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寒非寒
森國有劍客,聞道亂世間。御劍城頭立,獨擋萬夫前。
許多年後,莫凡在金木樹下隕而不倒,森國亦然敗亡。可在更多更多年後,森國,莫凡依舊於世傳唱,被寫作一部部歷史大戲,被改做一場場戲曲佳話。
這都是後來的故事了,我們且說當下。
寒拉開陳奇星的手,微微一拜笑道,“奇星兄真當奇人,三言兩語便做到了我們師徒四人忙碌了十多年還未做到之事,更是解開了莫凡停滯許久的境界束縛。”
“願聞其詳。”陳奇星第一次見到寒這麼客氣,連忙回拜。他也很好奇,怎麼自己一番話就讓這莫凡起了如此之大的變化。
“家師青秋曾言,若論刻苦耐勞,不厭其煩,大師兄為四人翹楚,若論洞若觀火,善於變通,我又略高於其他三人,若論心思縝密,長布劍路,我三師弟獨樹一幟。可我這最小的師弟莫凡,你可知師傅怎麼說的嗎?”寒故意停頓了下,欲看陳奇星茫然不知的慫樣。
“這近日來,觀莫凡兄,除了知道他是個有趣之人,且很重信義,也看不出有任何特殊之處,或許與寒兄之洞若觀火相比一者皓月,一者螢火矣。”陳奇星拍了拍寒的馬屁,趁機給了自己個台階下。
“哈哈,陳兄這回可是猜錯了。”寒搖了搖頭解釋道,“有一種人得天獨厚,說的可能就是莫凡,師傅曾說,他天賦異稟,不下於自己,即便自己不收他為徒,凡之成就亦不下於他,師傅有次喝多了酒,很是自豪的指着我們幾個說,森國劍客,有他,有莫凡,足足可稱霸劍林,江湖兩代人。然後他就很生氣,打了醉倒的小師弟一頓,邊打邊呼,叫你頑劣,叫你劍心不通透,我打到你通透,還命我等三人一起打之。”
陳奇星汗顏,這也不是你們欺負他的借口啊,上樑不正,下樑果然會歪,怎麼聽着有股子嫉妒勁在裏面呢。他回答道“這我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沒想到莫凡重親情,本是想助他度過此劫,不曾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他對他的外公是真情流露啊。”
森國人,看樣子都重親情啊,陳奇星感嘆了一聲。
“寒大師,你可是答應了我不放王子凡走的啊,可我剛剛親眼見他踏在劍上飛走了啊。”領頭將軍,很是着急,好不容易逮住的猴子,就這麼跑了,哦是王子。剛才莫凡去勢很快,待他反應過來,影子都沒了。他一路小跑進來,說是向寒問罪,可更多是尋求幫助,功夫他也會,地上跑跑成,天上飛的沒那運氣學。
“將軍莫急,這十餘日勞累了,且坐下喝酒吧。”陳奇星笑着發出邀請。
“哎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喝酒。”那將軍急的啊是火急火燎的,奪門就欲出去上馬追蹤。
寒長劍一擋便是攔住了他的去路,“還是坐下喝酒吧。”
經過陳奇星一番解釋確認,將軍終於是相信了莫凡是回去認罪的。他本是粗人,放鬆了下來,便是一通豪飲,還欲要和寒比試酒量。陳奇星也不說話,笑着看他作死,待到興起時還吆喝幾句,替那將軍加個油,鼓個勁。
別人都說喝酒跟喝水一樣,你見過喝酒跟呼吸一樣的嗎?這把我買寒贏。
“轟”地一聲,領頭將軍酒量不剩,一掃桌上酒瓶,直直在桌上昏睡了下去,看的陳奇星一陣大呼小叫,這確定不送醫院去看看嘛,萬一酒精中毒死了咋辦。
寒見那領頭人醉的不省人事,湊近陳奇星說“陳兄,石國的事,還望如實相告,咋們上車吧。”
“不急,等至金木城下吧。”陳奇星說了聲,他這幾日思索了下,實在不行,就短期內依附在莫凡身邊,別人都說小隱於野,中隱於市,大隱於朝,這最危險的地方可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然他現在身無分文的,直接去流浪,也確實不現實。
