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四章 他的不得已
?夏天沉默着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這背後的原因,她小時候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大概看的太多電視劇里狗血劇情的原因,所以想過無數種可能。
也許他是迫不得已,有無法言說的苦衷。也可能他還是愛着媽媽的,只是因為受到了某種逼迫,所以不得不離開。
那時候太小,太幼稚。現在僅僅只是回想起那時候幼稚的想法,夏天都忍不住想笑。生活不是電視劇,這世上哪有那麼多逼不得已和苦衷。
人心都是自私的,她也沒有必要為了這樣一個拋棄她和媽媽的人,找那麼多理由。她只需要快快長大,照顧媽媽,等有足夠的能力了站在他面前,讓他知道,即便沒有他,她一個人也可以照顧好媽媽。
他沉默了許久,最後說:“那時候我跟你媽媽大學都剛畢業,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你媽媽甚至只能在商場裏當售貨員,而我,為了我們的未來,為了家裏的生計,每天加班應酬,但我就像是被人釘在原地了,無論怎麼努力都得不到認可,無法往上爬一步。”
“那時候公司里的競爭特別大,有一次我被競爭的人陷害,弄丟了一份特別重要的文件,所以被公司開除。然後我只能繼續找工作,我每天都很煩,很焦躁。但是每次我回到家裏,你媽媽總是能用最溫柔的方式安慰我,我不明白,我已經急得火燒眉毛了,為什麼她還能那麼淡然處之?我被開除之後進了業誠公司,從最低處的小職員做起。”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母親,也就是你的奶奶病危。是肝硬化,無論是手術還是治療都需要大筆資金。可是我沒有錢,根本付不起高昂的醫藥費。你奶奶為了不給我添加任何負擔,選擇了自殺。”
說到這裏,他微微動了動嘴唇,反倒是自嘲的笑了:“可能是命運弄人吧,讓我在業誠公司遇見了朵怡媽媽。大學時她就曾經向我示愛,知道我在業誠公司之後,她就三天兩頭的來關照我。我在他的幫助之下,很快就升到了組長的位置,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沒辦法回頭了。”
他目光十分動容,有些哀痛的看向夏天:“你媽媽還很年輕,她是一個很優秀的女人。我一直覺得她跟我分開之後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人,過得很好,可是我沒想到她有了你,甚至為了你,到後來再也沒有結婚。其實婚後我去找過她,但是她不肯見我。後來她說有了你之後曾經來找過我,但對於這些事,我是真的不知情。”
他停頓了片刻,如釋重負般長嘆了一口氣。他的聲音變得十分輕,他說:“夏天,我知道這麼多年來你們都不容易。但你知道我作為一個男人的自尊,沒有辦法再容忍別人對我另眼相看。被別人踩在腳底下,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撥開雲霧。我知道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沒有用,但是我還是要把這些話告訴你。哪怕你比之前更看不起我,更想逼得我走投無路,我也無話可說。”
夏天良久的沉默着。
時隔這麼多年,她終於在今天親耳聽見了方立業的解釋。
她從未想過那個時候他心裏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煎熬,她坐在他對面看過去。隱約已經看見他頭上有了幾根白髮,即便保養得很好,也隱約能看見細微的頸紋和抬頭紋。
她曾經在媽媽的相冊里見過他年輕時的樣子,英俊瀟洒風流倜儻。翩翩美男子,夏天可以想像到在學校里,他的一舉一動都對周圍的女孩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那時候他大概還是沒心沒肺的單純,照片里比着剪刀手,和媽媽一起看着鏡頭,笑得十分歡喜。
現在才知道,那些所謂的歡快的笑容……其實都是騙人的。
她不自覺想起自己現在所經歷的事情,她也被逼迫着做了那麼多錯事。即便她一直認為自己是被逼的,但哪怕她可以放下心中那一點點執念。不要貪婪的奢望那麼多,那麼即便過得平凡,也不會害死安炫和子瑜。
說起來他們都是一樣的人,誰也沒有資格指責誰。她一直保持着緘默,試圖將這一切都掩埋掉,藏於風雪之中,讓往事隨風。
夏天頓了頓才說:“我知道了,即便你不願意開新聞發佈會公開向媽媽道歉。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親自去媽媽的墓前,向她道歉。她是個一條路走到黑的人,即便撞到了南牆,也不一定會回頭。因為遇見你,她這輩子幾乎沒過過好日子。”
方立業捏緊了手中的咖啡杯:“我一定會去的,我知道,現在我問這個問題很突兀,但我還是想問你,可以原諒我嗎?”
