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節 名傳天下

第三四八節 名傳天下

張溥才疏不疏、學淺不淺,姬慶文並不知道、也不關心,他選擇張溥只是在於此人同自己有些緣分,當年寫《五人墓碑記》時候,還專門給資助修建無人墓的自己加上了一筆。

而其實,張溥此人文采不凡、性格又極剛烈,在江南士子之中很有一些名氣的,讓他當這個新成立的復社的首腦,也還算說得過去。

不過姬慶文對這個同自己交往不深的張溥還不能完全放心,又多加了一句:“復社乃是我們大家一同組織起來的,犯不着惟魁首之命是從,我看張兄這魁首之位以兩年為限。待兩年過後,我等再在此處相聚,重新推舉復社首腦,今後都如此辦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姬慶文的法子倒是先進得很,引入了後世民主選舉的概念,讓在座的讀書人無不耳目一新。

而這些人都不是笨人,一聽這法子倒是甚好:今年選不中復社首腦的,過兩年照樣可以參加推選,所謂“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搞不好自己還真能弄個首腦的名頭風光風光呢!

至於張溥,他也知道自己根基太淺,今日就算是做了復社的首腦,要是沒有姬慶文的支持,這位子也是不能坐穩的,因此他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姬慶文的提議。

至於兩年之後,自己能不能蟬聯這個復社魁首,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大局已定,姬慶文心情頓時大好,朗聲說道:“今日這幾句話說得痛快,也領略了各位的才華。可惜我姬慶文是個不通文墨的,不能隨聲附和。不如這樣,我再請陳圓圓小姐出來,給諸位唱幾首曲子如何?”

在這些東林才子眼中,陳圓圓的地位可不低,能再聽她彈唱說話,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沒事,就是將來傳揚出去,自稱聽過陳圓圓好幾首曲子,那也是一件值得吹一吹牛的事情。

於是眾人禁不住歡呼起來,又將進房休息許久的陳圓圓迎了出來。

陳圓圓心屬吳三桂,對這些迎來送往、應酬賠笑的事情早就已經是意興闌珊,不過她看在姬慶文的面子上,只能勉強屈意,臉上擠出微笑來,抱着琵琶登台彈唱起來。

這次陳圓圓彈唱的,卻不再是李後主那深宮怨恨之辭,而是選着蘇東坡、歐陽修、辛棄疾等人寫的歡快豪邁之辭演唱,間或又唱兩首劉永的詞作,唱得眾人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待陳圓圓唱完,姬慶文便又命人端來剛吩咐下去的好酒好菜,眾人便在一片逗樂、歡笑聲中飽餐一頓。飯後,姬慶文又讓這些新成立的復社成員在這座澱山鎮中多逗留幾日,再多寫幾篇文章、作幾首律師、填幾闕詞作,終於薈萃成了一本文集,便是姬慶文之前口中所說的《澱山集》了。

至於序言,眾人推舉姬慶文來寫。

然而姬慶文卻是個提筆重若千斤的,讓他寫一篇古文序言可真要他的命了,只能將這篇名揚天下的文章交給狀元劉若宰去作。

可劉若宰卻不願同東林黨、同復社瓜葛太深,堅決不去作這篇惹眼的文章,任憑姬慶文怎樣勸說,都是四個字:“恕難從命。”

沒法子,姬慶文只能見這件事情交給李岩去做。

其實李岩這些日子看那些江南才子舞文弄墨,早就已經是技癢難耐了,便將自己關在書房裏半天,終於譜就了一篇千古傳誦的好文章。

這篇文章文采飛揚、立意深刻、語句流暢、朗朗上口,就連姬慶文這個粗通文墨之人,乍眼一看也意識到這乃是一篇流傳千古的好文章。

可他還沒來得及讚歎,便聽李岩說道:“姬兄,這篇文章還算能看得上眼嗎?”

“當然,當然。李兄的手筆,還能有什麼話說?這篇文章,放在這一眾所謂復社才子的文章之前,也是絲毫不會遜色。”

李岩卻詭譎地一笑:“嘿,不對吧,這裏似乎寫錯了個字,拿出去可是要貽笑大方的……”

姬慶文聽了一愣,又趕緊將文章看了一遍,果然看見第八行第六個字,一個明顯應當寫在句子最後的“矣”字寫成了“亦”字。

於是姬慶文笑道:“李兄雖不是個謹慎的人,可從來都是出口成章、下筆成文,何時見你寫過錯別字。今天竟然被我逮住一個,真是不容易,我得記住今日是哪年、哪月、哪日,將來也好紀念紀念。”

說罷,姬慶文便提起桌上的毛筆,將這個寫錯了的“矣”字改成了個歪歪扭扭的“亦”字。

李岩卻笑道:“姬兄果然大才,這天下能改得動我李岩一個字的人,怕也是不多了。今日姬兄是我的一字之師,而這篇寫錯了的文章,我自然也就沒臉再提了,不如署上姬兄的大名好了……”

聽到這裏,姬慶文才明白李岩的用意——原來這篇《澱山集序》的文章,是李岩有意替姬慶文代筆的,打從一開始就準備署上姬慶文的名字。

這讓姬慶文本人都不好意思起來,反覆推託道:“這樣怎麼可以?我的臉皮可沒有那麼厚,李兄的文章我哪敢署上自己的名字啊?要是別人看了這篇文章,讓我再照樣寫一篇出來,叫我如何是好?”

