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成事在天（11）接洽
迎親大隊進入土木堡的時候，時非清只覺得恍若隔世。
上一次來土木堡時，他是身為神機軍的主帥，跟顧盼兮一同率軍奇襲侵襲大武的匈奴鐵騎。誰想到一眨眼，他再來這個土木堡中，竟然是要跟匈奴公主和親，而這一次的敵人，則變成了近在咫尺狄家軍，還有跟自己血濃於水的時非篤、時非正。
實在是讓人唏噓。
唯一令時非清感到欣慰的，就是當初被戰武雙全的趙王，斷然沒有想到過，會有一個女子，能為自己帶來這樣穩重的安心感。今時今日的樂山公，卻親身體驗到了。
這種體驗，人生難得幾回求。
時非清低聲叮囑柳青煙、木風揚、流川和趙忠道：“師兄，木掌門，流川，趙忠，待會一旦事發，你們不必保護本公爵。”
“公爵！”
流川和趙忠立刻急了，柳青煙和木風揚也瞪圓了
兩眼。
時非清不等他們說完，就抬手止住了他們，說道：“莫急，本公爵還沒有說完。本公爵所言，並非是要放棄。要你們不要保護本公爵，是希望你們不要因為本公爵的存在，而束手束腳，令實力大打折扣。我們身陷如此危險的境地，要想求生，有且只有不顧一切地浴血奮戰，僅此一途，別無他路。倘若你們費神保護本公爵，又怎麼能做到不顧一切？”
四人沉默了。
木風揚果斷地點了點頭，說道：“時掌門所言確實有理，只是老夫向夫人許下承諾，必須保你周全，恕難從命。老夫必定會保護好時掌門你，讓你能夠安然無恙地回到夫人的身邊。”
“木掌門……”
柳青煙見木風揚當先表了態，立即跟着表態道：“木掌門說得對。師弟，青煙也答應了夫人，要讓你安然回去，自然不能接受你這個要求。師弟，你聽好了，即便是戰死在這個土木堡之中，青煙也要死在你的跟前。一來青煙不願意被夫人找晦氣，二來青煙也不願意看見師弟你的死相。”
時非清聽了，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流川和趙忠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右手捏拳，在心口猛地敲了幾下。
這是借鑒自顧岳飛的手語。外人看不懂，但魯矮子工坊中的人，個個精熟。
九死不悔！
時非清已經沒有任何話可以說了。因為他明白，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再說任何話，都是冗餘。他要對得起木風揚、柳青煙、流川和趙忠四人的這份真心。
“本公爵明白了。不，我，我明白了。”
時非清說著就笑了，“我也應該學學那無恥女人，扔下那無聊的架子和禮數了才對。今日，我時非清跟你們四位，就是生死與共的好戰友！就讓我們痛痛快快地戰上一場，讓時非篤看看，什麼是不敗熱血！”
“好！”
木風揚、柳青煙、流川和趙忠齊聲應答。他們雖然因為擔心隔牆有耳，被迫要將音量壓低，但這絲毫沒有妨礙他們這聲吶喊的蕩氣迴腸。
恰在此時，一聲彙報，就自土木堡外傳來。
“報！匈奴送親大隊，距離土木堡，十里！”
時非清五人相互對視一眼，神色立刻嚴肅了起來。
時非清的反應截然不同，唰地一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搓手道：“真是讓本王一陣好等，這幫蠻夷，總算到了！”
匈奴的送親大隊，一直去到土木堡外一里地的位置，方才停下。時非清只是遙遙看去，就能估算出，護送這支送親大隊的匈奴鐵騎，少說也有兩百人。
這實在是大手筆了。一旦這兩百匈奴鐵騎心存歹念，對這個易攻難守的土木堡發動突襲，只怕時非篤和那五百狄家軍無力招架。
