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 聖誕 十八
Ps.感謝書友Ersatz_Yorck、薩尤加、632020959三位書友慷慨的打賞,謝謝你們的支持。
26日晚七點,俾斯麥宰相果然如約來到了太子宮,迎接俾斯麥大人只有腓特烈皇儲和喬伊,維多利亞皇儲妃和其他的霍亨索倫家的人還在柏林大教堂忙着慈善活動最後的收尾。
腓特烈皇儲與俾斯麥宰相一起走進書房的時候,喬伊還在書房一角的沙發上認真的翻看最近三天的報紙,不僅是英法兩國,甚至是俄國的幾家重要的報紙也不放過。
托普魯士與俄羅斯多年宮廷間交往的福,喬伊的俄語勉強還算得上流利,只是相比於讀英法兩國報紙流利的速度來說,對俄國報紙的閱讀要花上更多的時間。
從已經過去的26日這個白天,各國最新的報紙報道來看,除了英國輿論界的左翼與右翼互相之間,繼續打得不可開交外,法國上下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全民興奮外,俄國的報紙還在用很大的篇幅繼續討論的冬宮化妝舞會,對法國人提出的法俄聯盟不做任何公開性的評論和報道。
而德國國內的報紙雖說還在盯着這件事,少部分某些專業人士也還在發表評論,但大部分注意力已經轉到了柏林大教堂聖誕期間的慈善活動上了,有什麼比一群貴族穿着一身閃亮的普魯士藍的服裝,為柏林的平民服務更有轟動性?
今天白天,對於俾斯麥宰相來說過得很輕鬆,上午英國人謹慎的反應也在自己的外交判斷之中,同樣上午從聖彼得堡德國大使館傳來的消息說,亞歷山大二世在昨晚的舞會上公開的宣佈,與普魯士德國的友誼是俄羅斯最為寶貴的財富。
從秘密渠道傳來的帕夫洛芙娜帕女公爵的消息,也佐證了德國大使館的說法。
德俄兩國的關係的好壞,或者不如說是俄國對外關係的好壞,基本上都以沙皇的意志為轉移,所以從兩國貴族間友誼的角度來看,德意志與俄羅斯的關係是穩定的,至少到目前為止,俄國人從未找什麼拙劣的借口來威脅德國,剩下的就是需要自己跟俄國人討價還價各取所需了。
阿爾薩斯-洛林一線的法國軍隊同樣沒有任何異動,狂歡中的巴黎並沒有喊出擴大義務徵兵的舉動,法國外交部同樣沒有找德國的麻煩,從過外的經驗判斷,有法國東線陸軍中的穩健派,或者叫保守派的老人將領們的存在,德國西線的法國陸軍絕不敢獨自開啟對德戰爭。
現在看來聖誕節這場突發事件,如果沒有什麼矛盾再度被激化,就會像過去無數的外交風波一樣,很快的飄散在歷史的風中。
做為德意志外交的掌舵人,所要做的就是在這場轉瞬即逝的機會中,找到屬於德意志的利益。
比如,恰當的給丹麥人一擊,奪取西蘭島三條海峽的控制權,如果成功無疑就是控制了波羅的海的大門,對於保護普魯士柔軟的腹部,更是形成了一道有利的屏障。
另外,西蘭島的三條海峽對於德意志海軍來說,在安全上實在太過重要,如果能為基爾港加上一道鎖,估計自己與施托施將軍一直以來緊張的關係或許也能得到改善。
法國方面,皇儲殿下的經濟改革正在推進中,與法國人發生武裝衝突並不明智的,現在需要自己睜大眼睛,看看從法國手裏能敲詐點什麼東西。
總是默認的敲詐一下可憐的法國人,看來從俾斯麥大人的潛意識裏來說,從法國人手裏拿到利益,就像是從自己錢包里掏錢一樣順理成章。
這次法俄之間的靠近,或許還能讓自己說服弗朗茨皇帝,讓拖延了許久的三皇協定適當的向前走一步了。
按照暮春之夜在太子宮商量的計劃,在今年夏初,自己向奧匈方面明確提出,德國政府同意奧匈所提出的聯盟建議,但是德國仍然附加一些前提條件,比如保衛奧匈的前提是不支持奧匈對俄國宣戰,這其中同樣還包括不支持奧匈東進的策略,不支持奧匈對奧斯曼土耳其歐洲領土的全面進攻,反對將更多的南斯拉夫民族納入這個龐大的帝國之中。
對WYN政府來說,北面是俄國,西面是德國,南面是意大利王國,不是惹不起就是吃不下的主,唯一能進行領土擴張的方向就是東方奧斯曼土耳其的領土,而德國人居然不支持自己東進的方案,如果是這樣,德奧聯盟還有什麼意義?
