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威脅
我課桌前亂成了一團。
薛小桐和董小愛開始幫我清理,但是她倆好像很怕臟,動作緩慢的很。
我詫異的看着薛小桐,她一臉生氣的模樣,就像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般。
如果不是她們乾的,那究竟是誰幹的?
她們兩人從教室後面找到了大大的垃圾袋后,一點點的幫我收拾。剛收拾了幾個之後,上課鈴響了。
張揚很慵懶的踏着鈴聲走了進來。
剛走兩步,便看到一群人在圍着我的課桌忙活,好奇的走了過來后,當即衝著桌子踹了一腳說:“操!你們搞什麼東西啊!?他媽的!”
“你那又沒有,你生什麼氣啊?”小愛一邊收拾一邊說!
“有味啊!有味啊!媽的!我說莫菲,你整這堆垃圾來幹什麼?”張揚很是鄙視的看着那些髒亂的飲料瓶說。
我一聽他的問題,頓時更懵了。
他卻一撓頭,忽然明白了似的,“對了對了,我差點忘了,你爸是城西老莫對吧?我今天中午打聽了,來來來,我也幫你弄!這一個飲料瓶子能賣多少錢啊?”
他如此一說,旁邊的薛小桐卻愣怔了,反應過來后抬起頭,不解的問張揚:“你?你都知道?”
“當然,我知道很多很多……”張揚看着我詭異的一笑。
我一直在收拾,頭也不敢太的時候,一邊收拾,一邊想:他一定不會知道,他一定不會知道我曾經當過站街女的事情吧?
“當然,我知道很多很多……”張揚看着我詭異的一笑。
“你知道什麼?”薛小桐動也不動了,眼睛直直的問張揚。
“知道他父親是收破爛的啊……”張揚一挑眉毛,略帶絲挑釁她的意味說。
我的家庭情況被張揚當著全班同學說出來時,我的內心竟會有種空靜感。
知道了,他們都知道了也好,以後再也不需要偽裝什麼了。
只是,當我放下那些心理負擔的同時,我世界裏又開啟了一扇門!
當那扇門開啟,當我聽見他那麼輕巧的說出“他父親是撿破爛的”,當我看着這一堆飲料瓶,我的心內沒有針扎的難受,也沒有巨大的疼痛。
只有一種叫做“沉重”的東西在拉扯着我下墜。
那種種巨大的拉扯里拉着我整個的往下沉,就像是在深水之中,越往下壓力越大,越往下的時候越感到一種壓抑的窒息……
然後,你的胸會發悶,悶的讓你透不過氣!
繼而,你忽然就感覺到自己的眼神不那麼明亮了,開始變得渾濁,開始不敢去碰觸別人那犀利的目光。
那種拉扯里的來源,那扇門的名字,那種渾濁的讓人情不自禁低下頭的東西叫——貧窮。
我從來沒有想到,貧窮會有這般的魔力。
但是,這種壓抑還不及接下來的壓力。
薛小桐聽到張揚那麼了解我身世時,一臉不可思議的問:“你,你不是有潔癖嗎!既然知道她父親是收破爛的,為什麼還這麼樂意幫着她?”
張揚聽后,沒再理會薛小桐,轉頭俯身在我耳邊悄悄說:“我有個表哥叫張震,他跟你是同學吧?”
聽到張震這個名字,我內心顫了一下。
不,張震確實是我同學,但是他應該不會告訴他的吧?
他繼續小聲道:“沒想到你以前還干過那個,不過你放心,只要你聽我話,我誰也不說……”
我抬起頭,看着他的眼睛,他笑的很開心很開心。可我的心卻疼的要死!
被貼上“低人一等”的標籤之後,又要被他如此威脅……
難道,在他們眼中,給別人的傷口上撒鹽就那麼開心嗎?
“你倆說什麼悄悄話?”薛小桐不解的看着張揚問。嗔怒的嘴角和激動的眼神,明眼人都能看到他倆關係不一般。
“薛小桐,這麼多年了,你還不死心啊?呵,還是這麼能裝!”他說著,彎下身子速度極快的給我打掃。
“張揚,你幾個意思?”薛小桐有絲惱怒了。
“幾個意思你很明白!這堆飲料瓶我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到是誰幹的,真是能裝!”張揚拿飲料瓶指着她說。那狀態簡直讓薛小桐下不來台。
但是,薛小桐卻出奇的平靜,用很是不解的眼光看和她問:“我在你心裏就是那種人嗎?”
張揚沒再理她的將最後幾個飲料瓶裝進大編織袋之後,輕輕一系,順手就扔到了旁邊的衛生工具堆里,轉頭問我:“有衛生紙嗎?”
我從背包里拿出一包,又去後面找了塊抹布開始抹桌子。
我不是傻子,看到他倆*味這麼濃,便知道他們幾個肯定在初中就認識,而且還發生過很多故事。
董小愛看不過眼的說:“小桐,你看吧。我說的沒錯吧!這剛開學,他倆人就有那意思了!”
