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張揚
01
江夏一中開學典禮如約而至。
對安然來說，這一天，非同尋常。
典禮之後，嶄新的高中生活之門將被開啟。對人生新一階段的旅程，她無限期盼，滿心嚮往。但這些並不足以讓她為之冠上“非同尋常”這個標籤。
安然之所以覺得這一天很特別，是因為，她可以和一個叫吳漾的大男孩並肩而立，站在全校師生面前“胡言亂語”。
典禮之前，張老師把安然和吳漾叫到一起，笑容燦爛地問他們：“發言稿準備的怎麼樣了？一起排練過了吧？”
安然但笑不語，將臉轉向吳漾，目光里滿是挑逗的意味。
吳漾一臉淡然，平靜如水地回答道：“都準備好了。”
張老師一走，安然忽閃着大眼睛，看着吳漾，“咱倆一個班，一會將作為新生代表一起上台發言，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
“你很優秀，我也很出色，既然都是應試教育中出類拔萃的佼佼者，一起分進重點班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他們並肩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陽光透過樹梢投到吳漾臉上，忽明忽暗，好像星星在眨眼睛。那一刻，安然眼裏，男孩的側臉好看的一塌糊塗，清新俊逸。
她一時間晃了神，白皙的手指還沒碰到吳漾的側臉，就猛地縮了回來。
啊，怎麼回事，靈魂出竅，身體不聽使喚嗎？安然甩了甩頭。
大概為了掩飾心虛，她突然猛地推了吳漾一把。吳漾一個趔趄，回頭看她，“你怎麼回事？”
“你那天為什麼給張老師留個錯的電話號碼，我打了三遍，都是空號，故意耍我？”
“我沒那麼無聊，可能是……寫錯了。”
02
校園廣播開始播報，各班班主任組織學生往升旗台主操場方向去集合。
霎時間，校園裏，人群開始往同一方向流動，一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穿着校服的青春面孔。
安然抓起包，往盥洗室的方向跑去……
吳漾不動聲色地盯着安然在人群中的背影，不知不覺跟到了盥洗室門口。
“啊！呀！”安然感覺自己撞上了一團不明物體，隱約能聞到洗衣液的淡淡清香。
她揉着自己的額頭，一抬頭正對上吳漾清淡的目光，“你跑這麼急幹嘛？”
安然笑笑，“是你啊！”她瞟一眼手腕上精緻的手錶，“才有十五分鐘了，我趕着去參加開學典禮啊！”
吳漾用審視的目光將安然從頭看到腳，“你……穿這身去參加開學典禮？”
“是啊，怎麼了？”
“你這麼穿，就不怕張老師扒你的皮？”
“我覺得吧，她不會，她留着我有用啊，說什麼指望我三年後給她來個高考狀元呢。對了，吳漾，待會發言咱是自由發揮？你先講還是我先講？”
“你先。”
廣播開始催促，“請還沒到操場集合的同學抓緊時間，儘快找到班級所在位置站好，開學典禮十分鐘后正式開始。”
“快走！”說話間，吳漾拽起安然的手，倆人一起朝操場飛奔而去……
03
“接下來，請新生代表安然和吳漾兩位同學上台發言……”
當安然和吳漾並肩而立，一齊站在主席台上的時候，台下頓時一陣騷動，議論聲不絕於耳。
張老師看着台上自己一度為之驕傲的學生，心裏“砰”地一聲炸開了。只一瞬間，她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像是沒燉熟的豬肝，兩隻手不自覺地緊緊交握在一起，手心浸滿了汗水。
安然原本束於腦後的馬尾披散下來，又黑又直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在陽光下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可是，江夏一中的校規里對於學生髮型的規定是：男生不能留長發，女生可留長發，但長發必須束成馬尾，不可披肩。
安然身高一米七，身材凹凸有致，在同齡人里，算是發育得相當好了。脫掉寬大的校服，換上領口飄着蝴蝶結腰身極好的白襯衫，英格蘭風的格子百褶裙在膝蓋以上，隨着微風輕輕擺動，露出兩條白皙修長的腿。
可是，江夏一中的校規里對於學生着裝的規定是：入校必須穿校服，只能是校服。
站在一旁的吳漾雖身着校服，面無表情，但男孩一米八三的身高加上一張好看的臉，也引來了無數的目光和讚許。
安然微微笑着，長相清秀的臉上透着無以倫比的自信，“大家好！我是04級新生代表安然，很開心可以站在這裏發言。青春短暫，時光寶貴，學習和考試並不是我們生活的全部，願每一個同學的高中生活都可以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活出專屬自己的精彩。”
