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沉香
與吳地連綿不絕的迷濛細雨，以及嶺南狂躁無常的瓢潑大雨不同，仁川的雨是溫潤而充滿生機的。
經過了一夜的熱烈與休憩，窗外輸送來的新鮮氧氣，讓姜蘇赫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躺在白色的大床上，身體所感受到的滑膩觸感帶來陣陣酥麻，遍身的力氣都被掏空。
姜蘇赫舒服地呻吟了一聲，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朝自己的胸口看去，如瀑般的黑色髮絲慵懶地散落開來，遮住熟睡中的少女的臉龐。
曼妙修長的雙腿盤結在他的腰間，而她雙手緊扣住姜蘇赫的腰際，鼻端傳來悠長的韻息。
往日成熟的面孔上勾起了一絲罕見的懶散的微笑，他輕輕撥開胸膛上的幾縷髮絲，認真地注視着那張小臉。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動作，周子瑜扭了扭身子，閉着眼迷迷糊糊地問道，“幾點了？”
“六點五十分。”
“早。”周子瑜輕輕抬起頭，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早上好，我們得趕快起來了。”
“噢，為什麼這麼早就要起來？”
周子瑜依舊閉着眼睛，不停地用掌心撫揉着臉兒。
“我們得起來吃早餐呀，再說航班就在上午呢。”姜蘇赫輕輕抱住周子瑜，想要把她的身體從自己的身上移開。
“我就是你的早餐呀。”
周子瑜俏皮地睜開了眼睛，她勾住姜蘇赫的脖子，嘴唇貼在對方的耳際，呵氣如蘭，“你可以慢慢享用。”
說著子瑜微開檀口，輕輕咬了一口姜蘇赫的耳朵，酥酥的快感令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現在想一想……似乎也不是那麼著急。”姜蘇赫一把摟住少女的腰，轉了個身，將她壓在了自己身下。
聽任負心人的擺佈，子瑜就此癱軟下來。
恍惚間，她咬住了男人的胳膊，留下了淺淺的牙痕。
……
戴着帽子、墨鏡、大口罩，追趕南風的人們走出高雄機場。
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台南的溫泉町。因為子瑜的一句話，兩人開車到了這他們誰都沒去過的地方。
南國的群山之上是正值盛夏的晴朗天空，一塵不染，晶瑩剔透，美麗極了。
從平緩的山路間穿過，在這溫泉町樸實的景緻中，姜蘇赫領略到一種悠閑寧靜的氣氛。
一排排屋頂砌着細木板的低矮房子點綴在山中，踏過鋪着圓圓石子的小路，便是這間日式風格的溫泉旅亭。
他們卸下隨身的行李，身穿和服的年輕引路女侍也恭敬出門。
子瑜抬了抬那發出嘎嘎聲的紙拉門，把它拉開，露出那朦朦水霧之中的私湯池。
女孩眼睛瞪得鋥亮，將半推半就的姜蘇赫扒光推進去。在那明亮的日光下，他反倒是顯得有些羞澀。
稍做打浴之後，姜蘇赫下半身圍着一條浴巾，將雙腿放入溫泉池中，在有些發燙的池邊石階上坐下，看着霧氣繚繞的古舊陳設，頗為自得。
聽女友的話果然沒錯，這裏是確實生活舒適的地方。
“Oppa，喜歡嗎？”一道嬌媚而放鬆的聲音傳來，是子瑜走了進來。
她的腦後盤着精緻的髮髻，襯托她的鵝蛋小臉美而調和。
她轉身背對男友，褪下浴衣，和濕木屐、白色襪子放在一起。
隨即跨入湯池，坐在滾燙的池底，和僅浸沒雙腿的姜蘇赫不同，周子瑜剛剛坐下，水面就已經沒至她的下頜。
“感覺不太糟。”姜蘇赫回答。
“敷衍！”女孩揚起了聲音。
“因為是夏天啊。”
