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只賣有緣人
“滿意的話就留下來。”是個熟悉的漫不經心的聲音,為了驗證我的想法,我躇躊又遲疑地轉過頭去。
“葉知秋?你怎麼在這裏?”我驚詫地問。
他一聽,詭譎的笑道:“我如何不能在這裏?”
我尚未來得及回答什麼,他忽然望着前面,彷彿遺失了什麼一樣,然後闔緊眼帘,嘴唇動了動才又繼續說道:“你也知道啊,我為一人,隻身入紅塵來,如今她不知去向,我好像,無處可去了。”
他傻獃獃的站着,慘慘的死盯着地面,如同木偶一般。
我彷彿看到一個小男孩,那麼深的黑暗裏,只有他孤單的站在原地。
眼前的男人,身穿白色長袍,一頭黑髮,一塵不染,風度翩翩。
我不禁油然而感幾分慚愧,
可本來,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我就生氣,想起青蛇那雙如一汪深潭的眼,冷冷地看着我時,她的眼神似乎將我冰封千里。
她看我年紀小欺負我就算了,可她還偷走了齊銘和之桃的一線生機,並將那個麻煩丟給我。
“哼!”我語聲清朗,將這一字說得鏘然有力。
“呵!”葉知秋毫不在意的淡淡一笑。
見他眼睛專註的看着我,心頭突然一亮,忽然想起來自己究竟忘記了什麼。
先前那聳立着一株株向四周伸展着碧絨絨枝葉的高大杉樹之間,先生與他一起置身與那些綠意森然里。
我一急起來雙手就找不到地方安放,輕輕搓着裙子的衣褶,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平常常地說道:“這是什麼地方,先生呢?”
“一下問兩個問題,你想讓我先回答哪個?”他眨巴眨巴眼睛,用一對深邃的看不見底的眸子靜靜的看着我,嗬嗬嗬地笑了起來。
我似乎終於明白青蛇為什麼寧願死追着齊銘不放,也不願與長相其實不差的鬼判在一起了,實在是太討人厭了。
見我不搭理他,葉知秋鄙視地白我一眼說道:‘好沒意思的小孩。’
然後又繼續說道:‘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隨隨便便就敢亂闖,要是一般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理睬他,他頭略偏了偏,右仰着冷笑道:“說你你還不願聽,你可知道大人讓你往前走,可沒讓你這進地方來吧,你也不想想,這裏可是黃泉路上的孟家莊,孟婆住的地方……”
他義正辭嚴理直氣壯的我,罵得滔滔不止的樣子,不知道的人指不定還會以為他有多關心我呢,但其實,眼前這個男人,他正真關心人時,是像在青蛇旁邊那般,一言不發,做好一切的。
切,孟家莊又如何,說得好像誰沒見過孟婆一般,連他做鬼判時我都見過。
忽然,角落裏發出一道聲音:“葉二,你又胡說八道。”
陌生的男聲從正後方傳來。我倉促的轉過頭去,心裏惴惴不安第想,這些人走路都全沒聲音的,絕了。
不對,這些哪裏是人,是我忽略了,竟將它們當成是與我一樣的。
只看見是一個錦衣俊秀的冷漠男子,他前額高,兩道很濃的眉毛,投下了兩層陰影,眼窩陷落得深,兩眼黑得發亮,目光鋒利,彷彿要把眼前事物一眼刺穿似的。
他一路走來,腳下果然是一點聲音也無。
還沒等我作出反應,他劍眉微皺,斜視葉知秋一眼便轉過頭來對我說道:“我是一涯,大人吩咐今後幫您料理些雜事的;方才的,不是什麼大事,您察覺到的異樣是大人給您的考驗,想考驗您是不是能夠從迷惑中自己清醒過來的,但顯然您已經失敗。
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和葉二便要留在這棟樓里,幫您守着樓,接待來客,打理一些雜物,順便震懾震懾某些不知輕重的小鬼小怪。”
我大概聽明白了,“也就是說,以後這地方就屬於我了,而你倆就是我的保鏢咯?”
雖說失落於沒有完成先生的考驗,但心裏忽然又有一絲淡淡的興奮,像一杯清水杯里滴進鮮艷的顏色般。如同調皮搗蛋后成功博得大人關注的皮小孩般,我歡喜地問一涯。
“也可以這麼說,但本質上,我與葉二還是有權自由來去的,而您對這棟樓也只是有使用權。除非,您願意捨去人世的一切。”一涯面不改色地說道。
葉二忽然插了一嘴說道:“一涯,你難道忘記那位大人說過的話嗎?”
