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 在
我和Qi搬進了新居,生活閃電一般地改變了節奏和程序。
每天的安寧略帶乾燥。又是一季的秋。
沒有用完的貓砂和貓糧、Marla的食盆全部放在陽台的一個角落,和原來的佈置一模一樣。
不過,只是用來看看罷了。想來等到落滿了塵埃,一切還是原樣,便要被真的丟棄。
本來給新居鋪張的電線佈置好了一張完美的線路圖,讓所有粗粗細細的電線都沿着一條隱蔽的管道收納起來。家裏果然齊整很多。但現在看來竟然有種莫名其妙的虛偽感。
Qi為了讓我再高興起來,不知道下了多少次廚房,嶄露我們分手2年間他掌握的新式廚藝,也總是帶我去寵物商店,說我們再養只貓、或是大狗。
Qi說,貓,總是很容易丟的。所以索性養一隻名貴的。再養一隻,一定更加用心地養。
奇怪的邏輯。
我們都一直喜歡的頎長優雅詭異等元素兼備的泰國暹羅貓。最近他找到有一個店出售淡紫色的暹羅貓,令人心動,自有一種種族的神秘在那貓的姿態里。看着看着那貓,便覺得那不是貓族,而是魔法精靈。養那樣的貓,會有一種--繁殖高貴種族的意思在內。
然而我似乎很難再次提起興趣,再從頭養一隻。
那不會再是我那平民氣質的Marla。甚至於,不會再有一隻與寂寞而富足的我相依為命的小貓。比孩子更單純,比男人更溫暖,比自己更淘氣。
我和Qi的感情也在一次一次探訪、追蹤貓族中變得溫和下來。
懂得失去,人總歸算有了長進。
嘗試過追尋,更會懂得珍惜。
每當我們在街頭散步,只要看到貓族,便一定多看兩眼。
開車路過某一個水果攤必定下來買些水果,因這個店裏有一隻虎頭虎腦的小貓,一逗便也會橫着衝殺出來,螃蟹腳步的姿勢和Marla頗有異曲同工之趣。
而很多很多流浪貓,都是過客閃靈,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Qi最不願意看到的貓是--路上被車子壓死的野貓。血肉模糊,令我們兩個都不寒而慄。
有一陣子,是雨季,每次去吳江路買小楊生煎,總能看到一隻被拴住的小丑貓。
繩子不夠長,小貓只能在一家餐館的廚房後門口趴着,那隻貓引起我的注意因為它難看到極點--那貓有牛奶貓的花紋,但顯然是杯被潑翻在臟地板上的牛奶,還被黑色腳底板踩了幾腳。那貓總是被一根繩子拴着,趴在潮濕並且黑得看不出本色的油膩地氈上。看它前爪子朝里抱攏,倒是貓咪悠然安心的標誌。我看着它,它便百無聊賴並且無賴地叫幾聲,叫聲也是扁而粗野的,讓人無端想到收容所里的蠱惑仔,不客氣地說:看什麼看啊,沒見過酷哥?!但有一日下雨,看它一個勁兒地往裏躲,黑白兩色也融在一塊了,胖而臟,繩子綳得緊緊的。走出來的一個廚子朝它踢了一小腳,也許是親昵的方式也未可知。那個風雨瞬間,令人覺得所謂自由或家都一樣無謂。
我和他都很喜歡、又很心疼那隻臉上呈臟牛奶糊狀的小丑貓。過了一大半秋季,再去吳江路,已經看不見它了。
馬上就是冬。
從箱子裏翻出厚厚的毛衣。赫赫然,毛衣上粘住的是Marla的灰黑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