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崑崙寨

第92章 崑崙寨

?唐糖一開始沒能往深里琢磨。

老人家被寶貝女兒辜負一生,已然十分不幸,今日能喝了教他安心,也就當是遙祝他身體康健。不過一碗湯藥,雖說是葯三分毒,橫豎自己底子好扛得住。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

正湊去欲喝,卻被紀陶一把擋了那碗:“舅舅這是何意?”

唐糖驚了驚,喚道:“紀陶?”

他方才聲音狠厲,十分之不客氣,完全不像他平日作派。

紀陶面色鐵青沒有答話,他礙着對方乃是唐糖親人,已是強抑怒火。

然而岳霖一把年紀的人,只被紀陶問了這麼一聲,居然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反是冷汗滿頭,目含愧疚。

唐糖暗忖,總不見得有毒?這也太……

“舅舅……這藥糖糖今日是否不喝也得喝?”

岳霖只是一味重複那句:“他老人家尚等我回府復命。”

紀陶眼神逼視過去:“不若我替唐糖喝下可好?您回去復命也是一樣的,我們夫妻一體,誰喝下去還不是一樣?”

岳霖半天才道:“這個……姑爺喝之,只恐有損肝臟。”

“我喝了且傷肝,糖糖喝了呢?”

岳霖不語,眼神益發含歉,將她凝視半天:“……這真的不是舅舅本意。”

紀陶一語不發,撥開岳霖馬後裝葯的錦袋,從其中的小袋之中隨便挑出幾味葯來,攤於掌心,伸去唐糖眼前容她細看。

唐糖稍稍撥撿幾下,畢竟識得幾種,立時面色煞白,難怪紀陶視如洪水猛獸……她見是未曾見過,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避子湯?

歡天喜地認了門親,想着從此世間好歹也有一處娘家可去,不想……唐糖目中噙淚:“舅舅,你且對我說句實話,外祖父是有多恨我?”

岳霖裡外不是人:“他老人家早年丟了阿甜,見了糖糖這個樣子,不知有多疼愛。糖糖,舅舅看着你,且又是歡喜又是難過,更何況是你外祖父?”

唐糖直搖頭:“我從小沒了爹娘,正愁無以報答母親賜命之恩,唐糖我死不足惜……今日他老人家尚在,既覺得惟有這個法子才可消他對我父母恨意,我便遂了他的意,喝它十劑無妨……”

說著奪碗欲灌,岳霖心底一沉,急喚一聲“糖糖”,不顧一切衝上去拍開她手中之碗。那碗敲落在地,四分五裂,黑葯汁四濺而起,潑得幾人褲腿之上皆是十分狼狽,其餘的黑汁亦淌了四處,看上去觸目驚心……

“舅舅……”

“糖糖不用管了,舅舅回去,自然有法子回他。”

“那餘下的葯……”

“扔了罷。舅舅對不起你,你們一路保重,若是有需要,這裏終是你自己的家……這便告辭了。”岳霖臉上滿是愧疚之色,撇下這句話便轉了身,幾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唐糖實在想不分明今天發生的一切,心中雖惱,仍是在他身後低低又喚了聲:“舅舅。”

岳霖回首,目中竟帶淚光:“你這孩子,連聲音都同阿甜一模一樣。我出門之時,雖為你外祖父一意逼着,卻能發現他心中並不好受。他不肯告訴我為什麼,但舅舅覺得,他必是有難言苦衷,無論如何,終是為了你好……還望你萬不要因他老人家此舉便生恨意,可以么?”

唐糖心中五味雜陳,錦袋之中每一劑都有這麼大的藥量,不用大號的葯鍋簡直煮不下來,且是整整十劑……避子之湯多半寒涼傷身,他倆的孩子是有多天理不容?

她當然是恨死了,實在很難道出一句違心的話來。

岳霖終是黯然而歸,又囑咐一回岳棋:“在外記得聽姐夫的話,多長點眼色。”說罷終於走了。

岳家在南涼就有好幾家藥材鋪,岳棋自小認得這些,方才看着姐夫手中的葯早已呆了,祖父莫不是瘋了!這根本不是一碗避子湯的問題,這一大包葯,藥性峻猛,堪稱虎狼,又是這種劑量連吃十天……表姐這輩子都別想再生育了。

再恨那拐走姑母那唐家姑父,人都已然雙雙故去,還有什麼不可原諒?何況表姐終是姑母骨肉,老人家昨天還喜歡得無以言表,今日何至於殘害如此!