在安德拉希伯爵遺憾的離開WYN返回布達佩斯之前,這個德奧聯盟的盟約依然擺在弗朗茨皇帝的桌上。
這次法俄靠近,外交上挑釁英國,地理上威脅德國,但是對前兩者所造成的影響,都比不上對奧匈造成的恐懼,對於潛在的戰爭威脅,德國人有大把的歷史自信從容面對,然而WYN卻不行,那怕是有特申大公阿爾布雷希特-弗里德里希-魯道夫元帥這樣強大的存在,奧匈上下卻對於血腥撲滅匈牙利叛亂的俄軍,依然存在天然的敬畏之心。
如果法俄真的聯盟,奧匈只有兩條路,聯英或者聯德,英國皇家海軍的確是無敵的存在,可是英國陸軍,算了吧,奧地利人從來都不相信英國陸軍能比俄國陸軍更快的抵達WYN。
估計反覆比較下來,WYN也會不得不承認,奧匈的國家安全還是要依靠德國人地面軍事力量的承諾。
至於英國人,就像那個小傢伙說的,耐心,耐心,再耐心,追逐一位漂亮的英國淑女,德意志的紳士總要不斷的展現自己身上的亮點,才能吸引那位高傲的女子的目光。
聽說這個小傢伙,似乎正在追逐歐仁妮皇后的孫女,說的比喻雖然庸俗了點,但是的確有那麼一點的感覺在。
唯一的小小遺憾,目前帝國派駐伊斯坦布爾的大使還是自己對頭之一,否則讓奧斯曼人知道點內情,說不定會為混亂的巴爾幹地區再添點麻煩,幫助WYN更快的收起那份傲嬌的心情,老實的做一個德意志的天主教的家庭主婦。
“不知道那個可愛的小傢伙,面對自己的這些想法,會對自己說出些什麼,幼稚但又從不缺少有趣和閃光的想法。”在來太子宮的路上,俾斯麥宰相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心中居然有這樣的一份心情。
俾斯麥宰相更加詳細的把中午與腓特烈皇儲所說的外交思路再次講出來的時候,喬伊這才驚訝的發現,一個短小的國際外交衝突中,老宰相事無巨細的想要謀划如此眾多的東西。
俾斯麥宰相看着喬伊,臉上難掩得意之情,輕輕叩擊了下桌子,笑道,“喬喬,我這老邁的腦子還夠用吧?!”
“大人,您的想法真是讓我的襪子都被踩掉了!(註釋1)”喬伊用個粗放的俚語恭維道,看着有些不解的父親和宰相,喬伊撓撓頭解釋道,“這是今天,我新學的一個俚語,意思大家都想見一位大人物的面,結果相互擁擠的都把別人的襪子踩掉了。”
“哦哦,我想起來了。”俾斯麥宰相點點頭,“在我年輕的時候,看完馬戲團的表演后,地上的確總是遺落着很多孤單單的鞋子,如果襪子是都被踩掉了,看來我今天說的東西還真不錯呀!”
“不對,你這是把我比喻成馬戲團的....喬喬,你別想用一個拙劣的俚語來奉承我,我從來就不缺少別人奉承,所以我並不在乎你的奉承。”俾斯麥宰相突然收起笑容,極其嚴肅的說道,“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千萬別讓我看低你!”