時非篤看了看匈奴，又回頭看了看時非清，笑道：“五弟，就由愚兄派代表，代你先行跟這幫蠻夷接洽，如何？”
時非清沒有拒絕的理由，默然點了點頭，就在時非篤臨走之際，冷不丁地補充了一句：“能不稱呼對方為蠻夷，那就更好不過了。”
時非篤一愣，旋即哈哈一笑，心中罵一句假惺惺，嘴上卻說著“受教”，策馬離去。
只見時非篤走到一個大漢身邊低語幾句，那大漢就一揚馬鞭，單騎脫出
，直奔土木堡外的匈奴送親大隊而去。
時非清看着這個大漢的身影，隱隱覺得有些眼熟，卻又說不出這是誰來，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流川和趙忠，似乎也覺得這個大漢並非陌路人，齊齊“咦”出了一聲。
只見這個大漢策馬，一直去到匈奴送親大隊陣列不過二三十步之前，方才勒緊韁繩止住身下快馬。他也不下馬，就在馬上雙拳一抱，朗聲地自我介紹道：“在下，乃大武吳王親隨，吾名唐豹！”
時非清、流川和趙忠，這才猛地睜開眼來。難怪他們會覺得這個大漢熟悉，原來這個大漢，正正是時非正安插在時非篤身邊，在狄雲龍事變時，曾經為趙王府出過不小力氣的唐豹！
唐豹因為當初發生的一連串事件，深得時非篤的信賴，在吳王府中，可謂是如日中天。今日就連唐豹都來了，可見時非篤之堅決和認真。
時非清着實沒想到，在這裏還會見到相熟的故人。更沒想到，唐豹一路隨行，自己竟然都不曾認出。
一想到，昔日自己還跟唐豹並肩作戰過，今日雙方的立場卻發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很有可能要刀兵相向了，時非清就忍不住一陣唏噓。
世事無常啊。
那邊廂，唐豹對匈奴送親大隊的喊話還在繼續。
“今日，我唐豹代吳王和樂山公，前來與你匈奴送親大隊接洽。請你們出來一位說得上話、做得了主的人，充當代表！”
聽完唐豹的話，匈奴的送親大隊當中，立刻發出了一聲冷笑。
唐豹臉色突變，怒道：“敢問閣下是在冷笑什麼？！”
事關大武尊嚴和時非篤的顏面，唐豹不得不拿出不惜小事化大的敏感和認真。
匈奴一方那個發出冷笑的人，似乎也並非善類，面對唐豹的質問，他只是好整以暇地騎馬走出，回道：“吾之所以冷笑，皆因為大武派出你這麼一個區區走卒，卻敢在我們兩百鐵騎跟前叫囂，要我們派出一個說得上話、做得了主的人——你不過是吳王飼養的一條走狗，何德何能，敢要求我們匈奴派出大人物與你接洽？”
這個人以黑布蒙面，單聽聲音，可以知道他是個青年男子，而聽其語氣，就知道這是一個跋扈至極的人。想來這個青年男子，在匈奴之中，地位不低。
“你……”
唐豹雖然憤怒至極，卻無從反駁這個匈奴人的話。
誠然如此，本來時非篤派他出來接洽，就是於禮不合。只是時非篤鐵了心要給匈奴人一個下馬威，讓他們搞搞清楚，大武和匈奴，誰是主誰是客，才會有此安排。
深究起來，其實唐豹也是個受害者。
但唐豹就是再委屈，也只得斷了牙齒往肚子裏吞。
“閣下說得不錯，在下不過是區區走卒，地位不夠高，上不了檯面。但請閣下不要誤會。我大武非是沒有誠意，刻意派地位不夠高的人，與你們接洽。實在是之前土木堡一役，雙方留下過太多不愉快。吳王殿下為求審慎，才讓在下前來，與閣下，和閣下身後的一眾匈奴貴客接洽。”
唐豹這番話，說得相當體面了，可是那黑布蒙面的青年男子，卻不依不撓地抓住了他話中的把柄，又冷笑一聲，說了一句令唐豹汗毛豎起、渾身血液倒流的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