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佛龕后暗藏玄機,魔窟前立約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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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陳元霸驚呼一聲,待要閃避,竟發覺無論躲向何處,好似總會有一處穴道暴露在虞仲奎的匕首之下,何況奉先寺內人滿為患,如何能進退自如?倉促之間,陳元霸心念電轉,隨手抓過一人擋在胸前,做了替死鬼,同時右掌翻出,朝虞仲奎脈搏抓去。便在此時,乍然現出五位瘦骨嶙峋、面目猙獰、鶉衣百結的白髮老人,他們如同鬼魅附體一般,滿臉晦氣之色,在刀槍劍雨之下,血肉橫飛之中,愈發襯托出無以言表的恐怖。原來他們竟是“日月幫”的五位長老。
只見五位長老好似有心靈感應一般,五把精鋼所鑄的鑌鐵禪杖分頭出擊,配合得當,掃向陳元霸脖頸、肩胛、手肘、膝蓋、腳踝,關節接連之處,勢大力沉,虎虎聲響,若被擊中,陳元霸雖有“力能扛鼎”的能耐,也非成殘廢不可。
陳元霸無暇思索,奮力躍起,避過掃向下盤的兩把禪杖后,將懷抱之人擲了出去,三把禪杖同時打在那人身上,只聽骨骼碎裂之聲,那人竟被打斷了脊樑,未及慘呼,就此死去。豈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五位長老看準陳元霸落腳的所在,頃刻圍了上去,五把鐵杖搭成“漁網”形狀,直待陳元霸落將下來,取他性命。其時陳元霸身在空中,正處於下墜之際,換氣之間,丹田的舊息將盡未盡,新氣將吐未吐,沒處借力,實在無法改變身體下落的軌跡。陳元霸身經百戰,自然看得出這招兇險,他方才臨場機變,已是危難關頭激發潛能的極限,雖然避過了五人出手一擊,然而其中的驚險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見到眼下情形,危險比之剛才猶勝百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自知無力應對,索性閉上眼睛,準備束手就縛。趙無忌與魏不群兀自奮戰,餘光一撇,叫道:“六弟,當心!”卻已來不及營救。
忽聽卓非凡冷笑道:“五個打一個,有什麼味兒?”運起“伏羲八卦步”,左一晃,右一晃,說不出得奇妙。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一個快如鬼魅的身影從人叢的夾縫中擠過,眨眼便來到陳元霸的所在,長劍驚鴻般遞出,仙氣凌然,如大海般波瀾壯闊,似山嶽般雄偉壯觀,登時挽起了五個劍花,罩住了五把禪杖。卓非凡這一招叫作“一覽眾山小”,一字一招,乃是泰山派最為精奧的《望岳劍法》。五位長老登時變了臉色,駭聲道:“望岳劍法!”知道這套劍法的厲害,不敢大意,撇下陳元霸,圍攻卓非凡:只見大長老舞動手中的禪杖,勢道極猛,往劍身上砸去;二長老中宮直進,掏向卓非凡心窩;三長老與四長老左右夾擊,“一石二鳥”,禪杖從自己的腋下穿過,打擊卓非凡腋下;五長老凌空一個跟頭,來到外側,禪杖“橫掃千軍”,將旁人一一打死,封住退路。五人各顯本領,恰好將卓非凡圍在當心,正是“請君入甕”的陣仗。“日月幫”勢大名旺,更是黑道領袖之一,座下長老豈是徒有虛名之輩?這五人原是同門師兄弟,自幼相伴,由少至壯,從壯到老,心意之相同,配合之默契,可想而知。
忽見卓非凡變招為“陰陽割昏曉”,這五招劍法說不得奇詭怪異,有時剛強如塞北烈日,狠霸兇悍,攻敵必救;有時柔軟若江南煙雨,隨風化境,纏綿入骨。卓非凡的長劍快如游龍,陰陽並濟,分別點向五把禪杖,竟然同時抵達,恰如泰山之高大將昏曉割裂開一般,眨眼的功夫,已將“請君入甕陣”分裂成兩半,使他們前後不能呼應。也不知怎的,五位長老只覺頭暈目眩,臂膀酸麻,連呼吸都甚是困難,均想:“這小子明明使得一把極為普通的劍刃,為何竟似有千斤的力道壓在我的禪杖之上?”
“多謝了!”此時陳元霸一個迴旋,已然站穩腳跟,喝道:“兀那狗賊,吃我一掌!”縱到大長老身前,雙掌齊出,拍向他肩頭。其時大長老正與卓非凡交戰,驀覺背後掌風襲來,急忙沉肩相避,轉身回了一腳,隨即形成了卓非凡與陳元霸雙斗五人的情形。虞仲奎見陳元霸緩過勁來,匕首一揮,又向他刺去。二長老被卓非凡的快劍逼迫得力不從心,險象迭出,匆忙喊道:“救命吶!幫主,快遣人應付啊!”可大殿中殺聲震天,群雄各自為戰,人人危在旦夕,誰有餘暇抽身助拳?