“什麼?”我問道。
葉二繼續積極的回答我說道:“沒什麼,大人他希望你乖乖聽話,還有,大人他近日有事不見你,你若問起,告訴你不必擔憂,他過些時候會來。”
長長的死寂,長長的默然,我彷彿聽到一聲悄然的嘆息.
後來也沒有心思再去打聽什麼,看着牆壁上安置古董的壁巢,我忽然想,這不正是那件東西的最好安置處嗎?
我將齊銘的那顆骨頭所化的珠子掏了出來,交給一涯,一涯不知從那裏掏出來一隻小小的方形錦盒,將珠子放進去后,便放在在壁上的一格里。
怕將來會與其他混在一起,一涯領我到安放文房四寶桌案旁。
“你需要為物件寫個掛牌,將來好做區別。”一涯說道。
我想了想,好在因為家學傳統,當年早早就開始學習軟筆書法了,雖然談不上好不好看,但最起碼現在還是可看的。
“好。”我答應到。
認認真真寫完齊銘兩字后,一涯將紙取走,裁陳掛牌大小,然後貼到一塊木牌上,拿出刻刀開始雕刻,不再理睬我。
我轉向一言不發跟在後頭的葉二,問道:“已經出來這許久,我該回去了,外面的東西還在不在?”
他詫異地看我一眼說道:“什麼,外面有東西?什麼東西?”
“我在外時,確實有個東西跟在我後面,不是說是先生考驗嗎,你怎麼不知道?”我也驚詫地說道。
這時一邊的一涯停下手中的動作,也回過頭來對着我兩說道:“難怪大人不過來,原來處理這個去了,看來我接了個大麻煩呀。”
看我一個大白眼,葉知秋沒心沒肺地笑着說道:“怎麼說話呢一涯,剛才還一口一個您,現在就是大麻煩了。”那那臉上燦爛的笑容里,分明全是調侃。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一涯沒有回答他,一言不發的轉向拐角隔間裏走去,不一會,回來時手裏拿着一台單鏡反光機,我看不出啦型號,但感覺很貴重的樣子。
他走到古董壁掛旁邊,對着方才的小錦盒擺弄了一會便開始咔嚓咔嚓的拍起照來。
一個古色古香,通身上下都昭示着俊雅清秀,玉樹臨風的古裝男子,竟然熟練的開始使用如此現代化的器物,實在難以讓人覺得不違和。
看到那邊的葉二也是一臉獃滯的看着一涯我就心理平衡了,原來不光是我覺得難以置信,看起來與一涯萬分相熟的葉知秋也是震驚的。
不過想想也該是如此,社會發展變化最大的這些年,葉知秋都跟着青蛇呆在那一方山坳里混混沌沌,為虎作倀。那時他滿心滿眼都是青蛇,哪裏能想到其他。
不會才是該的。
全然不知自己震驚了兩人的一涯已經將照片拍好,他徑直朝我們走來,他先是對我躬身行了一禮,然後對着葉知秋說道:“讓讓,別擋路。”徑直穿過我兩身邊。
視線隨着一涯轉過去,只見主位上,那老黃花梨木的桌案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擺了一台筆記本電腦。
一涯接上數據線以後,沒擺弄多久,便伸手招呼我過去。
只見電腦桌面上是一頁淘寶界面,上面是一家叫做,地老天荒樓的古董網店,店裏只有一個上架寶貝,名字叫“一線生純質玉髓珠”,定價是……一元?
圖片上的正是要交給之桃的那顆白色骨珠。
搞什麼?有毒吧?一顆玉髓珠子一塊?也不是,我在想什麼。“一涯……叔叔?大哥,這個珠子是不能賣的,這是別人的東西,我不過是代收一下,而且,這哪裏是什麼玉髓珠子,你這不是騙人嗎。快,刪了它。”
一涯高深莫測地詭譎一笑道:“不用擔心,這東西也許只會買給該賣的人,這是一家,有緣人才能看見的網店。”
“好厲害。”我不由感嘆道。
“原來如此。”葉知秋白我一眼說道,似乎嫌棄我太沒見識。
我點開頁面介紹,沒想到,上面竟然,寫的不是產品介紹,而是齊鳴與之桃的往事。
這天夜裏,我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九點,爸特意開着門在門口做着紙紮等我回家。我沒有因為晚歸而被罵,這讓我我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
第二天睡醒過來時,發現手邊上有本硬殼的厚本子,看着好大的一本本子,看起來像很厚重的東西,但拿在手裏卻沒有一絲重量。
翻開本子的硬封殼,第一頁上是好看的鋼筆字寫着;“念念,這是禮物,等本子寫完,你就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