喬伊的臉上雖然掛着尷尬,但心中卻暗自歡喜,看來經過這一年的思想碰撞,老宰相大人終於把自己定位在,一個德國外交政策的建議者和補充者的角色上了。
而這樣的角色,其實也是喬伊最喜歡的,用獨立的第三視角看待問題,非常符合自己前世工作中為客戶提供專業諮詢的角色。
說干就干,拖泥帶水從來都不是喬伊的性格。
“從英國外交部的措辭來看,這是一份富有經驗的、淡化衝突的聲明,可是這樣的聲明,似乎在目前的英國政治環境下,不太適合執政的保守黨政府。”
“翻看最近幾年英國的報紙,迪斯雷利首相的政府在對外政策上,給我的感覺,他的政府一直屬於強硬派,不管是俄土戰爭中,還是蘇伊士運河、阿富汗和祖魯問題上,很少見到迪斯雷利首相發表如此低調,甚至可以用軟弱來形容的外交聲明。”
“《泰晤士報》為迪斯雷利首相的辯解我也看了,如果放在其他時候,或許我還能完全的理解,但是在這個關鍵時刻,馬上就要開始英國議會的換屆選舉的時候,我實在不能理解保守黨政府為何不藉助這個機會,鼓動下英國民意,強化自己保守黨的立場?”
“反常的保守黨政府,讓我覺得不安。”喬伊搖了搖頭。
“喬喬,你認為什麼原因促使英國政府這次如此的謹慎?”腓特烈皇儲問道。
“不,我不知道。”喬伊繼續搖頭,“雖然我有些猜測,但是我覺得它們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而且很可能是我證據不足的臆想。”
“喬喬,你儘管說。”俾斯麥宰相突然開口道,“我需要你天馬行空般的猜想,正確與否交給我們來判斷。”
“嗯。”喬伊點點頭,仔細想了想,才慢慢的開口說道,“第一,可能是迪斯雷利政府並不在乎這件事,可是能支持這個觀點的證據,只有在今天《泰晤士報》的社論裏面,對法俄海軍的嘲諷可以佐證這個觀點,但這只是報紙上的孤證,它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偽。”
“第二,英國的報紙上借這件事,站在兩黨不同的立場上互相攻訐很猛烈,但是基本的出發點都是不滿俄國人的軍事行動,足以證明俄國人的這件事,事實上已經激怒了英國的社會精英人群。
而迪斯雷利先生還如此的沉穩,要麼是他還有強大的後手足以安撫英國精英人群,要麼就是首相大人病的很重,不再像以前那樣,強大到足以控制一切。”
“前一點的後手,目前我沒有證據,這需要時間來證明,而後一點的病重,我請阿倫斯巴赫調查研究所做了一項統計工作,從1876年1月開始,迪斯雷利首相因病住院和去鄉下修養的次數逐年遞增,今年達到了高峰的17次病休,總時間累積達93天,其中最長的一次病休長達27天。”
“另外,多份英國報紙,常年暗示的迪斯雷利首相休假的原因,多是因為頭疼,失眠、容易跌倒和大量酗酒。”
俾斯麥宰相與腓特烈皇儲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都清楚,這個創建僅半年的阿倫斯巴赫調查研究所的巨大能量,它特別善於從公開資料上,例如各國的報刊、期刊和學術論文上總能歸納出一些奇妙的觀點,這些奇妙的觀點在政治上,或是經濟上,總能給自己的決策以巨大的支持。
“所以,阿倫斯巴赫認為迪斯雷利先生病的很重?”腓特烈皇儲嚴肅的問道,“你安排了專題研究?”
“是的父親,阿倫斯巴赫的研究人員把公開收集到迪斯雷利首相的癥狀,交給我們國內幾位著名的內科醫生們做了匿名的病情聯合診斷,醫生們傾向於這些癥狀屬於嚴重的大腦疾病。”喬伊點頭承認道。
“嚴重到什麼程度,不能執政了嗎?”俾斯麥宰相立刻追問道。
“嗯...”喬伊沉吟了一下,“從彙集的資料分析來看,不能得到這個結論,對近4年的英國政府工作成果的分析來看,迪斯雷利首相的工作成績超過4分。”
“這個堅強的老傢伙。”俾斯麥宰相搖了搖頭。
“但是,阿倫斯巴赫的一個研究人員,叫做阿森多夫-路德維希(註釋2)的年輕調查員,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喬伊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對俾斯麥大人講這個研究的結論。
“阿森多-路德維希他發現了什麼?”