李岩卻依舊固執己見,最後索性提筆在文章末尾署上了“欽封福祿伯、蘇州織造提督姬慶文”的大名,然後推門而出,對一群正在打斯文官司的文人宣佈道:“諸位,這便是姬爵爺給你們的《澱山集》寫的序文。來來來,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我們一同拜讀一下如何?”

…………

這樣一來,這篇署着姬慶文大名的文章便傳揚天下,一直流傳到後世,成為中小學生必須背誦的古文之一,讓不知多少學生死了多少只腦細胞。

經過姬慶文的這番活動,原本名震天下的東林黨之中,除了幾個不堪重用的老頭子之外,便已是人去樓空,只剩下一個越來越不起眼的名號而已。而新成立的復社,雖然成員沒有一個當官的,卻是雲集了眾多有才華、有潛力的年輕文人,正準備在政壇之上大展拳腳,成為大明朝廷上一支不可忽視的文官力量。

而姬慶文作為這支力量的幕後老闆,對其也是大有關照。

澱山之會落幕之後,他便派人找到河道總督衙門,安排了一艘漕船,專門讓復社之中參與崇禎四年科舉的三十來個舉人們乘坐,風風光光進京趕考去了。

進了京城,一切吃穿住行自然也都由姬慶文落實,讓他們可以沒有後顧之憂,集中全部注意力在考試之上。

而針對此次會試,姬慶文則專門寫信給了東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的徐光啟,倒不是要他幫着在科舉考試里作弊,只是略微打聽一些科考的內幕而已。

徐光啟崖岸清雋,當然不會在科場之上搞些蠅營狗苟的事情,可透露一些今科出題的方向、主考的人選還是可以的。這些訊息,在有意科舉的考生眼裏就是極重要的消息,好比是戰場之上兩軍對戰之時的敵軍戰報一樣,有着極為重要的價值。

而就是這些零零碎碎的情報,給了復社之中參加科舉的舉人們重要的參考,複習的方向、作文的文風立即變得清爽明朗起來,準備時候自然是事半功倍。

待一場科考完畢,三十來個趕考的舉子之中,居然有二十個金榜題名,其中張溥高中狀元,顧炎武、王夫之也在一甲之列——只有躊躇滿志的黃宗羲只中了二甲第十二名,差強人意而已,並沒有選在翰林院當庶吉士,而是被分在戶部當給事中。而其餘中榜的,也均有所任用,可謂一時之盛。

要知道,明朝的會試加殿試,科舉中榜的概率不過百分之五而已,而對於文華繁盛的江南,這個概率還要小得多。而復社中榜律超過了百分之五十,這已經是有如奇迹一般了。

江南這邊。

姬慶文廢了大心機集成的這部《澱山集》果然大受歡迎,傳抄得近乎洛陽紙貴。姬慶文乘勢讓自己名下的印書坊大肆刊印這部《澱山集》行銷全國,立即成為一部文人騷客必讀的暢銷書,就連風塵女子的書案之上都要放上一本,似乎可以將青樓妓院之中瀰漫的庸俗之氣壓服住不少。

而那些讀過《澱山集》的人,自然也對這座澱山鎮心馳神往,慕名而來的客人比之前多了十倍有餘,而客人帶過來的客人,又是十倍有餘,裡外里多了將近一百倍的客人。幸虧這座澱山鎮在設計建造之時就流油餘裕,否則非把這裏擠破了不可。

而過來遊玩的客人不久就發現,這座澱山鎮也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原因只有一個字——那就是“貴”!

飯食、衣服、娛樂節目沒有一處便宜的,這座繁華喧鬧的澱山鎮,竟成了一座銷金堀。

而這裏吃的飯菜,都是南北名廚烹調的珍饈美饌;穿的衣料,都是蘇州織造衙門出產的上好綢緞;看的節目,都是把式人練習了一輩子的絕活;就是一萬普普通通的餛飩,都是京師里有名的“一品餛飩”,只有朝廷中樞的高官退朝之後才有緣吃上一碗;更有陳圓圓等江南名妓坐鎮,一曲高歌繞樑三人,讓人聞之神魂顛倒。

這就叫“物有所值”,讓過來遊玩消費的客商們流連忘返,都知道自己這錢——花得值!

而花掉的這些錢,大頭自然是流進了姬慶文的腰包,其餘收入刨去成本,則都分給了在飯店、綢緞莊、客棧里做工做事的工人,讓他們也成了平民百姓之中的高薪階層、成功人士。

至於那些想要進來消費,卻囊中羞澀的平民,姬慶文只能對他們說聲“對不起”了,等攢夠了銀子再來不遲。

倒不是姬慶文小氣,只是他開辦澱山鎮的目的,就是為了吸引富商過來消費,讓他們把賺來的銀子重新流通起來,免得再次沉澱到農田裏頭。

而那些還沒填飽肚子的農民和城市平民,還是先填飽肚子、少摻和這些奢侈消費為好。

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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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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