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門
回到家顧息鋩直接就着打上來的井水喝了小半瓢,然後才被程未打落遞了一大瓢涼白開,喝得太急他站起來的時候都能聽到自己胃裏的水碰撞時的叮咚聲,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有些詭異。
程未沒管他,他把院子裏靠牆的那一側地翻了,準備等傍晚太陽下山了就把買回來的瓜苗給種上。
顧息鋩先是站在一旁看他動作,等他把地翻了一半之後就接過手,把剩下的一半給翻了。早上才把人給小小欺負了一下,這人肋骨不好他還是記得的。
“顧息鋩,你過來。”地翻完了,時間不過晌午,吃午飯又還早了些,程未招招手把人叫到身邊來。
“晚上我們要去里正家裏報備我們結契的事,然後和村長說一聲,這事就算定下來了。”大概是顧息鋩什麼都不懂,所以程未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沒有半點不好意思,他想了想然後說:“我沒有長輩,你現在也沒有長輩,家裏一窮二白的就不辦酒席了。”
“好。”顧息鋩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
程未看他點頭,沉默了很久才說:“顧息鋩,如果我們結契的話,你住在我這裏,是要算作上門的。”
坐在他旁邊的人又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你知道什麼叫上門嗎?就是萬一有了孩子是要跟我姓的!”程未眉頭都快豎起來了,他覺得顧息鋩根本不明白上門的意思。
顧息鋩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平靜的說了三個字:“沒關係。”
他的基因序列在出生的時候就被證實帶着隱性缺陷,如果有了孩子,以藍星現在的科技水平來說,有八成的幾率是會夭折的。更何況在這個異世連電力都還沒有,科技遠還沒有藍星發達,所以他完全不必要考慮孩子這件事。
程未心頭的無名火沒出撒,他深深吸了口氣。算了,這個人腦子裏也不懂記得多少事,現在這好脾氣的樣子和早上在鎮上威脅他的人看起來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程未平復了心情才開口說:“我回來的時候家裏的田地已經歸大伯了,我一個人就沒再去佃田。現在這個時節想佃也不可能了,所以夏收的時候,我們要去尋個短工換米。”
顧息鋩想了想然後說:“如果我落戶在這裏,會不會也分到田地?”
“……可能性並不大。”程未回答了他,除非有個人與他同名同姓且名下也有田地,還得那人正好失蹤,否則大抵是沒有什麼希望的。
“你站起來,我給你量個尺寸。”程未把他小爹平日裏做針線的籃子搬到堂屋來,又給顧息鋩量了尺寸,準備用那匹布給他做兩身衣服。
這時辰不早不晚的,上山是不可能的了,打發些時間等傍晚去里正家裏把事說了,也好結了一樁心事。
顧息鋩特別配合,程未讓他伸手他就伸手,讓他低頭就低頭。看着眼前人耳邊散開的一小撮頭髮,顧息鋩忽然覺得這個人格外的眼熟。
他才想起來,這個人,也叫程未。
在藍星主星上也有一個人叫程未,五年前埃爾礦星上出現了一小批脊骨獸,恰巧路過的他監測到異獸能量波動,向上級報告了一聲就帶着小隊前往清剿。
結果陰差陽錯,火力過猛一不小心炸開了藏匿於地下的非法人口.交易場所。因為女嬰極低的出生率導致人類不得不依靠同性繁衍,雖然法律對同性婚姻和繁衍方面有諸多強制,但是遵循了千百年來異性繁衍的本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加上科技的高度發達,人類平均壽命延長至三百歲,漫漫時光中那點邪惡就控制不住的滋生了起來。
沒有女人沒關係,變性這種小手術在地球未滅亡的二十一世紀已經可以做到很完美了。
三個類地行星中,藍星主星以古地球的黃種人為主,紅星以白種人為主,紫星則以黑種人為主。人口販賣的情況,在紅星和紫星中最為嚴重。
被抓來的男孩往往被關押在偏遠的荒廢礦星,由海盜星團負責押運,待調教好後送往各個星球販賣。
那一次,紅蛛放棄了所有的商品,唯獨帶走了程未,並倉皇逃往碎茵航道。後來被寫入教科書的圃團星戰中,顧息鋩所帶的第七分隊幾乎全軍覆沒。
所有人都沒想到這筆交易的背後boss是紅星的聯邦,他們為了程未,在碎茵航道后的小行星帶中埋伏了一個團的戰列艦。
而顧息鋩發出的救援信息被莫名攔截,這件事他父親禁止他過問,幾個老頭子更是裝傻充愣。
因為紅星違反星際條例在先,兩大星球當時狠狠打了一仗。顧息鋩最後的印象就是他勾住了程未的逃生艙,下一刻就被捲入了宇宙亂流中。
再醒來卻是在修復倉里了,程未被順利帶回。三個月後再見到他,那個年紀輕輕的男人已經變成了藍星的科學家,從事植物有土栽培研究。
“程未,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顧息鋩放下雙手問。
“不可能。”量好尺寸的程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顧息鋩這個身高長相,無論誰見過都不可能忘記的。
已落到異世的顧息鋩不動聲色的看着程未,其實仔細看看也不是特別像,他覺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中午沒出門,程未沒做什麼吃的,他切了兩個衛小爹給的番薯煮了一鍋稀飯,然後炒了一碟鹹菜,飯桌上連根綠的都看不見,更別提肉了。
等到太陽不那麼烈的時候,他讓顧息鋩給他提了水,將院子裏的地澆了一遍,就將井水鎮着的瓜苗一一種了下去。
顧息鋩自然也蹲在旁邊,他拿起一顆茄瓜苗,看着程未的樣子,先用細碎的泥土將根部固定,然後掰碎大塊的泥土,鬆鬆的蓋在上面。
“泥土別蓋高了,蓋到第一張葉子下面就行,高了一會兒長不起新葉。”程未動作很利索,他看着顧息鋩動作笨拙的樣子,不由得出聲提醒他。
顧息鋩點點頭,示意他明白了。
茄瓜苗是比較硬朗的,顧息鋩種得挺順手,等到種茼蒿和芹菜的時候,他一連捏斷了三根。
他嚴肅地看着手裏已經被捏出汁的瓜苗,即使是蹲着腰板也挺得直直的,彷彿在等着被發落。
程未一臉無奈地把他手心裏報廢的瓜苗丟到一邊,然後在他手心塞了一團濕潤的泥土說:“行了,這苗比較嬌嫩,你到旁邊玩會兒,沒幾顆了我來就好。”
顧息鋩默然的看着手心的那塊泥土,程未完全把他當成失憶的人來對待,甚至懷疑他智力受損,才會像哄孩子一樣哄着他。
他這麼想也沒錯,只不過在程未看來,他是一個神志清醒,智力健全卻記憶混亂的人。所以冷不丁的,這人就會出現那種煞氣滿滿的樣子。
三兩下把瓜苗種完,程未拍了拍手裏的泥土。他沒有田地所以連肥都沒堆,這麼乾巴巴的將苗種下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到。
“好了,把身上的土拍一下,我們去趟里正家。”種完了那三把秧子,黃昏已至,程未進屋換了身衣服,帶着顧息鋩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