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倖存者

核爆伴隨的輻射是不可避免的，早期的核輻射威力很大，可以穿透建築物和地表，爆炸完成後，核輻射會長期留存在爆炸區域，長達幾年甚至幾十年，將該區域變成一片死亡之地，有些放射性元素的半衰期長達幾億甚至幾十億年，比地球的壽命還長，而這些物質要完全衰變結束，可能需要幾百上千億年。天選者小組的一個任務就是每到一個地方要將放射源收集並深深掩埋。

長期輻射還會導致基因變異，曾經坊間廣為流傳的切爾諾貝爾巨鼠事件，雖然有些演繹誇大的成分，但也間接地從側面證實了輻射對高級的哺乳動物也會造成影響。李弗斯就曾在執行任務時見到過三隻翅膀的蝴蝶五條腿的青蛙等等，越是低級的生命體受輻射影響后造成的變異越大，植物和無脊椎動物受輻射影響頗大，變異后的形態也千奇百怪大相逕庭，人類作為這個星球上最高級的生命體，基因染色體自我修復能力極強，基本不大能在外觀上體現出來。受輻射變異的動物大多有身體缺陷，比較孱弱，有些出生不久就死去了，也有極少數變異者細胞活力變大，細胞分裂次數增加，身體異常強韌，壽命也額外長。

第七小組這次執行任務的地方在東亞西北部F379號區域，該區域在原中國西北部喀喇崑崙山脈，接近原印控克什米爾地區，這是一個戰事頻發的爭議三角區，印度與巴基斯坦、印度與中國在這裏的軍事衝突似乎從未間斷過。中國崛起后，印度主動將侵佔的達拉克地區歸還給中國，但由於這裏的高海拔高寒氣候，並沒有多少人居住，所以這裏也是大戰時被投放核彈最少的幾個地區之一。

但任誰也想不到，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第七小組遭到了無恥的伏擊，全組死傷殆盡。

李弗斯現在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孩子，他近乎憤怒地第二十三次打開了猴子表上的通訊開關，又一次發出了求救信息，而在此之前，蟑螂已經終止了呼吸和心跳。

猴子表是組織內部研究所近幾年研製的有代表性的科技產品，裏面包含一個衛星通訊器和GPS定位系統，紅外雷達掃描系統、超聲波探測器、生命熱像追蹤儀、光譜全息投影屏、鐳射激光發射器和伽馬射線束生成器，同時它還真的是一塊表。猴子表的名字來自於“無限猴子定理”，該理論設想將一隻猴子放在鍵盤前，經過無限次隨機按鍵后，這隻猴子可以打出一切文學作品，什麼《簡愛》、《飄》、《紅樓夢》、《哈姆雷特》、《哈利波特》、《神鵰俠侶》、《烏克蘭拖拉機簡史》等等，應有盡有，同樣若是有無限只猴子拿着無限個鍵盤拍打，一瞬間就可以打出所有的文字，當然這是一個悖論，不過它反映出的道理其實很直白，就是只要嘗試的次數夠多，一切皆有可能，由此來命名猴子表足見猴子表功能的強大。

顯然李弗斯並沒有無限的生命供他無限次地求救，當他第二十三次求救之後，仍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不過逐漸從洞壁上方傳來的隆隆聲還是讓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寬慰。那是直升機的螺旋槳在高速旋轉時摩擦空氣發出的噪聲，直升機具有其他類型飛機所不具有的良好的機動性和靈活性，可以超低空飛行，還可以隨時降落，不需要跑道，一般是執行機密任務和搜救探查的首選機型，但由於其油耗較高，續航能力差，很難執行長途任務，粒子技術的誕生完美地彌補了直升機的這個缺陷。

大戰之後，全世界僅存的先進科技設備和先進軍事器械還有科研團隊基本全部由阿基里斯組織的同盟會所掌握，末世軍和一些民間武裝組織只是裝備了一些常規武器，這些常規武器與幾百年前的海灣戰爭及美伊戰爭所使用的武器相比除了口徑更小、后坐力更穩定、準確度更高、殺傷力更大和射程更遠之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改良和突破性的發展，與二戰時的武器相比也是一樣。

距離F379號區域最近的軍事基地在F375，原新疆和田，能從那裏派出直升機飛抵這裏的只能是同盟會，李弗斯對此毫不懷疑，而且能調動直升機的部門至少要比天選作戰小組擁有更高的級別和權限。

末世之戰完美地摧毀了所有地球表面上的工廠，鋼鐵廠、棉紡廠、武器製造廠，食品加工廠……所有的工廠都在野蠻的核爆中化為灰燼和瓦礫，地下的工廠和軍事指揮中心幾乎全部掌控在同盟會手中。