父親倒好,拍拍屁股跑了,也不管自己立在這兒何其尷尬。岳棋機靈道:“姐夫,我先去倒了這葯好了。”

紀陶尚未答,林步清不知打哪兒鑽出來,扯着那袋子道:“袋子太沉啦,來來來,小的同您一道去倒。”拉着他就走了。

唐糖怔了半天,方才回過神來注視紀陶。紀陶很少陰沉着臉,這會兒卻實在晴不起來,發現唐糖望着他,更是來氣。

紀陶想起昨天白天外祖父尋他喝茶時談到的話題,問起紀府家事時,他說起他二哥已有一子,老人家顯是鬆了一口氣。

心狠手辣之人他見過不少,卻是頭一次遇到這種無可理喻的事情。那老兒既懂得不可絕人香火,卻捨得自己的外孫女吃這樣的葯……

最可恨就是眼前這個傢伙,方才若不是她舅舅猛攔,她一碗葯早都下了肚。她這死心眼的牛脾氣,能不能不挑時辰犯,至少同他商量商量再犯呢?

唐糖自己本就十分委屈,卻見紀陶眼神幽怨的要命,狠狠將自己一剜,居然瞥開不理她。

唐糖心虛捅一捅他:“三爺在生誰的悶氣呢?舅舅都走了,我分明處理得很好不是么?岳棋已經把葯都扔了……”

紀陶悶哼一聲:“是,你翅膀硬了。”

“誒誒,我彷彿才是受害者罷。三爺沒有一句安慰,反甩這樣的臉色給我看。”

紀陶聲音難過:“你想過那葯喝下去什麼後果?”

“我方才分明就是在做戲!舅舅即便不拍開我,我也一定砸了那碗!”

紀陶面色略微緩:“你有那麼機智?”

“機智不機智全看從小跟着誰混,又嫁了什麼樣的人。拿什麼玩笑,能拿小孩子玩笑么……給三哥生小娃娃,是我從前可望不可即的夢呢。”

他睨她一眼:“你自己的身體就可以玩笑了?”

唐糖一味諂媚着:“喂,你說我們家大閨女叫什麼?紀二毛可好?好像不大婉約,要不叫紀小醉?爹爹這般醉人,丫頭多半差不到哪裏去,你說呢……”

紀陶心頭一暖:“滑頭。”

“紀滑頭?好像還行……不過女孩兒喚這樣的名字容易遭人嗤笑,這個留給小兒子用好了,大兒子不如你另想個實誠名字,家裏的小兒子通常最滑頭……”

“罵人呢?”

“嘿嘿嘿。”

紀陶被她說得心動:“真的給三哥生這麼多?”

唐糖掰一掰手指頭:“不多啊,為什麼數到現在才三個傢伙,難道是你不夠可以……”

紀陶一把將她抱起來扛在肩上,探了壞手去揉:“想不想嘗嘗什麼叫做可以?”

唐糖癢得咯咯瘋笑,一勁討饒:“不要不要……光天化日,我知錯了。”

岳棋本是覺得此二人氣氛僵持,自從將葯扔了便一直立得老遠,此刻一時瞧呆:“唔?”

林步清老氣橫秋拍拍他,拿了張南涼地圖擋了他的眼睛,裝模作樣問路:“小少爺,你快幫忙看看,我們天黑能不能到?”

岳棋只有十七歲,也是好奇,撥開地圖繼續看得有趣,一頭答着:“能到。”

“小的順便還想知道的是,過幾日都要在那個寨子借宿的話,那裏有無有床榻呢?”

岳棋好笑道:“怎麼想起問這個?你這想法不錯!下次我可以考慮賣榻給崑崙寨那幫土豪,不過他們都睡樹屋……買了要怎麼運上去?我再琢磨琢磨……”

阿步哀嘆,樹屋,我家三爺的這個命……

**

紀陶經了一段日子的急攻,對古崑崙語已然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對於十來種形似蝌蚪文之間的對照關係,亦有了清晰認知。

他手握崑崙寨小孩發矇用的樹皮書,竟能指着告訴唐糖:“這些字雖非《道生一》上的文字,但其實很多相通之處,你看,這是天空的意思,這是綠樹,這詞是溪水……”

唐糖一臉崇拜:“三哥好生厲害。”

紀陶倒有些無奈:“厲害什麼,那個麒麟肉,我是一無所獲,彷彿所有崑崙經文的譯文里,反遇麒麟肉,皆是直接引用這串蝌蚪文,而避開了這一串字符的譯註。”

“一會兒我們問問?”

“尚不知這個古寨的禁忌,待我摸清……緩緩再問。”

“嗯。”

“可惜我都用眼睛看,誰也未給注過讀法,不會讀,不然溝通會便利很多。”

他求知心切,於是求了族長,特意請了他的小兒子皮皮,要他一頁一頁念來聽。

紀陶好學得似個小孩子,唐糖暫且想不明白學會說崑崙話能有什麼用處,在旁聽得略嫌無聊,便拉着岳棋去尋族長的大兒子奇奇請教。

岳棋不知道紀陶的打算,在路上聽唐糖提過麒麟肉,對這裏的文字又有一定了解,記在了心裏,着急將那一串蝌蚪文劃在了地上。

奇奇與岳棋關係甚好,然而看着地上這一串字符,竟先是愣了一愣,面色立時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紀陶:除了家裏的床,世上所有的方式都試過一遍的人生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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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姦臣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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