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藻花--第二十九章(四)(1)
看着遠山,看着遠處的白雲朵朵在純凈的藍色天空中浮動,好像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一切都是靜止的。
時間過得很快,她以為只是周六,查了日曆才知道已經又是一個周日了,她傍晚還和他說她星期一走。她仍然安不下心來,她覺得好像飄在半空一般,這樣的生活,太舒適太沒壓力,反而讓蘇惠感覺恐慌。
她感覺沒踩得實處。她其實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是要離開,還是留下。
阿天有些難過,但他只是說:“你自己決定啊。可你還沒吃到我為你做的甜酒呢,只是為你做的,第一次,從來沒有過的。”
蘇惠猛然間便醒悟了,自己是應該留下來的。
這樣的一個人,給了自己這樣一個挽留理由,她有什麼道理不留下來,沒有人這樣留過她,他們都不說。
那麼她有什麼理由去留下?所以她一直轉身就走,不留戀,不貪心。
在這裏,她被他慣得像個貪心的孩子,他一次次的笑容和輕言要她留下的理由都好像是最甜的糖果,上癮!於是一次次地渴望他的誘惑,這樣讓她感覺幸福。幸福不就是如此嗎?輕鬆甜蜜,完全的包容與愛護。愛情是什麼?
那天,他們坐在鋪着彩虹般條紋桌布的木桌邊。他說,其實水是堅硬的,不是溫柔若水,應該是溫柔如愛情,只有愛情才是最柔和以及溫柔的,它的眼光就是一遍遍的在撫摸你,因為愛情。
她低着頭聽他說話,他說出幾個字后忽然啞口,她恍惚聽見他在叫了聲,媽媽。
夜晚的燈光很柔和,安靜且溫暖。橘紅色的麥稈吊燈,她看着他的側面,她忍不住湊過去親吻他的嘴唇,他笑,說換個位置就是一個圈套,就在想讓你親吻我呢。
她多麼的喜歡他,就像是手上的寶貝,捨不得輕微的動一下,讓他痛苦。她想原來,自己要是離開對他來說一定是很殘忍的。
就如同謝染的離開,讓自己那麼的痛苦。
蘇惠看着阿天,她發現自己願意這樣日復一日地看着他,在他身邊。她想,他也應該是這樣想,或者她坐在這裏,守候他,或者他等待着她,從不遠處走過來,用眼光輕撫他的臉龐。
她喜歡和他痴纏在身體的接觸上,親吻嘴唇,親吻眼睛,親吻身體的每個部位,用手撫摸他的臉,柔滑而溫暖。
這個時候,她感到自己的手指是那麼的有生命力,在他的臉上溫柔地遊走,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是多麼的美麗,引誘着他的迷亂。
是的,他說在**的時候,是那麼的迷亂。她說如果在這樣的時候,就算死亡在招手,他們也會視而不見死亡的恐怖。
下雨了,她坐在院子裏打字,心裏牽挂着他,他去買東西,沒有叫上她,現在下雨了,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電腦里放着英文歌曲,嘶啞的男聲在纏綿的唱着情歌。她在想他,不過只幾個小時沒見到他而已,可她想着他。她想,他讓她習慣了依附,不舍離開。
風越來越大,核桃樹的頂端在不停搖曳。雨很大,澄都湖面起霧了。阿天拿了兩個在樹上才摘的小蘋果,一半紅色一半青色,遞給了她。她很安心,坐在這裏,記起他昨天說的話。她喜歡吃海藻花,阿天剛才就划著豬巢船到湖裏采了兩把,夠她吃好幾次的了。他也開始喜歡上吃這種綠色天然食物,坐在這裏,吃着沒有熟透的蘋果。蘇惠想,人的適應能力是多麼的強,沒有了大而甜的蘋果,她也不會嫌棄這裏酸澀的蘋果沒有城市裏的好,她會習慣沒有高檔用品的生活,可她肯定會保持自我。
她要什麼,拋開所有外在的束縛,她要的是什麼?
跳躍,音樂在跳躍,“如今你是否還愛着我,在你生命里,在你血液里,可有我的影子。”
阿天躺在白色柔軟的床上,呼吸均勻。蘇惠拿起白色的枕頭朝他的面部蓋下去,她感覺自己的手很沉重。她的手臂好像有一百公斤的鉛,束縛着她的肩膀。
他睜開眼睛,稚氣的眼神,微笑地看着她。她把手臂纏繞過他的脖子,擁抱下去。她吻他的嘴唇,玫瑰色的嘴唇,散發著玫瑰的香味。他的手好像玫瑰藤,圍繞在她的身體之上,輕輕撫摸,從她的嘴唇到她的肩頭,她的腰間。
她的臉散發出一種透明的粉紅,他抱過她,在她臉上親吻。他們又纏繞在水草的淹沒中。她感覺他們變成海藻,於是開始浮出水面,迎着天空開放花朵。
她隨着水面的風起伏,舒展手臂,捲曲,搖曳,搖晃,蕩漾。
她沉沒在海藻群中,她只會盯着天空,露出白色的笑容。他的手臂和身體又纏繞過來,隨着波浪,互相交錯纏繞,一起在波浪里起伏。分開,纏和,交錯,一起開放。
她看見他的眼睛裏羞澀的快樂,她在他眼睛裏看見自己粉紅羞澀的快樂。她感覺到彼此的黏性的液體涌過水麵,消失在空氣中,她聞到了愛后死亡的味道。
白色的床單,柔軟掩蓋了他們,音樂還在空氣中飄蕩。
她告訴自己,要走了,不走掉,只有死亡,死亡在生命與愛情里。
她開始驚恐起愛情來,越接近愛情的本質,她就越害怕。“說,你要領我去哪裏?完成所有。”歌詞裏這樣問。
“哪怕以後愛情會死亡也不能夠阻止愛情曾經存在過。生與死不過是一種輪迴罷了,愛情也如此一般。”坐在湖水邊的木凳上,望着漫天的星光如此接近自己,蘇惠腦海里忽然就冒出了這一段話來,她發現自己喜歡沉浸於自己尋找的煩惱中,而沒理解順勢而為的自然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