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講」

第17章 「第十七講」

?谷慈忍不住咽了一下嗓子,移開眼眸。

“你是說……這本書,是盧公子寫的?”

“書是匿名的。”沈清和面不改色道,“不過盧子洵的書舍是不收外來稿子的,我排除一遍之後只剩下他本人了。”

谷慈點了兩下頭,沒有說話。

沈清和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你的反應似乎有點奇怪。”

“沒有啊。”谷慈露出微笑,提醒道,“你不是要去邢家問話的嗎?我們趕緊去吧。”

沈清和蹙了蹙眉,但也沒多問什麼,就這麼一同去了靈堂。此時邢夫人與周姨娘均在裏面,馮正讓他們稍等片刻。

谷慈小心翼翼地往沈清和那裏看了一眼,正巧這時盧子洵也來了。她借有些口渴為由跟了過去,面色有幾分窘迫:“盧公子,先前那本書的事……”

盧子洵溫和一笑,“放心罷,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她鬆了口氣,咬着唇頷首道:“沈清和給你添麻煩了,實在很抱歉。”

“無妨,比他難纏的人我見得多了。”盧子洵搖搖頭,似笑非笑道,“谷姑娘不必為此道歉。”

谷慈再次謝過他后便匆匆折返,去找沈清和前特地整理了一下表情,但他似乎還是瞧出了什麼端倪:“你與盧子洵似乎比我想像中還要熟悉。”

谷慈心中一拎,眯眼笑笑:“有什麼問題嗎?”

沈清和張了張口,但沒說話。

好像確實沒什麼問題,但是他不高興。

於是他就頂着這麼張不高興的臉去問話了,邢夫人似乎已經回了屋,只剩下周姨娘一個人在忙碌,看見他們來時,露出疲憊的笑容:“大人又有什麼新的線索了嗎?”

沈清和平靜道:“初八那日,邢員外約了周松在賭坊後巷見面,你可知道這件事?”

周姨娘捏了捏帕子,面色發白:“我是在阿松看到屍體後來找我才知道的,先前老爺並未提起過。”

她說到一半又開始流眼淚,如此嬌滴滴的模樣,令谷慈十分懷疑,她究竟是不是那個鬧鬼的人。

“阿松嗜賭成性,欠了一屁股的債,老爺幫着他還了許多,也不是第一次給他錢了。”

谷慈疑惑道:“那你為何一開始不說?”

周姨娘抽泣了兩聲,“大人原本就懷疑是阿松殺的人,我若是將此事說了出去,阿松他必定會被冤枉。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自幼相依為命,怎也不希望他出事。”

這個解釋倒是合情合理。

沈清和沉默片刻,問:“周松一共欠了多少銀子?”

周姨娘想了想,“大約是……八百兩。”

沈清和“哦”了一聲便不再問了,隨後去找了賬房先生劉芳,確認一下當時邢員外錢袋中銀兩的數目。

劉芳道:“老爺平時不會隨身攜帶太多銀兩,大概就是沈大人報的這個數目。”

即是說,那個錢袋裏的銀子,的確分文未動。

提起此事,劉芳神色悲傷道:“大人,老爺他一直都是個好人,多年來做了許多善事。如今死得這樣慘,你可一定要為他討回公道啊。”

谷慈在一旁安靜聽着。邢府內外的人,對邢員外的評價真是截然相反,壓根不像是在形容同一個人。

周松曾說過,他會去竹林是因為邢員外要幫他還清賭債,但既然那個錢袋分文沒有被動過,即是說邢員外的身上一共只帶了不到五十兩,怎麼看也不像是要幫忙還清債務。

她不由想起先前那把仿製的刀,背脊一陣發涼。

“邢員外帶着那把刀等的人……”她抿了抿唇,“是周松嗎?”

沈清和聞言突然看向她,神色中是難得的愉悅,“恭喜你很快就要比笨人高一級了。”

谷慈沉默片刻,“我很想知道在你眼裏,有聰明的人嗎?”

“有啊。”沈清和誠懇地點頭,“我。”

“……”

二人離開邢府的時候,外面來了幾個衣衫襤褸的人,估計是因為居養院又停了幾日,不得已才會跑到這裏。

因今日邢府忙得很,門房沒有主動攆人。這時水青青與湯梓端了些粥出來發給他們,其中一人不知是不是飢餓過度,連碗都沒接穩,好在旁邊人眼明手快地一抓,才沒有落在地上。

沈清和不知為何停下步伐,直勾勾地盯着他們看。谷慈瞧了半天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不由問:“你……是在看水姑娘嗎?”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她:“誰是水姑娘?”