夏天更加沉默:“對我來說,你只是一個陌生人,即便曾經對你有過埋怨,也談不上恨。所以,向媽媽道歉就行了,我不會恨你。”
她起身抓上沙發上的包,剛轉身,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轉身:“對了,關於那些股份。我不會拋售,但我也不能一直欠周子諒這個人情。所以等你有那個能力把我手上的股份買回去的時候,你可以來找我,在此之前,可能要先押在我這兒了。”
方立業急忙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她根本沒有回頭看他,便急匆匆的推門出去了。余林也連忙起身跟上去,只是一推開門,外面便有薄涼的風襲來。
其實這個冬天已經馬上就要過了,只是她一直沒有察覺到。天上的溫度好像一直停留在媽媽去世的那天,無論怎麼焐也焐不熱。
出了門,夏天一個人走在路邊。
傍晚時分,城市熙熙攘攘,正是下班的高峰期。來來往往的車輛堵得厲害,路邊的燈大都是溫暖的橘黃色,彷彿天上星,泛着耀眼的光。
如果一切都是一場夢就好了,猛的睜開眼,一切就會回到最初的時候。
可是一切都不可能,就像是無法醒來的夢魘。即將一直延續到她死的那天,到了那天,才是一個輪迴真正的結束。
她一路走了很久很久才到家,掏出鑰匙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她幾乎還沒看清到底怎麼回事,便已經被人緊緊的摟進懷裏了。
周子諒一隻手緊緊扣着她,炙熱的體溫毫無保留的傳到她的身體上。
“你去哪兒了,為什麼這時候才回來?”他很緊張的看着她。
夏天顯得十分淡然,只是輕輕揮開他的手,旋即吐槽他:“你是戲精嗎?”
周子諒皺眉:“你說我什麼?”
“余林從我出門開始就一直寸步不離的跟着我,我不相信他沒有跟你報告我的情況。既然有他一直跟着我,那你還故意問這麼多幹什麼?”
周子諒一時間無話可說。
“我還以為你……”
“以為我要玩失蹤,還是以為我要去拿掉孩子?”眼看着周子諒臉上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夏天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吧,在事情沒有處理完之前,我沒心思想這些。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旋即,她直接轉身回了房間。
晚餐時間,周子諒親自將晚飯送到夏天房裏。但她依舊沒什麼胃口,簡單的吃過一些便睡了。
另一邊溫昭翰和童言的晚餐,完成的也並沒有那麼愉快。
晚餐之後,童言疲憊的趴在沙發上看電視。彼時電視上的某財經頻道,正在播送着一條新聞。
大致是說業誠公司滿血復活,海洋公司重新同業誠公司合作多個項目。預計兩家公司已經達成了新的協議,並且隨後的畫面里還有周子諒出入業誠公司的視頻。
童言皺了皺眉,想起之前周子諒不顧外界輿論,執意投資業誠公司二十億的事情。她早聽方朵怡提起過夏天和她父親的關係,所以聯想到這一層關係。
周子諒為什麼會投資業誠,也不是完全想不明白。
大概因為前段時間流產的原因,這幾天她總覺得渾身疲憊。幾乎很少出門活動,成天都在家裏看看書,寫寫字修身養性,整個人的氣息也比之前陰鬱了不少。
她垂眸深思的樣子落進身後的溫昭翰眼裏,他只是看了一眼電視裏正在播放的新聞,便已經猜到了她為什麼會突然沉思。
他幾乎瞬間暴跳如雷,衝上前去,一把將她從沙發上拖了下來,手上的力道重得幾乎可以捏碎她的骨頭,童言頓時痛得臉色慘白。
“溫昭翰你幹什麼……”她努力想要掙脫,卻根本掙不掉。
溫昭翰暴怒的樣子浮現在她眼睛裏,他幾乎歇斯底里的質問:“只是看到他的新聞,也能讓你這樣浮想聯翩嗎?你是不是還想着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偷偷關注着他的新聞,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
他的手掌印毫不留情的印在她臉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上次她流產之後。兩個人明明約好不要再互相猜測,互相懷疑。
可是溫昭翰卻像將那些話全部遺忘了,依舊暴跳如雷。她在沙發上發個呆,會被定義為是在想周子諒。因為嫌麻煩換上寬鬆的長裙,會被他定義為是想要誘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