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彩虹

第七章 彩虹

01

安然小心翼翼地拽着吳漾的衣角,跟隨他的腳步走出了漆黑的小道。

當微弱的亮光出現的時候,吳漾用很輕的聲音說:“你先走,直接回宿舍。”

“你呢?”

“隔五分鐘我再走。”

安然會意,和吳漾揮揮手,徑直朝宿舍方向走去。這個點,一起走出去要是不小心碰見誰,那可真是說不清了……

離規定的就寢時間還剩二十分鐘不到,訓練場上已經看不見人影,宿舍旁的那一排水龍頭前依舊站滿了洗漱的人。

雲深用毛巾擦完臉,正好看到疾步走回來的安然,驚訝道:“你去哪了?這麼晚才回來。”

安然笑笑,沒有正面回答:“時間快來不及了,我去取洗漱用具來抹把臉。”

安然踩着拖鞋,在一個水龍頭前站定,將手裏的塑料盆放在檯子上,“嗯?雲深,你怎麼還在這?”

離熄燈時間只有十分鐘了,最後一波洗漱的人接連散去,一排水龍頭幾乎都空了出來,孤零零的立在那裏。

雲深靜靜地看向安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安然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洗漱好了,此刻卻還杵在那裏。

見雲深沒有回應,安然不再多問,麻溜地刷牙洗臉開始捯飭起來。

靜默一分鐘,雲深開口道:“安然,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我沒什麼事呀!”

“不對,肯定有事。”

“沒有。”

“你說吳漾找你有事,然後無故消失這麼長時間,我看你一直沒回來,把這周圍都找了一圈……”

安然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雲深看到她和吳漾了?

雲深接著說:“可我壓根沒找到你。”

安然舒了一口氣,拍拍雲深的背,“快走吧,熄燈倒計時。”

雲深不依不饒,“沒找到你,擔心你出什麼事,又不敢報告教官,還好你安全回來了。”

安然瞪圓了眼睛看向雲深,“天哪,還好你沒報告教官,我不會有事啦,就那啥,吳漾找我討論數學題……”

“安然,我們是朋友吧,以後有什麼事可別瞞着我。”

“可是……雲深,‘朋友’兩個字並不意味着,不能擁有專屬自己的秘密。”

02

這一晚,安然失眠了。

她平躺在硬邦邦的地鋪上,在黑暗中卻也無法闔上雙眼。

這魔鬼訓練真的很折磨人,一天下來身體疲乏到了極致。極致的疲累,卻無法入眠,真的是蠻痛苦的一件事。

安然有些無奈地自我安慰,沒關係,再醞釀一會估計就能睡着。

潮濕的空氣里傳來一陣陣均勻的呼吸聲,她輕輕地翻了一個身,強迫自己將眼睛閉上。

突然,她聽到身旁有輕微的響動,接着傳來輕不可聞的腳步聲,對,沒錯,一定是腳步聲!

睡在她旁邊的,不就是雲深嗎?這麼晚了,她要去哪?

安然怕擾到同宿舍的同學,她用很輕的動作掀開被子,提起拖鞋,光着腳摸黑走了出去。

是雲深沒錯。她並未走遠,而是站在離宿舍不遠處的路燈下,背影看起來單薄的讓人心疼,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

安然走到雲深身旁,輕聲問:“怎麼不睡覺,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了。”

雲深沉默着,臉上表情木然,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安然有些吃驚,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你怎麼了?”

雲深突然浮在安然肩頭,嗚嗚地哭了起來。安然感覺到肩膀濕了一大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伸出手給了她一個安慰的擁抱,“心裏難過了就盡情哭吧,毒素隨着眼淚排出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哭聲愈來愈小漸漸消失,雲深抬起頭用手抹掉眼淚,“安然,對不起。”

安然有些意外,“為什麼要同我說對不起。”

雲深欲言又止,表情很痛苦的樣子。

安然知道,不應該再問下去了。是呀,誰沒有秘密呢?她有秘密,雲深自然也有秘密。

可是,雲深的秘密,為何讓她如此痛苦?

看着雲深痛苦的模樣,安然的心一陣陣的疼。

那一夜,就着蒼白的月光和昏黃的路燈,安然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無論雲深曾經歷過什麼,至少高中這三年,她可以陪伴她,給她溫暖,讓她快樂。如果有什麼辦法,可以驅散雲深埋於心底的憂傷,她願意竭盡所能去做。

對於雲深,安然總有這樣的感覺,明明才認識,卻好像已相識很多年,莫名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或許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將她們無限拉近。

年少時的友情,常常是不問緣由的。互相陪伴,彼此守候,純粹又簡單。像雨後的彩虹,美不過一剎那,卻能絢爛一整個青春時光。

03

午休后,照例是站軍姿。

九月的開端,天氣依舊不見絲毫涼爽,整日都是悶熱難耐。

安然挺直了脊背,臉被曬得有些紅,細密的汗珠很快就將頭髮浸濕。這是軍訓的第八天,她每日都在心裏倒計時,只期待着這難熬的日子能快點結束。

不只是安然,此時此刻在烈日下暴晒那一張張青春面孔,沒有一個人不期望快點結束這苦日子的。

倒是那清湯寡水的飯食,大部分人已經漸漸習慣了。挑三揀四不吃飯就得餓肚子,放下成見一口口吃下去,吃多了倒也不覺得那饅頭青菜有多難吃。隔個兩三天的,食堂也會供給兩頓肉食。

