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山神的新娘
我也不催促他,只是靜靜的等着,等他緩了緩,才終於張口說道:“我先前和你打趣,沒想到,這一時事卻成了真,所以說,你盡可以輕視它,卻萬不能無視它,不然,這說不定,就要吃虧的。
你可還記得,你當來時本是打着來祭祀山神的名義來的,但你也知道,你來時山神已經死去多年,所以也是不礙事的,但我卻沒有察覺,早在齊銘死時,我因為有事提前來到此處,正是那時被冠以新一任的山神的身份。
也就是說,你其實已經是作為我的祭品,或者新娘的身份了,一旦二選其一。
祭品是立即就要死的,而且下場慘淡,魂魄也會被神明或是其他鬼怪吞噬,我自然不能允許你成為祭品。
而新娘雖然能活,大部分鬼怪也輕易不敢害你,但就相當於是與山川河流有了約定,那麼,你就是活着的陰間人了,這也就意味着,你的成長會區別與一般人,你如今不過是個孩子,還有大好的光陰要去渡過,做什麼新娘。而且,越往後,你成長的速度會越比一般人更慢,這一定程度上會延長你的生命,但這也會使你在人間遇到許多麻煩,這些問題,我也只能減輕這個程度,卻不能消除,這就完全違背了我當初的本意。
我僅盼望你平淡安穩的在人世間成長,輕輕渡過這一生。
只怪我當時大意,只想着山神已死,不可能存在祭神的事,卻沒想我竟然被冠了個這個山神的名頭,直到齊銘魂魄消散,我才感覺到。不過也好在是我,你可以繼續過你的日子,只是,與山川協定以後,你此生也不能離開太遠,否則會出事,一來這事實在有些荒唐,二來你雖小,但該明白的事你都明白,協定前,我還是須得告知你,否則我怕你將來從其他鬼怪那裏聽到什麼就更說不清了,畢竟是我照顧着長大到現在的孩子,我還是擔憂你會恨我的。”
我一臉蒙蔽抓到了重點:“先生很少講這麼多話呢。”
先生原本有些凡人氣的局促似乎被我氣得消失不見了,聲音又開始淡定和溫和起來:“剛說你長大了你就拆我檯子,趁現在,有什麼想法趕緊說。”
“我覺得挺好的呀,又不是什麼大事,我又沒有當別人的新娘,當先生的新娘什麼事都不用干,不用學做飯,不用給你洗衣服,還不用擔心被家暴,先生還會照顧我,聽我撒嬌被我耍賴,事事慣着我,我為什麼要有不滿意的?”我趕緊表明態度。
先生似乎有些想給我賞一個爆栗,手舉起來,最後卻只是輕輕落在我頭頂上,如同一個長輩對小輩的疼愛般。
先生無奈有有些好笑地說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意味什麼啊,傻孩子。”
我也無奈,“我又沒當過人家新娘我怎麼知道。”
“與山川簽訂協議以後,就表示,將來你長大了,有了喜歡的男子,你也無法與他走到一起,因為,你的姻緣,和山川大地連在一起了,其他的,全部會斷。你現在還小,可我怕你長大了真的會難過!”
是的,我現在的確不大,我是你真的覺得我不明白嗎?即便如同黃粱一夢般,可我是真的在齊銘的回憶里,一天一天,看着相愛的兩個人在紅塵凡俗里過了好幾十年,你說我為什麼總忘事,那是因為,我覺得,我和當初的之桃一樣,一起渡過了那麼多年,我看着他從豆蔻之年,慢慢慢慢到了中年,我覺得,我的心也跟着時間,老了。
“以後這事以後再說,誰知道今後會如何,反正我從第一次遇見先生,一直到現在,我都覺得先生好極了。而且,先生先前也說過我身體不好,命短,當先生的新娘我還能長命百歲,多好啊,還老得滿,越說我越覺得滿意呢。”我正經地說。
先生也說道:“也是我着像了,你都輕輕鬆鬆,我卻如負大山,將來若遇到事將來再解決也就是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也是對的,事情總有法子可以解,但你也不要想得太好了,長命百歲是不可能的,老得慢……你還不如說你長得慢,到時別人都長成大人了,只你,還是個小姑娘,到時看你怎麼辦。”
“我就樂意,我年輕。”
“嗯,確實年輕,而且看樣子還會年輕很多年。”先生笑道。
“那先生,你看啊,我都變成你的新娘了,以後幫那些鬼怪辦事什麼的,你要不然就別讓我幹了,讓山神的新娘去給它們跑腿也不太好,對吧。”我其實不是個嫌麻煩的人,只是想和先生鬧一鬧,沒想到先生溫潤漆黑的眼裏生硬起來,他鳳眼一眯,忽然危險卻義正言辭的模樣說道:“想都別想,別說你成了山神新娘就如何了,還是同從前一樣,除你生死以外的事我一概不管,看不過時我頂多就不看,你要明白,每個人都有一條已定的道路,傻丫頭,你的路是我邁不上去的,我不能代替你過你這一生。所有的事情都將會有辦法解決,只不過這個辦法要你親自發現才能算是成長,雖然只是個巧合,但你是我的小新娘了,也就是我的血肉,是我全身最柔軟最致命的部分,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安然無恙,並且幸福無憂的活在世上,我更加希望,有朝一日,倘若算沒有我在了,你也能安然無恙的生活在這個世間,而且還要過得很好。”
真不可愛,這麼一本正經又是何苦,我只得轉移話題說道:“那以前祭山神的那些女子是都成祭品,或是變成新娘了?”
“好像有少部分是被送給了其他山神或是一些妖鬼,而大部分都是成了祭品的,不過當時殺害那些孩子的,也不算齊銘,他只是沒有接納,於是那些孩子就被默認為祭品,他頂多算一個見死不救罷。”先生無波無瀾地說道。
“那他也真是冷漠,全然不像我當初看到的那個“振振公子”齊銘。”
麟之趾,振振公子,於磋麟兮。
“當然會不同,你所見的齊銘,那是面對之桃的齊銘,而今這個卻是面對陌生人的齊銘,這兩者間有着莫大的區別。”先生笑語道。
“那先生,要是祭神的人不是我,你待如何?”
“不如何,我比齊銘更加冷漠,除了你,不會有人知我的存在,我不會訂契,凡塵有千千萬萬性命,與我而言一花,一草,與一人,都是性命,並沒有多少不同,他們各有自己的造化,與我無關。
而你,我見不得你有一點閃失。”
雖然很自私,但我不否認,我的內心彷彿得到了莫大的熨帖。
果然,迎接了第一抹太陽光是會有好運的,外公的確沒有騙我。
我渴望先生為我找到一個方向,渴望未來的路他都在我身邊,即使要我自己披荊斬棘,我也心甘情願的。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受在心底彌散開來:“先生,佛說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你說我們上輩子是不是很熟?”
先生笑了笑,抬手放在我的頭頂,清淡而又明晰地響起:“我們只有今生,沒有前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