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融化的蠟
一聲尖叫破空而起，是唐夢瑤。
“他……他臉呢？”關陽哆哆嗦嗦問道。
江辰雖然心中有所猜測，但對於自己所要見到的情景卻一無所知，此時地上的人看起來十分可怕，親手導致這一切的他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仰面朝上躺着的，原本應該是那個不能再熟悉的胖子。只是面前這個人雖然身材形態十分相似，獨獨面部亂成了一團。那已經算不上是一張人臉，更像是被火焰烤化的蠟，融成了一團，眼框中已經看不到眼珠，只剩下兩個隱約看不出形狀的凹陷，鼻子化成一攤貼在麵皮上，只有張大的嘴巴像是無底坑洞一樣，漆黑的顏色在慘白的皮膚下顯得異常刺眼。
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絲不自然——地上這個人太白了，不是屍體那種森然的白色，而像是紀念亡靈的白蠟，白得柔軟又無暇，詭異到了極點。
夏小麥輕輕嘆了一口氣，脫下身上的校服外套，想披在胖子身上，給這個赤身裸體的逝者留下一絲最後的尊嚴。
可是經漁卻先她一步走到了孫乾身邊，攔住了夏小麥的動作，壓低聲音道：
“他不是孫乾。”
這句話聲音不大，但又剛好讓所有人都聽到，當即另外幾個人都不可置信看向他，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而隨着經漁這句話出口，江辰只感覺自己肩膀上的千斤重擔突然憑空消失，壓在心口的巨石也瞬間粉碎，整個人從內到外徹底放鬆下來。
“什麼意思？”夏小麥是心理素質相對比較好的，首先問道。
情況相對比較複雜，經漁覺得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受到了極大挑戰，欲言又止幾次后，面對眾人疑惑的眼神，憋出一句：“問陳啟吧。”把問題整個丟給了江辰。
唰唰唰，幾道目光立刻射向江辰。
他無奈苦笑：“我……也是猜到的。”
“猜到什麼？”唐夢瑤剛才還沉浸在同學去世的傷感之中，眼眶紅紅的，尚未跟上劇情發展，獃獃問。
“他不是孫乾。”江辰又重複了一下結論，便開始慢慢講述自己的猜測：“其實證據算不上十分充分，只是某些事情讓我感到不對勁。”
“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懷疑他的身份，只是覺得有點奇怪。”事實上他心裏沒有特別多的底氣，但依然保持着沉着冷靜的語氣：“首先，不知道你們是否注意到，胖子身邊什麼東西都沒有。”
“應該有什麼？”關陽不解問道。
夏小麥瞬間反應過來：“契約獸！對，胖子的契約獸一直不在！”說罷還四下里尋找起來。
“胖子的契約獸是很常見的種類吧。”江辰提示道：“斥猴是在修行界十分常見的一種契約獸，通常以猴群部落與主人簽訂契約，而一個猴群部落最少有三隻，最多能達到十隻左右。”
“是的，我見過家中有長輩也是與斥猴簽訂的契約。”夏小麥點點頭：“這種契約獸有一種習性，每個族群中有一個猴王，而其他的猴子都是偵察兵，可以四散開來偵查地形情況，且與猴王共享視野。”
“沒錯，而猴王與主人心靈相通，所以斥猴群是非常優秀的偵查類契約獸。”這些信息主要是江辰從書中閱讀來的，實際上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些巴掌大的小猴子，如果沒記錯的話，胖子的猴子應該一共有五隻：“引起我懷疑的，源自於斥猴的一個特性，那就是一旦簽訂契約，猴王永遠不會離開宿主身邊，只有小猴會四散開來。但剛才我在胖子附近並沒有看到猴王的身影。”
“就因為這個？”唐夢瑤一雙大眼睛瞪着他：“你就敢下狠手？萬一猴王也被殺了呢？”
“如果猴王被殺掉，猴群的其他成員將會第一時間趕向猴王死去的地方，從胖子消失到我們發現蛛網也不過兩三分鐘，而在整個戰鬥過程中沒有任何斥猴出現，這便有很大可能，猴王不在面前的這個‘孫乾’身上。”夏小麥插了一句話替江辰解釋。
看得出唐夢瑤應該是更擅長草藥相關，對於契約獸的知識卻有所欠缺，聽到這裏也沉默下來，若有所思。
