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畢業典禮 (1)

第二十章 畢業典禮 (1)

接下來的幾周陳盈開始留心汪屹。她在線性代數助教聯繫群里關注他,在周末的習題課上研究他,在每一次批改作業和考前答疑的時候觀察他。然而他和她之前認識的時候一樣,偶爾說說自己做過的趣事,陪着聽課膩味的時候他還是會打開電腦編程或者玩遊戲,沒有任何變化。

“無論主角是誰,終究那只是個夢而已。”陳盈這樣對自己說。

秦宏現在的生活變得很規律,每天和陳盈一起吃過早飯就直接坐車去實習。晚上一下班就回到學校,和她一起吃了晚飯,再圍着湖走兩圈,聊聊當天發生的事。然後各自回宿舍洗澡,睡覺。最近他的畢業論文給他添了些煩惱,不過在導師和同學的幫助下也很快解決了。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陳盈這邊雖然和美國學生一起上課很痛苦,但她的口語和聽力也獲得了長足的進步。以至於她在準備為出國交換參加的英語考試顯得比別人遊刃有餘。

“果然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有天晚上她在和秦宏提起這件事時驕傲地說。

“決定最終去哪裏了么?”秦宏坐在湖邊亭子裏美人靠上問。湖水裏長着近兩尺高的蘆葦,墨綠色的水面漂着浮萍,開出成片淡紫色的花。離亭子不遠的湖水中沉着成堆的太湖石,有一寸長的紅鯉魚在石孔間穿梭。此時正值初夏,湖水裏生機勃勃,喧鬧的蛙鳴聲此起彼伏,偶爾吹過的風裏含着荷花沁人心脾的清香。

“丹麥。”陳盈挨着他坐下來,撫着他的額角,“你說這是不是巧合?”

“要去多久?”他不忍心看她。

“一個學期——五個月就回來。”

秦宏沒有說話,她也沒有,彷彿他們之間因為這件事已經相隔了五個月一般。蛙鳴聲掩蓋了沉默,還有魚偶爾從水中縱深一躍,像要掙脫束縛自己的湖水似的,“潑刺”一聲跳出來,又咚的一響落回去。這些自然的聲音讓辛苦一天的人很容易感到輕鬆愉快。

“去吧,要照顧好自己。”他將她拉入懷抱,怕她立刻宣佈要離開他那樣緊緊握住她的手腕,“我會在這邊等你回來。”

她沒有說話。樹葉在他們旁邊沙沙作響。看到他的樣子,她的心頭一次因這樣的安排感到愧疚和不舍。她緊緊抱住他的背,使他們的身體更緊密地貼在一起。她原本想說些安慰他的漂亮話,此刻全都梗在喉嚨,發不出聲音。她有點羨慕那些生活在湖水裏的蛤蟆,它們永遠能無拘無束地訴說心事。

“有沒有什麼我能幫你做的?”她說,“在我走之前?”

他沉默了,這讓她的心揪得更緊了,好像她剛剛犯下的罪行已經不可饒恕,而他也無力替她開脫。

“這個周末法學院會舉辦畢業典禮。我家人不能過來,你可以來參加嗎?”他考慮了一會兒說。

“行。”她義無反顧地應承下來,沒有查詢手機里的日程安排。

“明天我會去學院裏領門票。晚上給你。”

“好。”

他們又坐着說了會兒別的。談談他在實習時參與的案子和律所為他的畢業論文提供的資料幫助。她這個學期選修了一門法學院的專業課,只為能離他的世界更近一點。

“你們的民法課講到哪裏了?”他興緻勃勃地問。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門課,成績也很突出。

“還是在講‘假如A借了B的錢,買了房子。又拿房子抵押給C做貸款,貸款後生意失敗無力還錢,那麼房子究竟應該算B的還是算C的’這樣的案例。”她老實地說,“我沒太聽懂那是怎麼回事,也不明白為什麼整個事情這麼複雜。”

“因為現實生活就是這樣。背熟法條並不能告訴你每件事該怎麼處理,正確的理解才能在日常中運用自如。”他自豪地說。臉上洋溢着她欣賞的那種自信。

“再跟我講講所謂‘公法’和‘私法’的區別。”她鼓勵他繼續講下去。他神采奕奕,精神抖擻地向湖心擲去幾顆小石子,激起幾處同心圓的水波。有魚跟着跳出來,大概以為是投喂的食物。他耐心地幫她分析教學案例中的情況,順便提及當時上這門課時老師講過的幾個笑話。她聽得津津有味,周圍的青蛙也跟着爭先恐後地發表意見。

“不早了,回去吧。”他說著拉起她的手。澄澈的夜空裏繁星點點,靈巧的小蝙蝠在無聲地閃過,勤勞地捕食着那些鱗翅目昆蟲。身邊的風已經沒有涼意,這是這個城市最好的季節,不冷也不熱。

他們走到男生樓下。她站在門口等他去取票。門口的舍監老大爺還在整理報紙,偶爾向窗口撇一眼,確保沒有不認識的人進入。她向門外望去,當天最後一堂課結束了,一群群學生騎着車在校園裏疾馳而過。

“在這兒。”他跑下樓,腳上換了塑料拖鞋,“我領了五張票,一張是我的入場券,給你四張——你可隨便帶誰一起來。”

“行。”她把票折起來放進衣兜里。

“一定要來啊!”他抱了她一下,為她打開宿舍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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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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