“大人,他叫阿森多夫-路德維希,來自羅斯托克的本特維施,他的父親恩斯特-馮-路德維希,曾經在第七“馮-賽德利茨”胸甲騎兵團服役,也就是大人您的團,普法戰爭期間與赫伯特爵士一起參加了維永維爾大捷。”
俾斯麥宰相擺擺手,示意喬伊自己知道了,催促喬伊儘快進入正題。
“路德維希先生髮現一個有趣的現象,1876年之前,迪斯雷利首相制定一項政策的時間,平均要花費19.5天,政策執行的成功率超過90%,而1876年之後,制定政策的時間在快速縮短,在今年迪斯雷利政府制定政策的平均時間僅為4.1天,而政策成功率下降到67.9%。”
“當然,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很多,例如迪斯雷利政府簡化了決策流程,或者組建了更為高效的執行架構,亦或是通過保守黨黨鞭,鞭策保守黨員在議會內給政府更多的支持。”
“我要聽最大的可能。”俾斯麥宰相將身體深深的陷入沙發,向喬伊說道。
“最大的可能性,我們懷疑迪斯雷利首相的精力不足以支撐漫長的政策討論過程,只能依靠短暫的時間,做出最有利的決定。”
“所以,你和阿倫斯巴赫的阿森多夫-路德維希,還是傾向於迪斯雷利先生病的很重?”腓特烈皇儲逐字逐句的問道。
“是的,父親。如果進一步分析的話,即使迪斯雷利首相病重僅有短暫的思考時間,但他決策的正確率依然達到可怕的7成,所以我擔心這份英國的外交聲明中,隱藏着一些的東西,或許對我們不好的東西。”
“具體是什麼東西,我分析不出來。”喬伊聳起肩膀無奈的搖搖頭,“但是,父親和大人,如果你們想聽我的想法的話,我的建議是不妨等等看,我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有些事情可能要發生,或許新年之後,或許再晚點。”
“喬喬,你覺得會有什麼事情?”腓特烈皇儲問完喬伊,轉頭看向俾斯麥宰相,兩人互相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好奇。
“一份英國報紙給我的感覺。”說完之後,喬伊將自己所坐的沙發一角,已經疊的整齊的報紙一股腦的搬到了皇儲的書桌后,喬伊特意從中找出了三份報紙,都是英國人的《每日電訊報》。
喬伊用手指了指他挑出的報紙,說道,“我看了這幾天英國人所有報紙的頭版,不管是《曼徹斯特衛報》、《泰晤士報》、《觀察家報》、《晨星報》還是《每日鏡報》等等的這些報紙,這兩天大家都在認真的打筆仗。”
“唯獨《每日電訊報》在25日當天,只用了一個小小的版塊,非常簡單的報道了俄國軍艦到達法國的事件,在今天英國上下吵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它卻沉默着不說話,這非常的不正常。”
“按照阿倫斯巴赫所做的英國輿論信用調查,在新聞嚴肅性,報道的客觀性,以及對突發事件的及時性,這三個方面的評分上,《每日電訊報》是英國目前最好的報紙,而且它還有個最大的特點,特別善於挖掘突發事件背後的重大內幕。”
“不雨則以,雨則傾盆(Itneverrainsbutitpours一鳴驚人)一貫是《每日電訊報》的作風,我個人覺得,應該留幾天的時間給《每日電訊報》的記者先生們,或許他們會給我們一個驚喜。”
“不管怎看,時間是迪斯雷利首相最大敵人,還好,時間是我們的朋友。”
註釋1:KnockedmySocksoff踩掉我的襪子了,俚語本意打敗我,引申為嘆為觀止
註釋2:第一個龍套出現,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