“自然不僅僅是因為這一點。”江辰道：“斥猴只是引起我懷疑的起因，緊接着我發現胖子的守護靈也不在。眾所周知守護靈被召喚出來後會徘徊在修行者身邊一定範圍之內，如果你們注意到的話，孫乾的守護靈是被他和契約獸一起召喚出來的。”
“對！”關陽也反應過來：“守護靈不會受蜘蛛影響，完全可以第一時間來找我們求救，但是他的守護靈也沒有出現。”
唐夢瑤依然覺得有些牽強：“守護靈雖然不被蜘蛛影響，但如果被其他靈魂類生物攻擊，消散或者躲藏也不是沒有可能。”
江辰依然點頭，表示自己同意她的想法：“的確，這些都不是決定性證據，所以……”他頓了頓，眼睛看向站在最邊上的人：“讓我下定決心的卻是元寧學長。”
“學長？”唐夢瑤茫然不解：“學長什麼也沒做啊……”
祝元寧一直在旁邊默默旁聽，這時才朝江辰點點頭，露出一個讚許的微笑。
而原本對於江辰有所懷疑的幾人，不知怎的也因為祝元寧的表情而逐漸放下心來。
“正是因為元寧學長什麼也沒做。”江辰受到了鼓勵，也淡淡笑了一下：“元寧學長曾經說過，他不會幹涉我們的行動，但是會保障我們的基本安全。他什麼都沒做，幾乎全程旁觀，這就說明了，我們的基本安全沒有受到威脅。”
“啊！”唐夢瑤這時才恍然大悟：“的確！如果是真的胖子，你去放火時候學長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這個丫頭對祝元寧的信任程度，與之前面對江辰時的態度一比，高下立判，讓江辰只能苦笑。
小丫頭有臉臉紅，但很快拍了拍身上的土打起精神來：“沒想到你還挺機靈的，算我錯怪你啦！”唐夢瑤性格豁達，也沒有扭捏，知道這是個假胖子之後便振作起來，恢復了蹦蹦跳跳的模樣，拍拍江辰的肩膀想要一笑泯恩仇。
“其實……”江辰猶豫着看向身影隱沒在人群後面的人：“你應該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吧。”
經漁正靠在一棵樹上，手裏搓着小火星明明滅滅，聽到自己名字，抬頭看向江辰，卻不置可否。
江辰走到經漁面前，看向對方的眼睛：“從一開始，你制定的計劃，根本就沒有給胖子留後路。”
的確，胖子身後是一條死路，這裏又是森林密佈，朝着蜘蛛群砸火系法術，雖然可以高效率解決掉敵人，可一旦草木全都燃燒起來，蜘蛛便都會向後撤退，這時候無論是蔓延的火光，還是涌動的蜘蛛，都讓胖子處於十分危險的境地。
可是換一個角度考慮，如果這人一開始就猜到了眼前的胖子是冒牌貨，為什麼不告知眾人？莫非他也只是猜測，不敢貿然引起內部矛盾，只引導眾人在不知情前提下包圍了胖子？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自己不是多此一舉嗎……而且萬一猜錯了，就徹底成背鍋俠了！江辰晃了晃腦袋，心裏犯起了嘀咕。
面對江辰的質疑，經漁只搖搖頭，卻沒有說話，眼神平靜。
他不解釋這動作當中的含義，隻眼神在眾人身上掠過，似乎在某個人身上停了一瞬。可那一眼太快，江辰無法判斷他究竟看向的是誰。
氣氛有點凝滯，過了幾息，夏小麥首先開口了：“話說……我們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眾人一愣，猛然反應過來……他們這是把胖子給忘了！
是啊……還有無數的問題沒有解決，就算面前的這個是冒牌貨，那麼這個模仿胖子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而正主人在哪？是否安全？這些問題都毫無頭緒，眾人這時想到才又着急起來。
在某個角落裏的的胖子如果知道自己就這樣被眾人遺忘的話，恐怕心都要碎一瓣一瓣。
這次祝元寧終於受到了重視，所有人目光再次投向他。
結果祝元寧聳聳肩：“這個不在我負責範圍之內。”
得到了他這句話，幾人反倒鬆了一口氣，祝元寧這一句話就像是胖子的免死金牌，看來這種情況並非第一次出現，學長還是很有經驗的。
“就要找到了。”一直沉默的經漁，在關鍵時候再次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