在台上台下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時候，安然接著說：“等將來畢業的時候，我們回過頭來看，不留遺憾，青春無悔，才不枉費這三年的好時光。那麼，我就不繼續佔用大家寶貴的時間了，我的發言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吳漾接過話筒，“同上。我是吳漾，謝謝大家！”
台上的領導老師面面相覷，無語凝噎。台下卻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掌聲。
站在隊伍里的姚瑤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的天，這下，安然該紅遍大江南北了。”
站在姚瑤不遠處一瘦高的男生聞聲將臉湊近，問：“台上的女孩，你認識她？”
姚瑤抱頭：“何止認識啊，我們是閨蜜。”
這姑娘，有意思啊，男生撇撇嘴，“你好，我叫古簫，很高興認識你。”
“古簫？我還古琴呢？”姚瑤笑笑，“我叫姚瑤，那啥，快撤開，班主任大人走過來了啊！！！”
04
教師辦公室，氣氛莫名的詭異，像是恐怖片開演前的渲染場景。
張老師正襟危坐，藏在黑框眼鏡後面的那雙眼睛盛滿了怒氣，她抬起桌子上的不鏽鋼茶杯喝了一口水，而後將杯子重重地摔回桌上，故意製造出惱人的一聲巨響，茶水毫無例外地濺了滿桌。
張老師猛地抬頭，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安然和吳漾，“都給我說說，你倆搞什麼名堂？”
“張……”
安然正要開口，剛吐出一個字，就被吳漾搶了先，“張老師，您之前和我說，讓我們自己準備，也沒說任何的要求。沒有要求，我們自然理解成要標新立異。我們下去花了很多時間認真準備，絞盡腦汁，才想出這招，不就是想來個獨具特色的發言，讓您滿意嗎？但凡您當時提點要求，我們按照您要求來，也就不需要這麼折騰了。”
沒想到吳漾同學還有這一手，真是低估他的能力了。安然眼珠子四處亂轉，強忍着笑意。
一時間，張老師被吳漾堵的說不出話來，她氣得身體微微顫抖。
安然正琢磨着，接下來張老師會怎麼折磨他們。結果，張老師的電話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喂，校長您好！行，好的，我馬上過去。”
吳漾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笑，他的腿已經準備往門外邁了。
張老師無奈地朝他們揮揮手，“你倆先回去，今天這事沒完，後面我會再找你們。”
“好的，張老師再見。”安然和吳漾異口同聲，聲音格外響亮。
05
學校自行車棚，安然和姚瑤一起去取車。
安然哼着小調，愉快地給她粉紅色小坐騎開了鎖。一個熟悉的身影離她越來越近，她抬起頭和他打招呼，“嗨，吳漾，是你呀！好巧，沒想到咱倆的車子居然停的這麼近。”
吳漾回給她一個淡淡的微笑，低頭開車鎖，“以後放學在車棚等我，我和你一起回家。”
安然怔愣了幾秒，“一起回家？我們順路嗎？”
“基本……可以算是順路吧！答應了路知遠要照顧你，我自然說到做到。”
好吧，居然是為了和表哥的承諾才要陪我一起回家的。安然心下有小小的失落，但一轉念，她又開心了起來，不管怎麼說，以後可以和他一起騎自行車回家了，真好！這不正是她期待的么。
安然和吳漾推着車子走出單車棚的時候，姚瑤使勁地朝安然揮手，“安然，我在這。”
三人各推着一輛自行車，肩並肩往學校外走，安然興奮地對姚瑤說：“姚瑤，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吳漾，我表哥的好哥們，也是我現在的同班同學，以後放學路上他護送我倆。”
姚瑤是大大咧咧樂天派的性格，他轉着咕嚕嚕的眼珠子打量了吳漾一番，“你……不就是早上那個‘同上’嗎？和安然一起上台發言的大帥哥？”
吳漾朝她笑笑，微微點頭。
姚瑤頓時笑得花枝亂顫，“安然，你老實說，‘同上’是不是你男朋友？不然他為什麼護送咱倆？”
安然臉刷地紅了，她支支吾吾，“姚大仙，你胡說什麼，人家就在旁邊你也敢這麼胡說八道。我剛不是說了，吳漾是我哥的鐵磁嗎？他答應了我哥要照顧我……”
安然自顧自地說著，她沒有注意到的是，一旁一言未發的大男孩，此刻眼裏閃着特別的光，一張俊臉卻因為害羞窘得通紅。是的，他也會害羞。
晚上，臨睡前，安然在日記本里寫到：青春里的張揚和肆無忌憚，從來就不是為了標新立異。而是為了，多年以後回憶起來，在我和他並肩而立的時刻，我是光彩奪目，讓他難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