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夢斷魂消
尉遲國和順八年四月,晨曦逐雲破曉,窗外柳絮紛飛,迷亂了人眼。
綰雲閣內,衣不蔽體的惋笑如失神地躺在冰涼的地面上,那裸露在空氣中,原本白皙的肌膚上佈滿了大片的淤青。
空氣中彌散着一股讓人血氣翻湧、蠢蠢欲動的麝香味兒。
“咣當”一聲,門被人一腳踹開,幾抹明晃晃的身影亟不可待地闖了進來。
雙眼空洞的惋笑如渾身一顫,腦袋裏一片空白,下意識混亂抓起衣衫,遮擋在胸前。
只木訥地聞聽三妹惋雲霜幸災樂禍的聲音傳入耳朵:“黃姨娘,你快看,我就說大姐不守婦道,現在證據確鑿了吧?”
姨娘黃湘興奮地瞟了一眼惋笑如胯下那縷殷紅的血跡,眼底的陰毒一閃而逝。
“去通知相爺與太子過來!”黃湘一轉頭,對身後的杜嬤嬤沉聲吩咐道。
一聽說太子,惋笑如瞳孔猛縮,終是回過神來,衝著黃湘直搖頭,忍不住乞求到:“黃姨娘,不要......不要......”
噗嗤~
黃湘嗤笑了一聲,眉宇間飛揚的儘是鄙夷的神色:“嘖嘖,我說大小姐,你也太耐不住寂寞了吧?眼看三日後便是你與太子大婚之日,有好端端的太子妃不當,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偷人!”
最後偷人二字,黃湘咬得極重,還特意提高了語調,頓時惹得一大群丫鬟下人全都躲在門口,探頭探腦,小聲的議論紛紛。
惋笑如羞愧難當,再也忍不住,滾燙的淚珠簌簌往下直掉。
她多麼希望這是一場噩夢,可是下身撕裂般的痛楚,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她,那個肆意在她身上馳騁暴虐過的陌生男人的殘暴與無情。
“咯咯咯,不過你可真會挑日子呀,知道太子今早來府,便送給他這麼一份大禮,就不知道他能否消受得住了?”
在惋笑如驚恐的視線中,但見黃湘一邊悠閑地踱着步,一邊仔細欣賞着惋笑如狼狽的樣子,陰毒的話,使得她原本美麗的面容竟漸漸有些扭曲。
惋笑如猶如受驚的小鹿一般,無助地蜷縮在角落裏,肩膀不可遏制的聳動着,早已經泣不成聲。
說話間,外面傳來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
接到傳訊的國相惋天雄與太子尉遲軒直接闖了進來,在惋笑如受驚抬眸的模糊目光中,隱約見到一起進來的,還有黃湘的親生女兒惋雨煙。
“大姐,你怎麼能這般地糊塗呀?”惋雨煙嘴角邊的譏諷一閃而逝,快步來到惋笑如的身邊,將經過床邊時順手扯下來帷帳,迅速蓋在了她的身上。
惋笑如下意識往裏縮了縮,只因在惋雨煙貌似關切的眸光之下,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那一縷凶光,使得惋笑如的心頭隱隱不安。
“這......這......你......你......”惋天雄目瞪口呆,着實被這個不堪的場景震驚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反觀尉遲軒神情上卻不着一絲的意外之色,落在惋笑如身上的眸光冷如寒霜。
“軒,你聽我解釋,不是你看到這樣的,我是被人欺負了。”
見到尉遲軒,惋笑如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撲了上去,攥着他的手,苦苦哀求。
尉遲軒斜睨了她一眼,嫌棄的皺了皺眉,大力一甩,直接掙脫開了她的手。
惋笑如一個趔踞,差點摔倒,掌中空蕩蕩的,唯有遊離着涼薄的空氣。
不可置信的盯視着尉遲軒,惋笑如淚水四溢,聲音顫抖:“軒,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尉遲軒連個餘光都沒捨得給她,反而看向了惋天雄,全然不顧惋笑如傷心難過的目光,聲音無情:“國相,准太子妃做出這麼有辱國體之事,怎配嫁與皇家,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我是斷斷不會迎娶她入門的!”
“這......”惋天雄臉色鐵青,惋笑如這副尊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何事,他雖然不喜惋笑如這個唯一的嫡女,但卻難捨費盡心思才好不容易與太子攀上關係的這門親事。
“太子,你先別著急,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可否給笑如一個解釋的機會。”
滿臉淚痕的惋笑如感激的看了惋天雄一眼,想不到平時對自己一向及其冷淡的父親,此時卻能如此的維護自己。
尉遲軒心中冷笑了一聲,他又怎會不知惋天雄這個老狐狸心中的盤算,他想攀高枝,自己又何嘗不想利用國相府的勢力來鋪平帝王之路。
這親是要結的,只是他要娶的定不會是惋笑如這個木訥懦弱的女人。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尉遲軒走向了惋雨煙,溫柔的拉起了她的手,銳利的眸中蕩漾的是惋笑如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柔情。
“國相,其實我真正喜歡的人是煙兒,直接礙於嫡庶有別,可如今嫡女卻做出這種喪風敗德之事,還忘請國相成全我與煙兒。”
話落,尉遲軒還不忘神情的與惋雨煙對望一眼,但見惋雨煙白皙的面頰上迅速掛上了兩抹緋紅,羞澀地低下了頭。
字字句句恍若利刃一般無情地扎在了惋笑如的心坎上,她雙瞳猛縮,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切。
惋天雄一愣,隨即臉上盪開一抹狡猾的笑容,他才不管是哪個能嫁入太子府呢,只要是他惋天雄的女兒就行,況且他並不喜歡惋笑如,只是礙於她嫡出的身份罷了,所以這等好事才會落在她的身上。
“哎!倒是老夫忽略了,差點拆散了你與煙兒的這等美滿的良緣。只可惜......煙兒是庶出,會不會太委屈太子你了?”