由於地面上的高輻射和低溫，並隨時可能有的不可測知的恐懼和危險，人們的活動範圍不得不漸漸轉入地下，過着土撥鼠一樣的生活。軍事指揮所作為爆發戰爭時各國最優先的打擊目標，是最早轉入地下的軍事建築，各國從二十一世紀初就開始熱衷於修建地下軍事指揮所，比如中國北京西山地下指揮中心和美國白宮地下指揮中心等等。

同盟會的地下軍事工廠曾組裝生產過幾批新型粒子動力直升機，他們稱它為“阿帕奇之子”，是目前最先進的武裝戰鬥直升機。

李弗斯從前執行任務時曾無數次地駕駛過阿帕奇之子，對於它可以說是瞭若指掌，甚至能從洞穴上方傳來的爆炸聲都能判斷出那是最新型的76代地獄火導*彈。他將自己藏在一塊巨石的凹陷下面，以防被掉落的石塊擊中，等待直升機將洞頂擊穿，然後放下懸梯。

儘管他知道活下來的希望不大，儘管他對這種暴力的救援方式有些不以為然，但他仍然渴望被救援。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架直升機似乎並沒有救他出去的打算，並且在擊穿洞穴上方厚厚的岩層之後繼續向洞穴里傾瀉着導*彈，在打開猴子表的無線通訊器試圖與直升機聯繫並沒有得到回應之後，射向他所在方位的導*彈更加密集和有針對性了，李弗斯悲哀地相信，就算他此時躲在岩壁下面不會被導*彈直接擊中，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也會死在坍塌的岩壁或者崩碎的亂石下。

李弗斯棲身的岩壁是一塊巨大的石灰岩，這種卡斯特地貌中常見的脆弱岩體在導*彈的轟炸下顯得尤其不堪一擊，他半弓着身體側倚在岩壁上，由於戰鬥和精神的高度緊張使得肌肉有些痙攣，但長期的訓練和無數次的戰鬥讓他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哪怕是這樣的絕境下，他還沒有放棄。

最終，在地動山搖的震動中整個山洞乃至半個山體都開始崩塌，那架“阿帕奇之子”似乎確定了沒有人可以在這樣的災難下生存下來，便裹挾着狂風揚長而去。

洞穴的下方是一個由地下河積年衝擊而形成的巨大的山體空腔，導*彈的轟炸造成了山體的崩裂，整個洞穴向下塌陷，李弗斯隨着那些巨大的堅硬的奇形怪狀的石塊一起掉了下去，不過他早就用射線探測器測算好了與腔體地面的垂直距離，並迅速通過他穿戴着的防輻射服的迎風面積、自身加穿戴重量及空氣密度等計算出其自由落體速度和落地時間，就連空氣濕度和溫度及地球緯度帶來的微弱誤差也計算在內，要知道李弗斯的腦袋裏可是移植有全世界最先進的微型粒子計算機，這些普通人看似複雜的計算他幾微秒內就可以完成，而且永遠不用擔心做錯。

李弗斯盡量地撐開四肢，身體呈一個“大”字型趴卧着墜下，儘可能增加空氣阻力，在接近地面的時候，他的身體突然詭異地在空中停滯了一下，然後有驚無險略顯狼狽地摔在地面上。

那是一對高速空氣噴射器，或者叫助推器，是由維生系統中攜帶的高壓氧氣作為動力來實現的，可以協助跳躍和進行短暫的飛行，安裝在後背雙肩靠下的輻射服上，這樣可以最大程度地維持身體的平衡。這是一件選配的裝備，組裏大部分人都沒有攜帶安裝，因為它不但很重，而且穿上它會讓人看起來很傻，就像是幾個世紀前某些漫畫裏的造型很LOW的未來戰士。

坍塌還在繼續，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石塊從上面紛紛落下，不過已經不能對李弗斯的生命構成威脅，因為它們尚在半空時，李弗斯就算好了這些石塊下落的軌跡和落點，就連空中互相撞擊彈射改變的線路都算得分毫不差，只要在它們落地前找到地面上的安全區域就行了。

等到坍塌一結束，塵埃還未落定，李弗斯就開始尋找出去的路。他先把猴子表的通訊和GPS系統關閉，之前他就在懷疑，為什麼每次敵人都能幾乎是毫無偏差地找到他和他的小隊，很可能是組織內部出了叛徒，利用猴子表定位跟蹤到了他。

然後又把維生系統的氧氣關閉，打開頭盔上的通氣口，這裏空氣輻射濃度不大，相比之下完全可以呼吸，氧氣筒剩餘氧氣不多，必須要省着用，萬一出去后輻射太大，還要靠這點氧氣撐着他走到最近的基地，或者撐到他聯繫到一個組織的成員，雖然他知道自己曾經被高強度核輻射近距離照射，儘管有防輻射服隔離，但臟器細胞已經開始有衰竭的跡象，就算體內有先進的T細胞也無能為力，樂觀估計還能再撐兩個星期左右，而游隼下落不明，自己可能是第七小組唯一的倖存者，一定要活着找到組織，揪出幕後黑手，也算是給第七小組的弟兄們和自己報個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