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奇遇
從前院返回東院,崔氏見她手中仍拿着平安符,奇怪的問:“不曾見到你父親嗎?”
伽羅心不在焉的回答了句:“阿爺那邊有客,兒不曾進去。”
崔氏“哦”了一聲,繼續吩咐福娘準備膳食,道:“既然郎主那邊有客,想來今日不會來此用膳了,就簡單些吧!但有兩道菜需做上來,一道蔥醋雞,一道西江料,七郎今日隨我們吃齋,怕是不習慣。”
蔥醋雞就是清蒸小公雞,西江料則是粉蒸豬胛肉,都是七郎愛吃的菜式。
伽羅順口提了句:“不是帶回來新鮮韭菜嗎?把雞子炒好拌在一起,做成春餅送去給阿爺,阿爺最愛吃了。”她用銅鍋試驗了幾次,只會炒雞蛋!
崔氏笑道:“早過了吃春餅的時節,你卻何時想吃便何時做。”
伽羅不服的說:“又沒人規定只有立春才能吃春餅,咱們府上吃得起,自然想何時吃就何時吃了。”
崔氏無奈的搖頭,福娘忙道:“這也是七娘子對郎主的一片孝心。”
伽羅小聲嘀咕道:“可不是么!”她手裏擺弄着平安符,等福娘退下之後,才跟崔氏說起七郎乳母的事。
崔氏有些不明所以:“放走七郎的乳母?這是為何?難道這乳母有何侍奉不周的地方嗎?”
伽羅淡淡的說:“一則,七郎如今已大了,不需要乳母了;二則,這乳母原是西院那邊的,我不放心;三則,看她平日對母親尚且不算恭敬,在七郎面前,恐怕奴大欺主!七郎年幼,不知與我們說,卻也怕這樣年歲的孩子好好的都被教壞了。所以兒想着,放了這乳母,另派可靠之人教養七郎。”
崔氏細想了一回,尋常人家府中的乳母多留在身邊,等年歲大了再放出去的。唯有伽羅這孩子四五歲上便不需要乳母,後來自己才知道,這乳母被西院那邊收買,險些害了自己女兒,這才發作了一番賤賣了!如今伽羅又提起七郎的乳母,莫非也是存了壞心的?
崔氏心中一凜,自己生了伽羅后再無生育,這輩子恐怕都不能再生了。抱了七郎在身邊,也是為了將七郎養大,以後好於伽羅做個助力,可不能讓旁人教壞了!
當即便說:“我知道了,待先尋個可靠人來,再把人放走。”
伽羅點頭:“母親放在心裏就好。”事已至此,伽羅便不再憂心,崔氏為人雖柔弱,但對子女之事都會分外上心的。
不多時,晚食備好,四娘和七郎也來了。七郎看到食案上的清蒸雞和粉蒸肉,頓時歡呼一聲,不用吩咐就規規矩矩的坐下拿起了筷子。
伽羅笑道:“這是母親特意吩咐的,七郎,你多吃些,養的白白胖胖,母親才歡喜。”
七郎連聲對崔氏道謝,崔氏愛憐的摸摸他肉嘟嘟的小臉,微笑着說:“不用謝我,你乖乖吃飯就好。”
四娘看了幾眼門口,伽羅知她在等阿爺,便告知阿爺那邊有客,今晚不過來了。四人安靜的用過晚食,撤了食案,坐在一處說話。
伽羅想起般若寺旁的別院,問崔氏:“阿娘,今日遇見的楊夫人是何許人吶?”
崔氏答道:“楊夫人自家姓呂,夫家姓楊,出身弘農楊氏,是十二大將軍之一。”
伽羅對這個並無興趣,只想問那養在寺里的孩子,四娘也對這個好奇呢!
崔氏見二人的模樣,頓時笑道:“說來,這孩子到是個有奇遇的。”然後,便將那孩子的身世娓娓道來。
原來,呂氏身懷六甲時去探望自家夫君,不曾想半道發作,那位小郎君便出生在馮詡郡的般若寺中。也不知是湊巧還是如何,出生那日剛好有河東的尼師前來,對呂氏說,這孩子不宜養在紅塵,需由她親自教養才是。楊將軍和夫人都是信佛之人,可又不願長子離得太遠,所以便在此地的般若寺旁舍了一座自家的別院充作寺廟,讓那尼師教養兒子。
“那小郎君今年大約已有十二歲了吧?我們今日去時,剛好遇到呂氏,她正奉了尼師之命前去接兒子歸家,前往國子學讀書。”崔氏又道。
原來如此,四娘暗暗稱奇,伽羅卻想:在寺中長到十二歲才回去?豈不是這十二年都得吃素!幸好她沒有這番奇遇,自己三天不吃肉就受不了了!
不知怎的,她忽然又想起書房外的少年,嘆道:“阿娘,我今日去阿爺那裏,見到個少年郎,長得十分俊美呢!”
“哦?”說得崔氏也有了興緻,這個女兒常說自己的父親是世上最俊的男子,不曾想今日開了眼界了。
四娘也笑道:“難不成比父親還要俊美?”
伽羅認真的點點頭:“是的。”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伴隨着獨孤信的聲音說道:“好啊好啊,今日真不該叫高熲在外等候,讓我女兒瞧了去,把我比下去了!”
眾人忙起身相迎,伽羅紅着臉解釋說:“無非是那高郎君勝在年輕才顯得俊俏些罷了,想阿爺那個年紀時,定然不輸於他的。”
獨孤信並不在意,摸摸她的頭,笑道:“你去找我,所為何事?”
伽羅忙把平安符拿出來遞過去,道:“這是兒今日在佛前所求,保佑父親平安順遂。”
獨孤信接過平安符,看了看便放在懷中,笑道:“阿爺必定日日帶着,佛祖定然感念小伽羅的一片孝心,保佑阿爺!”
“是!”伽羅笑得咧開了嘴。
獨孤信既來,四娘等人略坐一會兒便告退,由崔氏服侍獨孤信歇下。
之後幾日,崔氏便着手七郎那邊的傅姆替代乳母,挑了又挑之後,決定把身邊的芳娘給七郎。芳娘為人沉穩老實,雖言語不多,但勝在忠心可靠。照顧孩子,這樣的人再好不過了。
正準備抽空和七郎乳母交代此事,不想七郎竟在此時病倒了。
“都是奴的罪過,奴昨夜為七郎趕製一件衣衫,睡得遲些。半夜便不曾醒來探視七郎,早晨起身才發現,七郎起燒了。還望夫人暫時饒了奴,奴照顧好七郎的病,再處罰奴吧!”七郎的乳母跪趴在地上,戰戰兢兢的求饒。
崔氏哪有功夫問她的罪過,一邊用手撫摸着七郎滾燙的額頭,一邊焦急的等着醫生前來。
唯有伽羅冷冷的盯着那乳母,沉聲道:“七郎這病,病得還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