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接吻
黃家赫以為我是在敷衍鄭亞娟,他模稜兩可的點點頭。而我姨媽也不想把話說的太絕決,畢竟她一直都希望我能和黃家赫在一起。姨媽也不再多說,她拽着我的手腕想要拉我上車。
手上被姨媽掐的鑽心疼,可我還是固執的站着沒有動:“黃家赫,我是認真的。你的東西,以後我都不會要了。不只是你拿來的營養品,有關於你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我從口袋裏掏出黃家赫送的手機,面無表情的丟在他腳邊地上。
黃家赫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他臉色不善的說:“呂諾,你先跟周玲阿姨回去。”
“黃家赫,我的話都說清楚了。”
說完該說的話,我鬆開姨媽自己上車。剛拉開車門,黃家赫從後面攔腰將我抱住。我沉默的被他抱走,鄭亞娟想要上前制止,卻被姨媽攔在車旁移動不得。
黃家赫把我放下,他攥着我冰涼的手,似乎想要努力攥出溫度來……三年多了,很多事情都變了。不僅僅是我和盧生的關係,連黃家赫也不會像以前那般對我暴躁的發火。
時間的力量很神奇,三年時光風化掉很多的感覺、侵蝕掉很多的痕迹。從外表看來,很多東西還是維持原樣。但實際上,內在早已經腐朽不堪。所以黃家赫才會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是誠惶誠恐。
因為我們都清楚,稍有不慎,那僅存的軀殼會瞬間崩坍變成齏粉。
“諾諾,如果我媽說了什麼過分的話,那我……”
我生硬的打斷黃家赫的話:“你媽什麼都沒跟我說,我說的,都是我自己心裏的想法。可能你沒意識到,我們兩個人之間,早就不應該有聯繫了。你一直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謝你。但作為一個同學、鄰居、哥哥,你做的真的已經夠好了。”
黃家赫表情肅穆,眉宇間又一次沾染上慣有的凌厲。他閉上眼睛,好一會兒后才緩緩睜開,溫聲說:“諾諾,可你知道的,我從來都不只是想跟你做同學、校友、鄰居。”
看着黃家赫失落的臉,我突然之間感到非常迷惑。盧生是我愛着的,哪怕到了今天,我也依然愛着盧生。可對於要施加在盧生身上的痛苦,我卻一點都不感到心疼。
而黃家赫,在以往的二十多年裏,我真的只是拿他當一個對門鄰居。我不愛他,但他現在的樣子,真的讓我覺得異常心疼。
我愣神的時間有點長,黃家赫終於失去了耐心。他強硬帶我進懷,掐住我的下巴低頭兇狠的親吻我。
唇齒相碰撕扯的過程中,我的舌被咬破,血液腥澀的味道讓我遍體生寒。一股涼氣從腳底泛起,夕陽照在身上,卻還是凍的我牙齒不斷打顫。要不是黃家赫扶住我,估計我早就癱軟在地。
黃家赫氣喘吁吁的停下,我嘶吼着推開他。跑回車裏揪出購物袋,我就像是發瘋一樣不斷的翻找。我的大腦一片死寂,滿嘴都是黏糊糊的血漿。
爭吵半天的姨媽和鄭亞娟也安靜下來,她們兩個被我震懾住,嚇得目瞪口呆。黃家赫拉住我,愣愣的喊道:“諾諾!你在找什麼?”
我翻找到礦泉水,顫抖着用手擰開。水撒了一身我也顧不上擦,急急忙忙的往黃家赫嘴邊送:“家赫!快!漱漱口!快點!你漱漱口!”
黃家赫看我情緒激動,順從的喝下水。見他要咽下,我厲聲尖叫:“別喝!吐出來!黃家赫!你把水吐出來!”
“諾諾!”黃家赫打掉我手裏的水瓶,安撫的抱住我:“你冷靜點,這只是水!只是水!”
黃家赫的懷抱溫暖,甚至讓我心生眷戀。可嘴裏血液的味道不斷刺激着我,腦海中的想法愈漸清明……不,這不單單是水!
我再次甩開黃家赫,不放心的去翻袋子裏的消毒水。鄭亞娟看我要拿消毒水給黃家赫漱口,她情緒激動的跑過來,狠狠給我一個耳光:“呂諾!你發什麼瘋!這是廁所消毒的!喝了是要人命的!你要害死我兒子嗎!”
估計我瘋狂不正常的樣子實在是駭人,門口的保安拉開窗子詢問:“夫人,是怎麼了?需要我幫助嗎?”
姨媽氣勢恢宏的回吼:“你瞎了嗎?誰是業主你不知道么!”
“鄭亞娟!你個賤人!你敢打諾諾!”姨媽被激怒,跳起來揪打着鄭亞娟的頭髮:“你要教育兒子滾回家教育!你想把他搓扁捏圓都隨你!但你要是想動我家諾諾,我告訴你不準!”
場面瞬間失控,黃家赫只能先鬆開我,無奈的去拉架。鄭亞娟和我姨媽的積怨太深,一直以來她們兩個人都在隱忍着。這次算是一個爆發點,噴薄而出的怒火怎麼都攔不住。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場緩慢而又無聲的電影,映在我瞳孔里,撕打的三個人動作也被放慢了。
我手腳冰涼,呢喃着蹲在車邊上輕聲念叨:“在烏斯這個地方住着一個名叫約伯的人。他是個好人,敬畏上帝,遠離邪惡。他有一個大家庭,共有七子叄女。他的家財豐厚,擁有七千隻羊、叄千隻駱駝、五百對牛、五百頭母驢以及大批的仆婢。在東方人中……”
自動屏蔽掉外界的喧囂,我專心致志的背着《聖經》裏的約伯記。
這是在精神病院裏養成的習慣,當時我一個病友,她每天早上都會站在陽台上背誦。她有很嚴重的精神分裂和暫時性失憶症,白天她以為自己是個虔誠的聖徒,晚上她又覺得自己是個殺人狂魔。
她跟我一樣是住在單間裏,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跟她住在一起的病友都在晚上被她吃掉了。早上她又會忘掉一切,虔誠的背誦《聖經》。在精神病院的最後一年,她一直住在我隔壁。每當精神醫生早上穿好褲子從我病房離開,聽着她抑揚頓挫的朗讀《聖經》,我的內心都會一片澄凈。
從精神病院出來,每當情緒失控,我也會不自覺的背誦這段經文,來尋求片刻的寧靜。
姨媽和鄭亞娟打的難解難分,我激動的情緒也還是很難平復。雙手插在髮絲里揪拽,頭皮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看着黃家赫嘴角粘着的污血,我驚慌不安的划拉着地上的碎石。
我舔舔嘴裏破掉的傷口,刺骨的寒意和絕望的恐慌讓我無所適從。黃家赫嘴裏的傷口要是碰到我的血跡,那我真的是……
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