對於這艘大船僅是一瞥,沒什麼深刻的印象,直到榻上這艘船才頓感什麼是巧奪天工。船身巍峨大氣,仰起頭才能看見頂端,站在甲板之上,大風迎面而來,實有波瀾壯闊之感。
商家都有自己的船,故而同行的大多是旅客。每年的這個時候,來的多去的少,故而這艘船上總總也不過五十來人,又因地方足夠寬敞,走動時能夠見到的不過只有十來人。
谷慈的房間在一樓,過去時與一個船工擦肩而過,莫名覺得有些眼熟,不禁回頭看了看,可那人腿腳也快,拐個彎就不見了。
“有什麼問題嗎?”方竹卿轉頭問。
“噢……沒有。”谷慈搖搖頭,開門進屋,將東西置下,又去了甲板上。
天空碧藍如洗,微風涼爽舒適,谷慈忍不住伸了個懶腰,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才知是一個威武雄壯的中年男子,應該是住在她與方竹卿對面,笑聲朗朗:“小姑娘是跟家人一起來的?”
谷慈微笑着點頭,聽此人的口音不像是濯城人,大約此行是回故鄉的。
中年人的聲音鏗鏘有力,抱拳道:“我叫宋檀,就住在你弟弟對面。”
谷慈同樣報上名字,卻有些疑惑,方才她與方竹卿並未互相稱呼,此人卻看得出他們是姐弟,可見觀察力不一般。
她又與宋檀閑聊了幾句,這時沈清和從二樓下來,身後還跟着一個青年男子,墨綠深衣,丰神俊朗,竟是盧子洵。
“谷姑娘,真是巧啊。”盧子洵笑着與她打招呼,“剛才看見沈公子,我還當是認錯人了。”
谷慈訝道:“盧公子也要去江東?”
“是啊。”盧子洵粲然點頭,“去拜訪一位故友。”
他打着摺扇,讓他們玩得盡興,從容不迫地去了另一頭。沈清和定定看了宋檀一眼,面無表情地與谷慈道:“我餓了。”
宋檀笑笑便離開了,道是喝酒去了。待他走遠,沈清和才從他身上收回視線:“步伐沉穩,目光堅毅,顯然是習武之人,不是官差便是盜匪。”
谷慈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旁邊還有人呢!”
吃飯的地方在一樓,離谷慈的房間很近,她去叫方竹卿時,外面恰好起了大風,水浪一陣陣,淹沒了她的聲音,故而敲了兩次門,屋裏的人才聽見。
方竹卿開門后看見谷慈,興高采烈地與她去吃飯,才知沈清和在外面等着,一張笑臉頓時沉了下來。
谷慈以為他是哪裏不舒服,還關切地問了兩句。方竹卿將計就計,說的確是有些頭暈,可能是初次上船,身體不適。
“正好,我帶了些治暈船的葯,不如……”
“不了不了。”方竹卿連忙搖手,面色發紅,“也可能是餓的,先去吃飯吧。”
廳堂很寬敞,擺着數十張桌子,可見旺季時旅客眾多。負責這塊地方的是一個年輕的船工,高高瘦瘦,皮膚黝黑,窄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很結實。
谷慈隨便挑了個位子坐下,方竹卿立即往她旁邊一坐,可還沒坐下來沈清和便搶先一步,他毫不猶豫地往那邊擠,可這身板哪裏擠得過沈清和。
谷慈原本在與船工說話,一回頭便看見了這一幕,眼前兩個人像扎馬步似的僵持着,不知在做什麼。
她在兩人頭上各敲了一個板栗:“好好坐着,別胡鬧。”
沈清和頃刻乖了,不作聲地坐到她對面,方竹卿也跟着坐了過去。
那船工瞧着也覺得有些好笑,告訴他們茶水和涼菜的位置,隨時可以去聽添,之後聽見廚房裏有人喊了聲“阿蒙”,他便趕忙進去了。
三人吃飯的時候,宋檀正好進來喝酒,又與他們打了聲招呼。見沈清和有些警惕,谷慈便笑問:“不知宋大哥是做什麼的?”
“我就是個遊山玩水的無業游民罷了。”宋檀哈哈大笑,這才解釋了他的身份,曾經是江東通河縣的捕頭,妻子不幸去世后便辭了官到處遊歷。
原來曾是官差。
沈清和的神色放鬆了些。谷慈低聲道:“節哀。”
宋檀擺手大笑表示不在意,起身回了屋。
隨後又進來一對年輕的夫妻和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各自點了些吃的,說是外面又起了一陣大風。
方竹卿吃飯的時候垂着頭,一直沒有提及父親偷了家裏的錢落跑的事。等這次回去,他便要開始幫着母親持家,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出來遊玩了。
除了娘親之外,他只剩下谷慈一個親人。
心裏驀地有些說不出的難受,他望了沈清和一眼,待吃完飯回屋時,像走不穩似的,往谷慈身上一歪,難受地捂着額頭。
“竹卿,哪裏不舒服嗎?”她嚇了一跳,“可是暈船了?”
方竹卿虛弱道:“……好像是。”
谷慈趕忙將他扶了回去,留下一臉詫異的沈清和,過了許久才恢復平靜,眯起雙眼。
谷慈將方竹卿扶回房間后便回屋拿葯,又去吃飯的地方要了些溫水,但這回那個叫“阿蒙”的船工不在,是個中年婦人在外打理。
沈清和跟在她後面,兩手收在袖子裏,憋了好一會兒才道:“他是裝病的。”
谷慈有些詫異,“竹卿一直都很乖巧。”
沈清和蹙了蹙眉。
“我也暈船了。”
谷慈盯了他一眼。
“喂我吃藥。”
她懶得搭理他了,往回走時,未至廊道忽地聽見一聲慘叫,恰恰是方竹卿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沈清和v:我感受到了威脅。
方竹卿v: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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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到最想寫的一個案子了><
上船啦啦啦!船戲!注意是船!真的船!_(:3」∠)_我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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