“正因為是夏天，所以要泡溫泉解暑啊。”子瑜臉紅起來，可是很認真的樣子，輕輕地點着頭。
姜蘇赫直起身，牽着女孩的小手，慢吞吞地坐下，熱泉帶來的針刺般快感湧上心尖。
“唔，比之我國習俗，確實各有千秋……”
冷不防間，周子瑜來回撫摸着他的上臂和後背，念叨着，“奇怪，到底是怎麼長的，盡會做壞事。”
然後，她一把抓住他鬆軟的肌肉，彷彿要揉碎他似的。
“痛！”
“那這樣還痛嗎？”女孩做出敲鼓的可愛手勢。
“不痛。可以敲，隨便敲。”
好一會兒，女孩玩得有些乏了，便起身去房內。
姜蘇赫滿心舒暢地閉上眼睛，靠在池邊半躺着。
半敞着浴衣的少女走回來，手中托盤放着小毛巾、兩瓶冰牛奶和姜蘇赫的手機。
他看了眼屏幕，裴珠泫？
隨手接起，本打算敷衍一下，卻沒成想聽到一句讓他震住的話。
姜蘇赫愣了會兒，突然間發現他把除了周子瑜的人都忘了，隨口安撫，以後再說。
裴珠泫在電話的另一頭並未再吭聲，只是更似無聲的抗議。
他只能說自己這邊在忙，掛斷了電話。
他起身出水，伸出手，少女順從地遞上毛巾，姜蘇赫擦了把臉，重新坐在發燙的石階上。
“呵，男人。”周子瑜低着頭，嫌棄地看着他。
“在上學時，你有過喜歡的男孩子嗎，比如那個沉橋？”姜蘇赫笑着抿了一口冰牛奶，砸了砸嘴，轉移話題。
“問得也太失禮了吧。”
“他們都太笨了，一點兒也不成熟。”子瑜有些莫名，單手叉腰，對飲着牛奶，“所以說，根本也不會想跟高中男生談戀愛。”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姜蘇赫身子微微前傾。
聽到他的問話，她並沒有馬上作答，只是對他忽閃着好看的大眼睛。
姜蘇赫笑着再一次入水，孩子般玩了潛水，讓水沒頂，再出來。如此反覆，方才露出上身，向後曲着雙臂，把頭枕在上面躺着。
子瑜也悄悄地入水，雙手捂住臉，也顧不得把髮髻浸濕，仰着臉就沉入水中。
在姜蘇赫心神恍惚的瞬間，人中之間傳來陣陣冰涼的齒感。
不一會兒，她坐起來，熱湯除去了臉頰上的白粉，露出兩片緋紅，她鎖緊雙眉，哭喪着臉。
但轉瞬間，看着那個喘着粗氣、疲憊不堪的男人便高興得笑個不停。
嬉笑打鬧片刻，她才裝作要擺脫屈辱般說著，“壞東西，我餓了。”
……
離開旅亭，上了街，正巧趕上夕陽的餘暉。
縣界的小鎮和繁華的首爾是兩個世界，只是在附近的夜市上，戴着鴨舌帽的周子瑜依舊像是到了天堂。
手上的東西還沒吃完，她就走到下一家讓姜蘇赫幫她點餐，吃了幾口便轉給了姜蘇赫，還不許他丟掉，說是浪費可恥。
周子瑜就這樣一直拉着姜蘇赫的胳膊，走了大半條街，一直到她吃得吐出來為止。
她斜倒在他的身上，小胸脯劇烈地起伏，急喘着氣。
吐夠了，舒服了，她笑着說是水土不服，不要緊。
到小鎮的老字號用了並不美味的紅豆湯，唯一可取之處便是似乎不看電視的中年店長。周子瑜心血來潮，摘下了墨鏡還露出慶幸的竊笑。
當她放心地去付賬時，卻被店長上國中的女兒抓了個正着，那一聲“周子瑜”的尖叫，讓食客們投來疑問的目光。
只有跑，反應比姜蘇赫還快的周子瑜就拉着他跑到了街上，穿過無人的小巷，終於力盡的兩人彎腰喘氣，相視大笑。
燈火驟然閃爍起來，路過一處處掛着印有飯館或點心鋪字號的褪色招牌，兩人重新牽起手，漫無目的地遊盪着這個夏天。
“Oppa，Oppa！”傳來了周子瑜清澈而優美的喊聲。
“怎麼了？”
“我愛你。”
周子瑜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臉，不再羞羞答答，更沒有了往昔的小女孩模樣。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