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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拯的臉色明顯比平時難看很多。在這個房間裏,他或許並不是最關心閔峰的人,身為h組組長,他需要考慮的東西遠比公孫策要多。但是作為一個人,包拯還做不到對閔峰這樣的朋友的艱難處境無動於衷。因此他臉色凝重,但是卻只能更加努力投入調查之中。這是唯一,也是最好的幫助閔峰的辦法。
“閔峰交代,他昨晚跟趙宇等三人一起喝酒,地點在閔峰家附近的一家飯店。”包拯沉聲答道,“他們大概在凌晨一點結束。因為所有人都喝了酒,不能開車,後來閔峰找代駕送走了另外兩個人。由於閔峰的住處跟趙宇家很近,所以他親自送趙宇回來,兩個人是步行回來的。閔峰說他把趙宇扶上床就走了。”
“也就是說,他只承認送人進了卧室。”展昭問道,“他沒提起陽台?”
包拯皺了皺眉,“他沒有主動提起。”
展昭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可以去問他。”
“我跟展昭去。”白玉堂接著說,“有展昭在,不怕他撒謊。”
所有人都不反對。公孫策將目前現場找到的所有線索都交給了展昭。無論是對閔峰的盤問還是在現場共情的時候用來激發想像力,展昭都需要它們。
閔峰現在還不是嫌疑人,因此他只被警局內部要求交出配槍並且不能離開d市,隨時需要接受調查。
展昭和白玉堂是在警局見到閔峰的。昨夜宿醉的痕迹還留在這位硬漢的臉上,同時趙宇的死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讓他原本十分高大的身影都看上去佝僂了很多。當然,凡事不能看表面。也許閔峰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好人,但也許他只是一個演技高超的殺人兇手。一切,要調查之後才有分曉。
“趙宇是死於自殺。”
讓白玉堂十分意外。這竟然是展昭見到閔峰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不可能!”閔峰的表情立刻激動了起來,整個人的情緒從方才那種佝僂頹廢變得亢奮緊張,“他怎麼可能自殺!他是我帶過的最優秀的警員,是條堅強的漢子!他怎麼可能自殺!”
展昭盯着閔峰的一舉一動,全神貫注,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等閔峰激動地表達完自己對所謂趙宇自殺的懷疑不信之後,展昭又開口了,“你說的對,趙宇沒有自殺,他是被謀殺的,兇手就是你。”
這一次,閔峰卻沒有像方才那樣激動。面對這樣嚴重的指控,他卻只是瞪着眼睛盯着展昭,牙關緊咬,雙拳緊握,良久,才用一種近乎絕望的聲音喃喃地道:“我知道你們會這麼想。算了,反正也算是我害了他。你們要是有證據,就讓我給他償命算了。反正遲早會輪到我,我早就知道了。”
“什麼意思?”白玉堂皺了皺眉,不悅地道,“你這是承認殺了趙宇?什麼叫我們要是有證據?你連殺人都承認了,還不打算交代你的犯罪經過嗎?還有,什麼叫遲早會輪到你,你還有什麼情況沒有告訴我們?還不快說!”
閔峰沒有回答白玉堂的問題,他只是獃獃地坐在那裏,臉上滿是痛苦絕望的表情。
展昭靜靜地觀察着,過了一會兒,才重新發問。
“你跟我們組長說過,昨晚是你送趙宇回家的,時間是凌晨一點三十分到兩點三十分之間。而經過屍檢,可以推斷趙宇的死亡時間正是凌晨一點到三點之間。也就是說,趙宇死在你送他回來以後,就在他家裏。如果你不是兇手,那麼你有沒有注意到有別人在這個時間出現在現場。”
閔峰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展昭也不介意,而是繼續問道:“你說是你把趙宇送進卧室的,那麼除了卧室以外,你還去過他家什麼地方。”說到這裏,展昭停頓了一下,突然再次開口。
“你有沒有去過陽台?”