“那還不好辦!”尉遲軒眸光閃爍,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盤算,“國相正妻之位懸空多年,黃姨娘雖無正妻之名,卻有主母之權,掌管后宅多年,如今只要將黃姨娘抬為正妻,那煙兒不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女了嗎?”
尉遲軒平靜的看着沉思的惋天雄,他篤定,惋天雄是一定會答應的。
反觀黃湘與惋雨煙,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互相死死的抓着彼此的手,緊張地盯視着惋天雄。
果不其然,沒多久惋天雄就抬起了頭,笑道:“嗯!如此甚好!”
其實他最喜歡的就是黃湘一房,也早有心將她抬為正妻,只是這麼多年缺了一個合適的借口罷了,怕外邊傳言他寵妾滅妻,如今倒正好是一拍即合了。
惋天雄與尉遲軒滿意的相識一笑,氣氛非常融洽,全然忽略了旁邊毫無存在感,被棄之如敝屣的惋笑如。
“你......你們......”惋笑如乾涸的眼眸中,盛盈痛苦,顫抖的手指着眼前這群她曾經最在乎,卑微去討好的“親人”們。
經過這麼一吱聲,大家這才想起她這個傷風敗俗的女人來,轉過頭,看向她的目光全是厭棄與嘲諷。
惋笑如搖搖欲墜,死死的抿着唇,全然麻木,都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在如何支撐着的。
尉遲軒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轉頭看向了惋天雄:“國相,就不知道這個女人該如何處理她了,她的存在不僅是相府的恥辱,更是我皇家的恥辱。”
惋笑如腦海中“嗡”得一聲就炸開了,這話意再明了不過,他......是想要她的命嗎?
“是呀,爹,這要是外間平常人家的女子,可是要浸豬籠的!”躲在黃湘身後的惋雲霜一臉壞笑,探出頭來,恰到好處的補上了一句。
惋笑如渾身發冷,對上了惋天雄陌生的目光,不同於往昔的冷淡與疏離,如今更是多了一份狠辣與無情。
“不知廉恥的東西!”惋天雄啐了一口,轉而看向了黃湘,“如今你是主母,處理好此事,記得乾淨利落點。”
話落,看都沒看搖搖欲墜的惋笑如一眼,惋天雄直接朝着尉遲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要邀着他一起離開。
反倒是尉遲軒臨走時丟給了她一個眼神,只是這個眼神中所飽含諷刺的深意,深深地刺痛了惋笑如的眼。
以至於後來她被人摁倒了長凳上,都渾然不自知。
黃湘在惋雨煙與惋雲霜一左一右的攙扶下,穩步來到近前,俯視着惋笑如,眉角得意的向上飛揚,冷笑一聲。
“別說我不近平面,如今我便給你一個恩典,讓你體面的走。”話落,朝身後一招手。
就在惋笑如愣神的功夫,她便看見綠荷端着一個托盤,低眉順耳的來到黃湘的身側,諂媚的笑道:“夫人,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惋笑如嘴角盪開一抹悲涼之色,何其的悲哀呀,自己的貼身丫鬟竟早已經背叛了她。
黃湘眼中閃過一抹嗜血的瘋狂,語氣中充滿了興奮:“動手!”
頓時,一張桑皮紙覆在了惋笑如的臉上,緊接着綠荷口中含上一口燒刀子,使勁一噴,噴出一陣細霧,桑皮紙受潮發軟,立即貼服在臉上。
惋笑如呼吸困難,手足掙扎,彷彿有一雙大手死死地鉗住了喉嚨一般,臉色憋得醬紫。
綠荷手下絲毫沒有停歇,緊接着第二張桑皮紙又覆了上去,她早已背主,如今更是要在新夫人面前好好表現,對曾經朝夕相處過的小主人,下起手來哪裏還有半點的憐惜之意。
“哼!賤丫頭,為了送你上路,我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呢,如今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就憑你也配喜歡太子,我與太子早就情投意合,偏偏有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擋在前面,你先是擋住了我娘晉陞之路,后又攔了我的幸福,確實該死。”
“咯咯咯,二姐,大姐這去的也算是值了,太子找來的那個男人我看她倒是享用的很是愉快呢!”
聲聲句句伴隨着痛苦的窒息感蜂擁進惋笑如即將爆裂的頭顱里,滔天的恨意襲來,一行行血淚侵入了逐漸乾燥的桑皮紙,想不到真相居然是如此的痛心蝕骨。
第五張桑皮紙了,綠荷終於停了下來,揉了揉發酸的手臂,下意識看了一眼黃湘。
黃湘斜睨了一眼依然在垂死掙扎的惋笑如,冷哼道:“繼續!”
又是一股灼熱的燒刀子噴在臉上,惋笑如雙瞳佈滿血絲,額頭青筋凸出,終是雙腿一蹬,咽了氣。
翌日,國相府傳出來的變故,令朝堂嘩然一片。
准太子妃突染惡疾,於昨天夜裏暴斃,只是不知為何死相非常可怖,被視為不祥之兆,草席一裹,便早早地下了葬。
黃姨娘操持后宅多年,人品貴重,國相稟告皇上之後,便被抬為正妻。
黃姨娘之女惋雨煙,與太子一見鍾情,以相府嫡女的身份,三日後嫁於太子,成為尉遲國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