“就是給你那碗粥的姑娘。你不是很懂觀察嗎,難道你沒感覺出來她對你有點……”好像說了他也無法理解,“罷了,沒什麼,你自己去領悟吧。”

沈清和莫名其妙,蹙了蹙眉,在谷慈想走之前攔住了她,神采奕奕道:“我們去琳琅飯莊罷,白山七俠還在那裏等着我。”

谷慈緩慢地抬眸看他,斬釘截鐵地搖頭,“你自己去吧,若是抽中了,我會恭喜你的。”

自從上回在茶樓那件事被沈清和攪黃了,谷慈一直沒什麼機會去見姑姑,心裏難免愧疚,便買了些糕點上姑姑家看一趟。

姑父大約又出去喝酒了,前來開門的是個清秀的少年人,十六七歲的模樣,看見她時微微一愣,“小慈姐姐,你來找我娘嗎?”

谷慈點頭,微笑道:“竹卿,姑姑在嗎?”

方竹卿連忙放下手裏的活,帶着她進屋,笑容靦腆:“娘就在裏面。”

谷慈告知姑姑她來了,但姑姑讓她在外面等一會兒,過了片刻才從裏屋出來,臉色不知為何有些發白,笑容滿面道:“小慈啊,今天來找姑姑有什麼事啊?”

谷慈歉疚道:“姑姑對不起,上回在茶樓的那戶人家……”

“哎呀你早就該跟姑姑說啊。”婦人挑眉打斷了她的話,“你前腳剛去,那位沈公子後腳就來找你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裏的,不過看起來對你很是在心啊。”

谷慈連忙擺手:“不,姑姑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啊誤會,別害羞了。”

“……”

谷慈最終還是決定不解釋這個問題了,將糕點留下來之後便回了一趟城裏那座宅子,方竹卿正好也要出去辦事,便與她同行。

這個表弟與她見面的機會不多,通常只有逢年過節才會聚在一起,禮貌又懂事。

方竹卿低着頭,看不見表情,“小慈姐姐,上回來的那個公子……是什麼人啊?”

“是我的鄰居。”一想到沈清和,谷慈就忍不住嘆氣,“他沒有對你們說什麼大不敬的話罷?”

“沒有啊,他只是來問你去哪裏了。”方竹卿沉默片刻,耳根子似乎有些發紅,“姐姐上回提到的心上人……就是他嗎?”

“當然不是。”谷慈不可置信地搖頭,“這些話還是別和姑姑說了罷,我不想她擔心。”

方竹卿點點頭,露出淡淡笑意。

谷慈走到路口便與他告別了,回書院收拾了一趟,正巧收到一封信。她先前拜託商行的人幫忙找合開書院的商家,但談了幾戶都談不攏,故而對這次的這個也不抱期待,不過總得試一試。

時間約在明天。

她收信之後便準備回家,路過琳琅飯莊時想去看看沈清和是不是在,但沒有看見他。她先前離開的時候,沈清和一臉的失望,但出乎意料的是沒有出言損她,於是掙扎一番還是走了進去。

夥計是認識她的,笑着打了個招呼,殷勤道:“姑娘來吃飯啊?”

谷慈搖搖頭,有些尷尬地笑笑:“那個木雕……真的不能賣給我嗎?我有一個朋友真的很喜歡它。”

夥計顯然很為難,“上回就與你說過了,這是不賣的,姑娘就別勉強我了罷。”

谷慈也知道有些強人所難了,閉了閉眼,“這樣吧,我點一份,吃的全都包起來給我帶走,這樣就可以抽一次簽了吧?”

夥計粲然點頭:“這個倒是可以。”

他笑着去掌柜那裏記了賬,片刻后一個小童捧着個竹罐過來,讓她抽籤。

谷慈凝神注目,看了看大堂內的那一排木雕,記得沈清和想要的是第三個。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從小童的手裏取出了一支簽。

谷慈回家的時候暮靄沉沉,沈清和的屋子裏亮着燈。她捧着太多吃的,怕放壞了便給對門送過去一點,可是卻沒人來開門。

她伸手推了推門。

果然又忘記鎖了。

她沒有鑰匙,只好進去讓沈清和自己來鎖門,去了唯一亮着燈的書房,看見他坐在裏面睡著了,面前攤着一張紙,上面寫着邢家每個人的名字,有圈有叉,最後每條線都連向了邢員外。

谷慈尚未來及仔細看,沈清和已經轉醒了,疑惑地打量着她。

她將一些吃的放在桌上,“這是我在琳琅飯莊買的,我吃不完。還有這個——”她將那個使弩的木雕人拿出來,“這個給你。”

沈清和的眼睛驟然亮了,甚至以為在做夢,“這是——哪裏來的?”

“我去抽的。”

“一次就抽中了?”

谷慈點頭道:“是的。”

沈清和拿着那個木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覺得眼前這個姑娘發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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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人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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