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孤身旅行者 (1)

第二十九章 孤身旅行者 (1)

?陳盈在布魯塞爾的最後一天,天空中飄着濛濛細雨。早上最後一次集合時,支撐在窗沿外的帆布篷淅淅瀝瀝滴着水,叮叮咚咚地敲在斑駁的石階上,給那些歷經數百年的石頭再增加些滄桑的痕迹。陳盈照例每天在旅館一層的咖啡廳里上網、回郵件,不出意料地一無所獲。她猜測他還在生她的氣,或者他尚未從病痛中恢復過來,所以無法回信。吃早餐時同學們興高采烈地談論即將到來的假期,每人都對旅行充滿期待。

“我會去東歐看看——你知道,華沙、布達佩斯什麼的。我從小就想去那邊看看,這次一定不會放過。”一個美國女生說。她穿着橙色長款毛衣,下擺垂到膝蓋邊緣。

“我要去希臘度假。在這個季節,去那邊肯定特別溫暖。”一個阿根廷女生說。

陳盈吃完早飯,和同學們合過影,收到領隊老師下發的作業題目,然後打起傘獨自朝最近的郵局走去。到達時,她看到幾個同學正在排隊郵寄巧克力。郵局員工正耐心地按要求仔細包裝着,以免這些昂貴的食物在運輸途中受潮變質。

“早上好。”

“早上好。”

他們見到陳盈互相問好,然後繼續忙各自的。陳盈從旋轉的明信片架上挑出幾張付了錢,找個沒人的窗檯就着寫起來。她偶爾抬頭看看窗外,玻璃上的雨水一行行流下來,外面的景色彷彿在哭泣。

她給梁靜、秦宏和葉楓的都寫好,給媽媽也寫了一張。已經離開家這麼久,她不想讓家裏人為她擔心。最後她給汪屹也寫了一張,只有寥寥幾句,估計在他生日那天恰好能收到這份祝福。她買了郵票,舔舔背面,方方正正地貼在每張明信片上標明郵票位置的空方格里。她等在紅色的郵筒旁,看着當日郵遞員打開鎖,收走第一批信件。那是個滿頭白髮的郵遞員,穿着褐色雨衣,接過陳盈的明信片時向她點頭致敬。

她會乘國際長途汽車前往荷蘭,昨晚睡覺前已研究過汽車時刻表。同學們陸續散了,向各自安排好的機場或火車站進發。她拖着箱子打着傘,一路詢問來到汽車站。還有半個小時才發車,她站在空蕩蕩的等候室里,看着玻璃門外盛着細雨的雲悄悄飄過。等快到點時,等車的人多起來,天空也變得明亮了。

“天氣變好了,哈?”檢票員在查看車票時對她說。

“確實是。”她接過票根,在靠近車窗的位置坐下。開車前,她旁邊的座位被一位梳着極短金髮的女孩佔據。她朝陳盈眨眨眼,一瞬間就把隨身行李塞進頭頂的架子上。

“日本人?”她問。

“不,中國人。”陳盈回答。

車輛啟動了,從長途汽車站出發,很快拐入附近的高速公路。尖頂的哥德式建築被拋在身後,辛格風格房屋即將映入眼帘,在交替之間是漫長的等待。公路兩側是一望無盡的田野,時間已經進入隆冬,收割后的麥田被拖拉機耕成整齊的壠狀。白海鷗在壠間飛來飛去尋找食物。稻草人穿着破舊的衣服孤獨地撐着搖扇,兩隻烏鴉落在它的肩膀上。風吹過時扇子機械地來回擺動,像是在和路人打招呼。車在柏油馬路上平穩地行駛,感覺不到顛簸。陳盈從書包里拿出《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循着書籤夾起的一頁打開,繼續讀下去。

“看的什麼書?”鄰座女孩嚼着口香糖問。

陳盈翻到第一頁,把英文書名指給她看。

“來旅行的?”她接着問。

陳盈點點頭。

“幹嘛看這麼大部頭的書?”

“只帶了這一本。”

“中國人都這樣?”

“你是說只帶一本書還是看大部頭著作?”

“兩者都是。”

“年輕人里大概只有我會這樣。”陳盈訕訕地笑了。

“我就說嘛。在澳大利亞,幾乎沒人會在旅遊車上看這種書。”

“你是澳大利亞人?”

“是的。”她的綠眼睛說話時轉來轉去,“就你一個人去荷蘭?”

陳盈看着她,沒有回答。

“我是說,如果你願意,可以來我們餐館。我是個廚師。”她說著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陳盈,“剛在阿姆斯特丹找了份工作,順便到處看看。”

“好,有空去找你。”陳盈拿過名片夾進書頁間。

兩個半小時候,車輛駛入荷蘭首都。乘客們依次下車,等着從大巴底部取行李。陳盈也跟着排在隊伍里。

“我先去那邊買個漢堡,一會兒在車站門口見。”那個澳大利亞女孩背着高高的旅行背包朝她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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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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