吳漾藏在大桑樹下的零食所剩無幾,裝零食的包已經赤裸裸地見了底,只夠最後湊合著再吃上兩個晚上。雖說他和安然每晚都強忍着澎湃的食慾,只極其節省的隨意吃一點,適當彌補下極度空虛的胃。但每次離開的時候,安然總要往衣兜里揣一些帶去給姚瑤和雲深,所以無論再怎麼省着吃,還是撐不到軍訓結束。

太陽刷地藏進雲層,畫面切換,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幻化成漫天烏雲,豆大的雨點頃刻重重地砸了下來。

隊伍里有人微微動了一下,黑臉教官板著臉喝道:“即使下冰雹,也給我站好了。”

雨越下越大,雨滴串成雨簾,安然挺着疲乏的身體,火辣辣的臉上被雨水澆灌,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是自己流的汗和淚。

站不住的人越來越多,但凡有聲音發出來,總會被黑臉教官的怒吼給打回去。

安然微微閉上眼睛: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一秒、兩秒、三秒……

安然猛然睜開雙眼,眸子裏迸發出熊熊烈火。她信步走出隊伍,對着黑臉教官大喊,“報告教官,雨太大了,我們要休息!”

“我叫你出來了嗎?回隊。”

安然倔強地站在雨中,嘴唇發白,身體微微打着寒顫,她用盡所有力氣抬頭盯着黑臉教官眯成一條線的眼睛,“報告教官,雨太大了,我們申請回屋避雨,雨停了再繼續練。”

黑臉教官無動於衷,雨水在他黝黑的臉上連成線。透過雨簾,安然隱約看到有人走出了隊列。

接着,吳漾的聲音響起,“報告教官,再這樣淋下去,很多同學身體都會受不了的,我們請求暫停訓練,請批准!”

男孩有幾縷頭髮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他好看的眉眼在雨水的沖刷下更顯剛毅俊朗,安然看着他的側臉微微笑了笑。

“安然,你怎麼了?”在安然失去意識倒下去的那一刻,吳漾敏捷地伸手托住了她。

04

守在床邊的姚瑤率先發現安然睜開了眼,驚喜的叫道:“安然,你醒啦?”

杵在窗邊發獃的吳漾和坐在一旁黯然神傷的雲深聞聲湊了過來。

吳漾不動聲色地在心底舒了一口氣,“身體感覺怎麼樣了?”

安然臉色依舊蒼白,看到圍在自己身邊的朋友,一股暖意升騰在心間,她努力扯起嘴角微笑,“我沒事,應該就是過度疲累,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們別擔心。”

雲深握住她的手,“笑不出來就彆強顏歡笑了,醫生說你發燒加體力透支過度,身體很虛,好好歇着吧!”

姚瑤把醫生叫了過來,醫生拿着一支體溫計,“量量體溫,看下燒退了沒?”

安然將體溫計夾到胳肢窩,轉着眼珠打量這簡易的醫務室。

畢竟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姚瑤一眼就看出了安然的疑惑,“這間簡易屋是專門為這次軍訓臨時搭建的醫務室,一共就兩個醫生兩個護士,也就是應個急吧,複雜的病症可是看不了的哦。”

安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姚瑤繼續補充,“你暈倒以後,你們那黑臉教官就讓大家解散回寢室避雨。然後呢,其它班級也一一解散,畢竟,要是哪個學生出點什麼事,他們也怕擔責任是吧!後來,當兵的直接發了個通知,說今天給大家放半天假,下午和晚上的訓練都取消。”

安然揚眉,“但是,不準外出,不準擅自行動,只可在規定範圍內活動、休息。”

姚瑤微笑,朝安然豎起大拇指,“同學們給你取了個外號‘女飛俠’。”

“什麼情況?我這病着呢,沒看我都虛弱成這樣了,還有興緻給我取外號?有沒有良心了……”

“大家一致認為,咱這一級新生,你可是當之無愧的‘女飛俠’,開學典禮上穿着超短裙上台,還有那簡潔明了的發言,你都不知道你俘虜了多少人的心,漲了多少粉。再說今天,如果不是你暈倒,哪有這半天假呢?大夥估計得在雨里淋個稀巴爛,然後練到腿抽筋……”

“呵呵呵,好吧,我這一暈換來大家半天小假期,也算值了,你說後面的日子我是不是還得撈着機會繼續暈啊?”

吳漾突然一臉嚴肅,“別胡說,暈倒可不是什麼好事。”

雲深瞥了一眼姚瑤,“讓安然休息吧,別沒完沒了地和她說個不停。”

倏忽之間,吳漾臉上蕩漾起淺淺的笑容,“安然,快看窗外。”

安然轉頭,透過窗戶,只見一道絢爛的彩虹懸挂於天際,赤橙黃綠青藍紫,美好像畫一樣,“真美!”

雲深一直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雨過天晴,這彩虹真的好美!”

安然拉起姚瑤和雲深的手,“吳漾,快過來,我們手拉手圍城一個圈,一起對着彩虹許願吧!”

吳漾在原地怔愣了幾秒,雲深鬆開安然的手,“吳漾,快來吧!”

吳漾一隻手與安然的手交握在一起,一隻手輕輕拉住雲深。

安然滿意地微笑,將目光投向天際的那道彩虹,“小時候,外婆告訴我,彩虹是幸福的約定,快閉眼,我們一起許願。”

不遠處穿着白褂子的小護士正巧看到這溫馨的一幕,“青春真好!”喃喃自語間,她的雙眼蒙上了一層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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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蜜糖還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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