“你們幾個幹什麼呢?”老師進來之後,沒好氣的看着我們幾個說。
我們幾個趕緊的坐好之後,老師就開始進行各種交代。
而旁邊的張揚卻又開始側身撐着頭的打量我,另一隻手還拿着塊衛生紙,輕輕的擦着我的桌角。
那帶着挑逗意味的笑,那帶着勾引意味的眼神,讓我的心裏異常焦躁。我能感覺到,他要開始威脅我了,拿站街女的往事來威脅我。
前面的薛小桐總會時不時的回頭看他,嘴巴幼稚的撅着,像是個丟了糖果的公主。
“莫菲?”張揚在我旁邊喊了一聲。
我翻動着剛才發的一些課本開始看,沒有理會他。
他直接將手伸過來,蓋住我的課本。
看着那雙手,只覺得白皙的很,感覺都不像是男人的手。保養的極好。
“啪!”的一下,他輕輕的打了個響指。
我有點微怒的看着調戲意味濃重的他。
“你看!”他翻開手機,將屏幕對準我。
手機上有一張他偷拍我的相片。
“你經過我允許了嗎?”我頗有些火氣的瞪着他問。
“你以前……”他說著,很謹慎的瞥了一眼坐在我前面的小愛,感覺她好像在偷聽時,眼神隨即露出了不屑,一把摟過我的脖子,竟直接將我摟進了他的懷裏?
我剛要掙脫的時候,他趴在我耳邊悄悄說:“我把你照片傳給了我表哥,他確認是你。你以前……姓李,現在姓莫,對不對?呵呵,不過,你放心,只要聽我的安排,我絕對不會把這個消息說出去……”
他單手勾着我的脖子,我的頭都貼在他的臂彎里,這種曖昧的動作,讓我很抵觸,更抵觸薛小桐她們吃醋!
我努力的擺開他,用手順着凌亂的髮絲,剛要問什麼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薛小桐和董小愛早已經看到了我倆剛才的曖昧動作。
“你,你究竟想幹什麼?”我索性生氣的瞪着他說。
張揚撇了一眼薛小桐,同樣不掩飾的皺眉問:“你喜不喜歡我?”
他釋放出那種極度深邃而柔情的目光看着我,但可惜我百分百免疫。在我眼裏他跟薛小桐同樣的幼稚。
他見我沒好氣的瞪着他,笑着搖了搖頭,“嗯,不錯,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求你一定要繼續保持,只要你保持的好,我高中三年就可以解脫了。不錯,不錯……”
他笑了,笑的很邪魅。
那種會讓很多少女都受不了、迷上的邪魅。
但我笑不出來,只覺得他的笑的讓人心裏發麻。
如果陸厲或張亮,隨便哪一個在,看到他這麼對着我笑,肯定第一時間就衝上來!
“唯一不足,就是你家是個收破爛的,你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優點?”
“……”我沒有應聲,因為我能感覺到前面的薛小桐和董小愛已經有些不正常了。身子坐的正正的,透過薄薄的T恤都能感覺到她們的肌肉都繃緊了似的。
“你這麼高,有沒有考慮當模特?”他又問。
“沒興趣。”我有些反感的說。
“知道嗎?我是模特,男模……”他趴在桌子上,側頭看着我說。
我覺得他這玩笑開的並沒有多少水平,只是心中不明白他剛才為什麼要用“解脫”二字。
解脫什麼?
解脫那麼多女人追他,還是解脫薛小桐對他的喜歡?
……
下課後,我快速離開教室。
一下午的時間,張揚就像個趕不走的蒼蠅,讓人心裏煩悶急了!
出了教室,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吃飯,吃完飯便上晚自習。
吃完飯後,心情有些鬱悶的在校園中散步,走在夕陽照耀着的的林蔭道上,看着葉兒是那麼的滋潤。
那刻,看着眼前的那些同齡的學生,我停下了腳步。看着那一張張稚嫩的臉龐,我忽然想起了阿蛛。
很莫名、很突然、很傷感的就想起了她。
在跟我們差不多的年齡里,她卻是個當媽的人,一個為了自己孩子去賣的人,一個嘗遍了世間痛苦的人。
一個終究因為無愛而自殺了的“女孩”。
人與人的差別,總是這麼大。
不知不覺走到了操場,看到很多學生打球的時扔掉的那些礦泉水瓶,我的腿就不聽使喚的走了過去。
想撿。
很想撿。
跟父親出去收東西的時候,如果遇到路邊的飲料瓶什麼的,父親的身子那麼不方便,都會下車去撿。
當我看着眼前那麼多瓶子,眼一掃便能算出這些瓶子能賣有多少錢。
忽的一陣風吹過來,幾個瓶子在地上滾起來。
我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真的走了過去。
我怎麼就跟夢遊似的的走過來了?
那刻,我清醒的意識到自己變了。
我的心,變窮了。
在我眼裏,這不是一個個的瓶子,而是錢。
我怎麼會變成這樣?
心裏壓抑的疾步往宿舍走,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要“正常”點。
自己是個學生,要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我跟他們一樣,我跟他們一樣都只是個高中生!
我要用未來的成績說話的,否則他們還會向我座位上扔垃圾!
我要像曾經一樣,用成績讓那些罵我的人閉上嘴巴!
回到宿舍的時候,薛小桐立刻跑上來拉住了我的手,“你怎麼這麼晚才過來,我給你打了一份飯呢!”
“我,我在食堂吃過了。”我對她的熱情有些緊張。經過下午的事情,我覺得她真是個讓人摸不透的女生。
“是嗎?今天也不知道是誰把你課桌弄成那樣。真是的。看着很讓人生氣啊!張揚說是我給你弄的,你信嗎?”她楚楚可憐的張着嘴問。
看着她那副自責的“嘴臉”,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彷彿在一步步的給我下套。
不經意的轉過頭時,忽然注意到站在一邊像個木頭一般的是劉素雲。
此刻,她左邊的腮紅彤彤的,那紅紅的地方隱約能看到四個手指印,自然是被某人狠狠打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