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我的淚
一切都和《SexandtheCity》有關。這個號稱"要要要"的日子。
長大以後,我有了數字迷信。比如1月1日、1月11日、11月1日、11月11日,這總歸是一年中非常寂寞的日子。
今天我依然在家,雜誌社在準備明年1月的稿件,該趕的都已經交差了。就這麼忙忙碌碌在半個月之內,把未來的2個月定性定論了。做雜誌這麼久了,最覺得荒唐的就是這一點,凡是日子,都習慣了提前過。
如何制伏現實中的荒唐感?我喜歡用更加荒唐的現實感來覆蓋。
前陣子買好了碟,一直沒機會看。終於今天可以把電話調到錄音狀態、泡好茶壺、放好茶盅、還有一袋薯片聊作茶點,再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里,蓋着紅色的小毛毯,一切準備工作就緒,開始看**都市。
一開始總是要笑的。
不過今天看到梅蘭達買了房子、搬家,我不免想到一個讓人沮喪的問題:也許當我的貓擁有了一個大家庭、三代同堂的時候,我還是孤家寡人地帶領着它(們)。每天早上被它(們)叫醒,處理糞便和貓糧,然後才是清理我自己。今天看的一集,梅蘭達搬進了新家,隔壁的老太太告訴她,前一個房客是一個孤獨的老太太,也養了一隻貓,最後死了一個多星期才被人發現,而那隻無人餵養的貓咪就吃掉了她的半張臉。梅蘭達嚇壞了。搬家那天她吃一個核桃而被嗆着,臉紅脖子粗地打電話給卡瑞,說到了至關重要的單身顧慮:要是我死了,千萬別被自己的貓吃了!於是,梅蘭達每天都把自己的貓喂得前所未有得飽。
是小動物生長得太快,還是我們進步得太慢呢?也許我們就是共生在不同的時間世界裏,我可以用我的一年觀賞了它的半輩子?如此說來,它可能過一輩子都看不到我可能擁有的愛人?
有一種孤獨,被嫁禍於未來,便讓現實重得難以負載,一下子苦得如黃連。
我看到這裏忍不住哭了起來。這根本不是有沒有人愛、或是結不結了婚的事情。這是將萬般雜事都剔除后、獨自面對的生存問題。所謂單身生活,不外乎就是這樣的極端行為。
一個人的生活當真就是這樣的。這幾年總是搬家。最多的一年,搬了4次,各種原因都經歷過了:房東不好、房子大修、工作遷移、城市轉移、手頭拮据、以及最重要的--和一個男人分手。每一次搬到新住址,我總是習慣重新佈置一番,零零碎碎的事情一定要一天之內搞定,因為我無法在一個充滿不安定感的地方睡覺。在每一個家的頭幾天夜裏,總是尤其注意煤氣、電、門鎖等等問題,生怕一個人睡到昏迷,發生事故。
我坐在屏幕前,想像着自己這次搬家到這裏的前幾天,似乎也有前所未有的恐懼。也許因為生活中已經見識到了死亡,所以才會害怕。我不想將之歸結於孤獨,寧可選擇大樓恐懼症。然而仔細一想,大樓是我真正的堡壘。我不恐懼。對什麼都不。
我雖然習慣了一個人生活,可假如一個人搬不動飲水桶、修不好短路的電線、傢具家電需要維修……便也時不時地覺得很需要一個男性管家。
我搬到28樓的第一個星期里,正在淋浴,突然斷電。黑漆漆一片,凍得發抖的我--一下子又冒出來,就在眼前,作為委屈的註釋畫面。
我當然會想,假如我死了,Marla會不會吃了我呢?城市公寓,出都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更何況,我是一個心甘情願封閉起來的人。連我的Marla也是。
我曾經一直以為卡瑞比較可愛。但是自從貓吃臉那集故事之後,我也開始喜歡梅蘭達了。我喜歡她愛上一個沒出息的酒保,可以不出怨言地供養他的生活,但是忍受不了酒保生活的不拘小節、而且有時很懶惰。她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幹練的單身女人。以至於後來會成為單身媽媽。她可以不要男人,但是要貓、要孩子。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未來需要什麼,可是她無從選擇,只能做好每一天的自己。她固然犀利尖刻有時,但也感情洶湧有時。
就這樣,今天看碟的時候,哭得一塌糊塗。很多不久前的往事可能一直沒來得及過濾,今日便排山倒海一般,沖在我的寂寞迷信日裏。也許是好的,權且當一次全面的篩選,難過的,哭了就算被淹沒了。
就是在我破天荒情感崩潰的時候,Marla的表現讓我感動得又哭了下去。
她第一次見到我這樣。她不明白。她從綠色墊子上跑過來,坐在沙發的前面看着我,終於忍不住,用前爪搭在沙發邊緣、我的手肘旁,湊過她的小腦袋、濕濕的鼻翼,幾乎要蹭去我正流下的眼淚。看着水珠這麼源源不斷地滑下來,她也許覺得這張同居夥伴的臉孔異常怪異吧。於是我也漸漸笑起來,覺得自己是在作怪。於是我把它抱上來,緊緊地抱着,撫摸着她黑黝黝的皮毛,她一動不動地看着我的眼睛,我們的呼吸彼此起伏,直到眼淚不見了,她才安然地蜷在我的肚子上,好好地把自己舔了個遍,再團起來繼續剛才被我的哭泣打斷的好眠。(圖)
我後來想起來,其實我哭起來的時候並無聲音,也許只是重重促促的呼吸罷了。她在瞅不見我的墊子上睡着,何以就那麼敏感地躥過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