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紅顏》41(2)
終於有一天,喬正年科長早晨上班進辦公室門時,一下就摔倒了,並且鼻子裏也流出了血。大家七手八腳將他抬上車拉到醫院。醫院很快給家屬和單位下了病危通知書。
喬正年科長轉到省里一所大醫院搶救。送走喬科長一周后,徐有福在辦公室與大家商量,是不是應去省里看看喬科長,最後見喬科長一面。
趙勤奮、許小嬌、吳小嬌都覺得應該去。劉芒果當時沉吟了一下,說到時候再說吧。他能去爭取去,不過恐怕難以成行,因為老婆下縣裏扶貧去了,他走了孩子沒人照看,連飯也沒人給孩子做。
徐有福知道劉芒果說的是實情,就十分理解地對他說:“劉科長你不一定去了。我們買什麼禮品,有你一份。況且老喬在市裡住院時,你已去看過他了,老喬能理解,大家都能理解。其實我們去了也起不了啥作用,只是儘儘心而已。”
“那你們去了代我問候老喬。”劉芒果低低頭,黯然地從門裏出去了。
“你知道他為啥不去嗎?”趙勤奮低聲對徐有福說:“他心裏還在記恨喬科長呢!那次局裏動人事,最初本來是讓我到宣傳科任副科長,他繼續留業務三科,我倒無所謂,哪裏都一樣,哪裏也是個副科長嘛!可喬科長不知為啥和他面和心不和,方案宣佈前去找了局長和方副局長,硬將我要到三科,將他調到宣傳科。他一直為此事對喬科長心存不滿呢!”趙勤奮停了一下又說:“總之這個人不像咱倆,有啥話撂在明處,總是將話藏在心裏,在心裏做事。”
徐有福發現,自從自己當了科長后,趙勤奮對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跟他說話顯得特別親熱,有時話言話語裏甚至有討好他的味道,像一條小狗一樣給晚歸的主人搖着尾巴。令徐有福感到納罕的是,趙勤奮跟他套近乎時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彷彿他們原本就這麼親熱似的。袁亦民書記在大路畔村表揚他后,趙勤奮對他的討好意味更明顯了,尾巴搖得更歡勢了。徐有福有時真看不懂趙勤奮這個人,就像小時候看那些“反特故事片”一樣,從一開場就在猜測:哪個是好人?哪個是壞人?因為小時候看的那些影片只有一種模式:不是好人打入敵人內部成為“壞人”,就是壞人偽裝成好人混入我們“內部”。不過那些影片編得再曲折離奇,一個半小時電影結束時,也就真相大白了。可趙勤奮這傢伙與自己這麼多年,仍然沒搞清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也許人本來就沒有“好人”與“壞人”之分,只有“男人”和“女人”之別。
是的,人只有兩個品種:男人和女人,而不是好人與壞人。徐有福是個什麼人?只能說是一個男人或接近中年的男人,或者是一個現年三十九歲的男人。徐有福:男,紫雪市某某縣人,現年三十九歲。一說到“現年”這兩個字,徐有福就會想到市中級法院院長核准死刑的佈告,佈告上那個名字上面,畫一個紅叉。院長大人您哪一天可不敢把這樣一個紅叉畫在“徐有福”這三個字上面啊!有一次,徐有福路過大街時看到一張佈告,小時候路過這樣的佈告,他是必定會湊個腦袋過去觀看的。那時槍斃的人並沒有現在多,可不知為什麼每一次法院貼出佈告,總有很多大人小孩擠着看。而現在槍斃的人並不比那時候少,不知為什麼卻沒人看佈告了。誰要站在佈告前觀看,不是認識被槍斃的人,就是一個傻逼。被槍斃的人徐有福一般不認識,他也不是一個傻逼,他再要駐足看佈告簡直毫無道理。可那天路過那張佈告時,徐有福卻不知被什麼招了一下眼,就像你在大街上走,忽然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面孔在人流中一閃,駐足扭回頭時,發現那人也正駐足扭頭張望。於是倆人會大步搶過去握手,並互相叫着對方的名字——原來是多年不見的一位舊日的同事,或者更多年不見的一位中學同學。徐有福那天路過佈告時之所以又退回去看那張佈告,是因為那張佈告上打頭的一個名字是“徐有福”,名字上畫有紅叉,再看時間,十天前就槍決了。徐有福當時下意識地摸摸脖頸,項上人頭還在。然後再看佈告內容,才知是本市某縣某鄉某村的另一個“徐有福”,因強姦殺人而被槍決。不過年齡倒與自己一樣:現年三十九歲。這個傢伙與自己是同一年出生的呀!剛生下來這兩個徐有福有什麼區別?恐怕誰也說不出這兩個人有什麼區別:都是男孩,都哇哇哭,兩個牛牛都一翹一翹要撒尿。
總之徐有福也搞不清自己是什麼人了!說壞人於心不忍,誰願意承認自己是個壞人呢?說好人又沒有有力的佐證。再要表述,只能說是一個“與白玉發生過多次**關係的男人”;一個“娶了一個長相比較丑、性格有點潑、文化素質不很高的女人做老婆的男人”;一個“正在追求許小嬌與吳小嬌並企圖與她們發生**關係的男人”。
包括這一次去省里看喬科長,也不能說徐有福潛意識裏沒有一點點這樣或那樣的念頭。當然倒不一定將這兩個可愛的女人一邊摟一個在某賓館**,隨便摟着哪一個也行。比如你手裏牽着兩個五彩繽紛的氣球,一個突然從手中掙脫跑天上去了,你總不會傻到因此將另一個也故意放脫手,讓它也扶搖直上追隨前一個去吧。許小嬌與吳小嬌又不是那種杜鵑,一個離開另一個會泣血而亡。她倆一個離開另一個也許會活得更有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