閔峰的臉上表情還是很痛苦,但是並沒有明顯的跡象表明他對陽台這兩個字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展昭與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沒說話。但是他們心裏同時產生了一個相同的想法,看上去閔峰並沒有撒謊,他昨晚真的沒有去過趙宇家的陽台。
結束見面之後,展昭確定了白玉堂的這個想法。
“趙宇不是閔峰殺的。”
“你能確定嗎?”問話的人是包拯,但是展昭明顯感覺到了公孫策更加關注的目光。
展昭點了點頭,“趙宇死在陽台,而閔峰昨晚並沒有去過陽台。從他前面面對我那兩個問題時給出的反應看來,也可以推斷出他不是兇手。但是……”展昭看了一眼公孫策流露出驚喜的眼神,沉聲道,“我們不能跟法官說,因為我的推測是這樣的,所以閔峰不是兇手。”
“是啊,犯罪心理學不能用來定罪,更不能用來脫罪。”這次說話的是小丁,她的神色也有些沮喪,“還是要看證據。現在的證據對閔峰太不利了。”
“在陽台上發現了閔峰的指紋,還有他衣物上的纖維。”龐統用手指敲着桌面,不解地道,“指紋我還能理解。可是衣物纖維就是他昨天穿的那件衣服上的。他不去陽台,怎麼可能把纖維蹭在那裏。可是展昭又說他沒說謊。別說是法官,就是我,要是不認識展昭的話,恐怕也沒法被說服。”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不能證明有第二個嫌疑人出現,那閔峰就成了替罪羊了?”公孫策有些激動地說。
“阿策……”包拯拍了拍公孫策的肩膀,“你是鑒證科的,應該最懂得證據的重要性。想要幫閔峰洗脫嫌疑,就只能繼續在證據上下功夫。”
公孫策看了包拯一眼,沒說什麼,只是紅着眼圈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他去的方向是法醫實驗室,大家都知道,他是去繼續跟線索們較勁去了。
案子陷入了僵局,又一天過去了,沒有絲毫的收穫。展昭的臉色很不好,白玉堂也不輕鬆。吃過夜宵以後,蘇虹拉着累得打瞌睡的小丁去機房補眠,包拯拉着龐統去法醫實驗室給公孫策幫忙。剩下白玉堂留在辦公室,陪着展昭……“發獃”。
沒錯,展昭這大半天一直在發獃,跟其他人忙得腳不沾地的隊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是沒人會對這一點有什麼意見。就跟公孫策常年窩在實驗室跟屍體和一大堆雜七雜八的證物們同吃同住一樣,展昭更多的時候都是這樣獃獃地坐在那裏。這只是他們兩個人不同的工作方式。犯罪現場調查關注事件呈現出來的點點滴滴,而犯罪心理學家則更關心一個人內心的波瀾壯闊。
此時,看似發獃的展昭,他的內心已經跟那個領他十分痛苦的犯罪人一樣波瀾壯闊了。
一定有一個犯罪人,理由很簡單,趙宇並非自殺。閔峰一定是無辜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他不可能是一個比展昭還高明的心理學家,高明到可以在展昭面前撒謊而不被識破。
那麼,實際上這個犯罪人在昨晚做了兩件事……下毒殺趙宇,栽贓陷害閔峰。那麼這兩件事究竟哪一個才是他的真實動機,還是說兩個都是?
這一切為什麼如此熟悉?
回到這案子的最初。周春被殺,將三個重案組成員一個個卷了進來。兇手似乎除了殺周春以外,還想把重案組的人也一網打盡。跟這次閔峰面對的情況是多麼相似啊……我們知道他們是無辜的,但是法律只相信證據。有口難辯,除非你能證明這世界上存在幽靈。是幽靈做了這一切嗎?
展昭彷彿真的看到了一隻異常強大的幽靈,正躲在暗處對着他微笑。這個傢伙精通各種犯罪手法,同時又非常了解重案組這幾個成員,甚至,他很可能也十分了解siu。這隻幽靈,這個對手,他為什麼要用這麼麻煩的辦法去殺人呢?這感覺就好像是一種挑戰,只是這挑戰的對象,是重案組,還是siu?或者,兩者都是?
突然,一陣電話聲打斷了展昭的思路。展昭看了一眼,原來是蘇虹那邊來的電話。
“來機房,我有東西給你看。”蘇虹的聲音總是冷冰冰的,但是展昭沒有錯過她聲音中的一抹激動。
“有什麼事不能電話里說。”白玉堂替展昭揉了揉已經有些僵硬的肩膀,又說道,“不過活動一下也好,免得你在這張椅子上坐到天亮。”
展昭無奈地苦笑了一下。二人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蘇虹的機房,卻沒想到竟然看到了整組人都已經到了。
重大發現?二人對視一眼,同時興奮了起來。
“來吧,給你們見識一下,猜猜這是什麼?”伴隨着蘇虹冷冷的聲音,展昭看到了出現在電腦屏幕上的一張臉。
“這是趙宇?”白玉堂吃了一驚。不是因為趙宇的臉,而是因為印着趙宇頭像的這張紙實在是太詭異了。黑色的紙張,上面印着一些複雜的黑色花紋,看上去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是又想不起來。照片下方有漢語和另外一種語言寫成的兩行文字。
“通緝令?”龐統熟悉大宋周邊各國的語言,自然認得,“這是西夏文字。”
“蘇虹,你是從哪裏找到這個東西的?”龐統皺着眉頭,顯然有些煩躁,“怎麼還扯出國際問題了?”
蘇虹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是受到展昭的啟發,覺得既然兇手這邊的線索斷了,不如就從受害人這邊入手。謀殺動機大多是情仇財,重案組這幾個人又參與了調查那個神秘組織的大案,肯定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我去外面逛了逛,果然有收穫。”
“你……你這個外面。”龐統的聲音有點抖,看蘇虹很依然淡定,絲毫沒有闖禍的自覺,只得無奈轉向不那麼瘋的其他人,“包子,我請一天假。”
包拯勾了勾嘴角,點頭,“一天搞不懂可以兩天,不要把蘇虹供出去。”
龐統摸了摸鼻子,欲哭無淚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