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美色誤事?阡陌好想哭
“雲芝茶……”
宇文冥川端起來,研判的目光,淡金的茶湯卻並不入口。
董阡陌繞到另一側落座,沒好氣地問:“這茶有什麼不妥嗎?”
宇文冥川放下茶盞,道:“打從讓妹妹的迷藥放倒過,對你這裏的東西不得不留神一二。”
神情怎麼看都有幾分委屈?
董阡陌笑,“世子不敢喝我的茶,倒敢拆了我的家。”
宇文冥川貌甚無辜,坦言,“輕易見你不着,急得很,於是我懸賞求得一計,手下人給出的主意。”
“哦?什麼樣的好主意?”
“董太師的同僚放消息給他,說他新得的大宛良駒其實是我的心頭好。不出幾日,你父親就打算獻馬給我。於是我提出來府上試馬,你父親欣然應允。不料大宛馬突然失控,奔進你的院子裏。”
“不料?還是正如所料?”董阡陌挑挑眉。
“一切都是計劃好的。”行,還算實誠。
“嗯,還順便拆了風雨齋四面的圍牆。”
“隨我來的一干人不知緣故,還以為我真的試馬出了事,於是狂奔追至。真是抱歉。”
“呵,不敢當。”董阡陌笑,“能把風雨齋踏成平地,來的人不少吧?”
“侍衛百餘人,”想了想又補充,“都是騎兵。”
“一百人就把青磚踏為漫天的粉末,造成千軍萬馬的聲勢,戰力不容小覷吶。”
“過獎。”
“……”
她一點誇讚的口吻都欠奉,偏人家有本事當成恭維話來聽,她還能說什麼呢。
兩人無言對坐片刻,彼此都沒有迴避對方眼神。
他的注視是靜潭一點流光,深井一片月影,哪怕被餘光掃過,都免不了產生一種窒息的錯覺。
她的目光卻是雨夜裏的一盞琉璃宮燈,外面風大雨大,暖黃的燈火只管自己方寸之內的明明滅滅,余者不問。沒有侵略,卻也不容侵犯。
這一番對視較勁,她不算輸,宇文冥川也沒有贏。
董阡陌自取一杯茶輕啜,宇文冥川見她用過,才開始用他的那杯茶。看來真的對董阡陌的餘威猶有餘悸。
茶罷,董阡陌道,“世子沒話說便罷,若有什麼說的,還是在家中長輩來之前先講明,萬一引起誤會就不好了。”
“誤會?”宇文冥川純然好奇的樣子,“什麼樣的誤會?”
該聰明,該通透的時候,他又變笨了。
“世子,”董阡陌循循善誘,“剛剛你自己不是說了,你才稍稍透露了喜歡我父的大宛馬,他就來主動送給你。”
“哦。”
“所以說,對我的父親而言,不論是一匹馬,還是一個女兒,只要是入了世子法眼的物件,都可以當成隨手送出的禮物。”口吻里是冷冷淡淡的嘲意,“因此你千萬不可使他誤會,你在我這裏小坐是中意了風雨齋的什麼人或物。”
“……”宇文冥川聽得若有所思。大概,從來沒有人在他面前把話說得如此直接,不留餘地。
“這也難怪父親,”董阡陌笑了,“誰讓豫親王府的銀子太多。這世上對銀子不動心的人只怕不多,誰不想跟世子交個好朋友呢。”
“……”
宇文冥川半閉着眼,長長的眼睫投映在晶瑩如玉的側顏上,彷彿美玉熔鑄而成的人,讓最花容月貌的女子都遜色下去。
他薄唇抿成一線,似乎正考慮着什麼事。
即使靜靜坐在那裏,他也是丰姿奇秀,予人一種高貴清華的感覺。
“世子?”
“唔。”
“世子大費周章尋我,說明你的來意吧。”
“你呢?”沒頭沒腦的,宇文冥川反問道。
“啊?”董阡陌眨眼。
“你說這世上對銀子不動心的人只怕不多,那你呢?”原來他問這個。
“我么,”董阡陌笑了笑,輕快道,“我當然和多數人一樣,巴不得跟財勢滔天的世子做個知心好朋友呢。”
“是這樣么……”他的神情忽明忽暗。
“當然。”
“好,”宇文冥川點頭,前一刻還疑惑着的眼神豁然開朗了,“妹妹的意思,我明白了。”
一笑之威,風華絕艷。
就算董阡陌並非不曉事的小姑娘,也因為這一抹笑意漏跳了心音。以至於,她都忘了打聽,他到底明白什麼了?還笑得這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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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美色誤事!董阡陌突然好想哭!