寒拖着昏睡的將軍,逕自走出門外,外邊留守的兵卒,見自家大人被寒拖出門外,再加上剛才那頓筷子伺候,顯得格外緊張,操起兵器,注視着寒的下一步行動。
“大家莫要驚慌,莫要驚慌,王子凡已明悟自身過錯,回王城領罪了,至於領頭將軍,只是與寒大師交談甚歡,一番拼酒下來,不甚酒力,醉了過去。”陳奇星出門救了場,大家氣氛緩和了過來,有一士兵,上前去嗅了嗅自己將軍,一身酒氣,突然他很想笑。
這五大三粗的肌肉大漢,居然輸給了看着弱不經風,美過女子的寒大師,這個梗可以講十年。
上了車陳奇星和寒皆是閉目養神,也未曾言語,隨着時間流逝,金木城已清晰可見。
“我本是石國人。”寒開口了“我曾有個家,家父是石國名醫。陳兄,可聽說過石國十餘年前有一大案,韓生案。”
“在下久居焱國鄉野,未曾聽聞。”陳奇星摸了摸鬍渣回應道,該來的躲不過,沒想到,這寒果然如自己猜測的是石國人,他爸叫韓生,那他豈不叫韓寒?這個坐等四妹的名字,配得上他的長相。
“既然陳兄與我皆有顧慮,不妨我先開個頭交心一下吧。”寒握了握手中長劍,隨即放鬆,娓娓道來。
我去,我不想聽啊,聽了肯定有事發生,你這人設已經這麼複雜了,我只想抱着莫凡王子的大腿吃吃喝喝,等到石國破了,可以出去接着浪,不,是找回家的方法。陳奇星微微一笑,可心裏很是鄙夷,你們一個個開心了跟我講故事,不開心了也跟我講故事,我的故事跟誰說去。真正是應了那句,臉上笑嘻嘻,心裏媽賣批,可這有什麼辦法呢,聽不聽,寒的這艘賊船,自己不但樂呵呵的上了,還跟着出海走遠了。
寒本名韓勛,祖上三代皆是小有名望的醫生,至他父親這輩更是聲明倍漲,只因他父親根據祖上傳下的帖子,自創了幾道葯膳,藥酒,可增強體魄,自幼服之,甚至可以做到百病不侵。一時間,前來拜訪求膳之人絡繹不絕。
可是也正應了那句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寒五歲那年,他們家的特殊配方,被石王得知,派人討了去,寒的父親,自當十分珍重,還特意多加了幾道新創的葯膳,石王得知后大喜,揚言必當重賞。
幾日去后,重賞未至,卻來了一隊裝配齊全的甲士,見了人便砍,他和母親妹妹,在家人的保護下好不容易逃了出去,最後還是走散了。
就在他要被甲士抓住時,青秋出現了,只說了句,這麼多人欺負個女娃娃,算什麼本事,便拔劍解圍。後來他暈了過去,醒來已經被青秋救下,而母親與妹妹卻不知所蹤。這麼多年了,他暗暗訪問了許多人,才知道,當年石王,在打賞前,思來想去,怕藥方被泄漏出去,導致天下皆知,所以最後還是決定命人滅口。
陳奇星聽完寒的經歷深深吸了口氣。萬惡的封建社會啊,寒他父親聽着真是沒有什麼過錯,只因為王者,多疑,就丟了性命,放在自己那裏,他爸可以是個偉大的科研人員造福社會的,結果卻就這麼莫名丟了性命。
“寒兄默哀。”陳奇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寒,畢竟這等事情,他能感同身受,卻不代表切身體會過。
“時至今日,我仍可以聽見我父哀嚎,石王無道,閉眼仍可見,我父被那甲士亂刀砍死的慘相。”寒說著又是一口酒灌下肚,“我喜飲酒,只因醉了還清靜些,可漸漸的一醉亦難求。”
可能是吐露了心中壓抑之事,寒難得有些醉意,依劍而卧,小睡了去。夢裏怎樣情景,陳奇星,不得而知,卻見他面容平靜,依舊傾城。
陳奇星皺着眉頭,拉開車廂門帘,金木之城,被落葉襯的金光燦燦,他示意左右士兵莫要打擾,下車步行。
一人難得清靜,一人憂心如搗。
古有壯士刺秦,風蕭蕭而易水寒。
如今寒欲刺石,自己繞了老大一圈,好像還是被繞進了天下圍石的局裏。
陳奇星抬頭看了看天,以近傍晚,歸家之路在何方,他嘆了口氣,搓了搓手,步履蹣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