當董太師三步並作兩步地匆匆趕到,當宇文冥川從容讓出上座,請董太師快坐的時候,董太師和董阡陌都是一臉迷惑的樣子。
這裏是董府耶,宇文冥川是客人耶,哪有客人反過來招呼主人的。再說以他的尊貴身份讓座給太師,這禮節弄反了啊。
可是,當宇文冥川語不驚人死不休,張口就來了一句,
“太師的大宛良駒,本世子收下了,不過禮物成雙才表示有誠意,形單影隻就顯得寒酸了——既然太師想同本世子交朋友,不如把您的女兒也一併送給我吧!”
話到一半的時候,董阡陌就有一種不妙的心悸感覺,但是已經來不及阻止。她只能很驚恐地盯着那好看的櫻色唇瓣,該死的吐出了一個純屬胡鬧,極其混賬的要求。
不如。把您的女兒。也一併送給我吧。
他!什麼意思!
形單影隻的禮物、顯得寒酸、所以他宇文冥川是想討走她董阡陌,跟一匹蠢馬湊成雙雙對對的禮物,來彰顯體面?
她可以殺人嗎?
可以親手掐死那個人嗎?
“這……”董太師驚愕,“世子不是在跟下官開玩笑吧?”
董太師看向四女兒,她的臉是黑氣上涌的,一副剛剛被大宛馬的后蹄子正面抽中臉頰的扭曲表情。她的肩頭是不自覺顫動着的,十指關節幾乎在咯吱作響。
宇文冥川也很驚愕,反問:“太師不願意嗎?早間在太師書房裏相談甚歡,本世子還以為這般小小索求,一旦開口是不會被回絕的。”
董太師一時無語,研判着宇文冥川的神色,奈何平湖無波,着實的猜不懂這位祖宗的意圖。
這小祖宗是隨便開口來索人,還是有點兒中意四丫頭,紆尊降貴的開了口,還是……特別特別看中四丫頭,打定主意就是要把人弄走?
到底是哪一種?
籌碼不一樣,談起來各有區別,不過對大局而言都是有利無害的。
董太師壓下心頭的一點喜悅之意,帶着為難說:“世子想要小女,是她幾世修不到的福分,下官本來應該一口答應。只是她娘去世的早,家裏人心疼都捧着她,老太太最疼的也是這個嫡出孫女……”
董阡陌的眉不自覺地皺來。
這老狐狸繞來繞去的,無非是想告訴宇文冥川,這女兒是嫡出,不能沒名沒分,牽馬一樣的牽走。
也就是董太師已經對此事動心了,要談價錢幾何,準備賣女兒了。
董阡陌聽得出來,宇文冥川這等把生意場玩於股掌之間的人更不會聽不明白。
他點頭,嘆息並惋惜的口吻,“太師的心意我明白了,養了十幾年的嫡女,當然比養了幾天的駿馬金貴。誒對了太師,你家好像還有低一等的庶女?”
董阡陌眉心倏地一跳,又有一點兒想揍人了。
這欠扁的世子是把女子當成了馬一樣的牲口嗎?還區分上等馬,中等馬,下等馬。那他把她划入到哪一類裏面?
董太師疑惑不已,斂下眉眼來掩飾。
剛剛還僵持在給不給四丫頭,怎麼又問到庶女,宇文冥川到底想要哪一個?庶出的三丫頭,五丫頭?
“父親,其實是這樣,”董阡陌終於逮到開口的時機,快速說道,“方才世子和女兒說,聞聽京城新興了一句歌謠,唱什麼豫王府的黃金,天一閣的酬金,一品堂的診金,太師府的千金。他就說要見上一見和王府黃金齊名的太師千金,我回拒說,家裏姊妹屬我最皮,其他姊妹都不敢見生人的。世子就跟我打賭說,他有辦法能看遍董府未出閣的四名千金,而且還是在父親您的應允之下,因此他才說了方才那些不經之談……”
原來如此!
董阡陌言之鑿鑿,搭配着認真的表情,一下子讓董太師相信了這番說辭。
怪不得世子語出驚人,原來只是打賭戲言。
“呵呵,”董太師當即拱手道,“世子如肯撥冗光降,今晚舍下正好備了酒宴。家裏幾個女孩子逗悶子擺弄琴弦,學了些許皮毛,望世子雅正一二。”
“呵呵,請世子賜教。”董阡陌附和。
另一位當事人宇文冥川,這一刻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不打算拆穿。目光向著扯謊少女投注而來,溫潤裏帶了點歉意。
宇文冥川是這樣一個人,當他注視你時,你就會覺得自己是他手心裏一隻不會飛的黃鶯雛鳥。只要身為主人的他指尖一點,就能讓小黃鶯得到飛翔的力量。
可當他不讓你飛的時候,甚至連手指都不必動,你已然從雲端跌落塵埃之間。
……奇怪,這是什麼爛想法?董阡陌甩一甩頭,不明白怎麼會胡思亂想到這種地步。
“呵呵,小陌的姐妹,見一見也無妨。”
宇文冥川抬起漂亮的手,放在董阡陌頭頂,溫柔地輕拍兩下,“我也想看看你住的家裏有什麼特別,把你變成這麼有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