秦嵩的煙槍亦是指指點點,朝來人穴道上打去,應道:“你先撐着!”沉一口氣,喝道:“大家暫且住手,從長計議,切莫在節骨眼上壞了大事!嗨……給老朽一個面子!”他喊得雖然響亮,豈料於事無補,四周竟吵得愈發激烈,殺得越發焦灼,有人罵道:“馬臉鼠,你打我作甚?”那馬臉鼠道:“余兄,只怪此地太過危殆,四周俱是兵器,我看走了眼……”突然慘呼大叫,原來他分神說話,被砍掉了肩膀。另一人叫道:“哎呦,兄弟們,飛魚島打死了咱們幫主,過去跟他們拼啦!”如今奉先寺刀如林,劍如雨,四面八方俱是兵刃相交的巨響,慘呼聲與呼嘯聲此起彼落,求救聲與咒罵聲沸反盈天,每個人都要防備不知從哪裏襲來的槍戟,殊不知自己下一刻是否還能活於世間,此間之驚心動魄,非經歷所不能明白。
只見奇形怪狀的兵器層出不窮,粉牆上噴滿了鮮血,骨骼爆裂之聲淅淅瀝瀝;臨死前凄厲的慘呼縈繞耳畔;開腸破肚之人比比皆是;缺手斷腳之人呻吟不休;頭顱在地上不停翻滾;血肉模糊的慘狀映入眼帘;橫七豎八的屍體堆積如山,怎奈寺外的人叢依然如潮水般源源不斷的湧向大殿,擁擠與踩踏越發嚴重。眼見群雄都如瘋了一般廝殺,各人此刻只存着一個念頭:“今日的局面,不是我莫名其妙地被人殺死,便是我莫名其妙地殺死別人,多殺一人,我就多了一分活命的機會。”人類原始的野性此時演變為獸性,極度瘋狂,你砍斷他的刀,他會用拳頭打你;你卸下他的胳膊,他會撲上來撕咬你的咽喉;你抹了他的脖子,他還會在倒下的瞬間,用腳踢一下你的屁股。如此慘烈之景象,即便是“血祭”也難以比擬於分毫。
泰山派群弟子雖然聚在一起應敵,但一眾女弟子早已嚇得花容失色,連劍都拿不穩了,若非同伴周旋,早已死於非命。卓非凡瞥眼一望,嘯道:“結‘七星劍陣’!”泰山派群弟子應道:“是!”唰唰唰唰唰唰唰,七聲過後,泰山派群弟子在馮雷霆的指揮下,四人一組,分站“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方位,登時形成了陣法,馮雷霆在“中樞”號令。顧名思義,七星劍陣乃是由北斗七星演化而來,是道家門派的不傳之秘,講究互相配合,在處於劣勢之中,往往能發揮更大的效用。
果不其然,泰山派群弟子擺出七星劍陣之後,外圍之人難以近身,內圍之人無計可施,慢慢氣竭力盡,命喪黃泉。諸葛智達閃過幾枚銀針,眼前一亮,大喜道:“諸位賢侄,想辦法封住寺門!封住寺門!”泰山派群弟子慢慢鎮定下來,均想:“是了,寺小人多,若要將這場無緣無故的戰事化解,須得將寺門擋住才行,使寺外的人不能湧入,解決踩踏問題,大家即可恢復心智。”一位男弟子遂對馮雷霆說道:“師兄,咱們行動罷?”一位女弟子也道:“事不宜遲,若不當機立斷,只怕有更多人無辜而死。”馮雷霆只有一腔孤勇,並無指揮之才,以前這“中樞”的位置都是由卓非凡擔任,但眼下他正與“日月幫”的五位長老酣戰,不得閑,才由自己替代。全仗馮雷霆對這套劍陣的熟悉,才能勉強支撐到現在,此刻他聽到師弟師妹的意見,當即允諾,下令道:“變陣!”只見泰山派群弟子變換方位,改為卜相中的“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交替前進。這次變化以“破軍”為主陣,強調突圍,無奈“九皇會”中“左輔”與“右弼”的位置無人援助。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笑道:“你們儘管放心,左輔之位由貧道接管!”只見一個身穿道袍的人橫衝而來,掌風之下,絕無活口,竟是“紫霞神掌”魏不群。魏不群原是齊雲山的得道之士,自然對“七星”變化了如指掌,如今見到泰山派群弟子的劍陣之中,缺乏兩翼的保護,便使出“紫綿掌”殺出一條血路,佔住左輔之位。說話間,又竄出兩位大漢,當先那人廣額闊面,粗眉厚唇,一雙環眼如銅鈴般大小,雖是南方義士,卻有着北方人的雄壯氣魄,此人正是“大翻雲手”莫難敵;另一人生得資質風流,腰細肩寬,一股孤傲之氣不可名狀,如鷙鳥之不群,似白鶴之獨往,一身寬袍大袖更顯得奇怪。要知江湖中人喜穿合身衣服,適宜行路,便於打拳,像他這般桀驁不馴的氣質,寥寥無幾的打扮,除了“煙波孤客”勝春朝,還能有誰?
只見莫難敵手到擒來,激斗之中,依然談笑自若:“娃娃們大顯身手,我‘襄陽三俠’怎能閑着?非要助上一臂之力不可!”說罷在泰山派群弟子的右翼活動。勝春朝不喜言語,只管陪二哥殺敵。他倆方才聽魏不群說到“左輔”,與“左”相對的則是“右”,雖不明“右弼”的具體方位,但知道總歸是在右邊,“襄陽三俠”名震江湖,武功甚高,即便不知陣位所在,亦能牽制住許多人手。有了兩翼的保護之後,“七星劍陣”的威力逐漸發揮,泰山派群弟子慢慢向寺門靠攏,終於頂住寺門,不再放人進來。
既然寺外的群豪不能一股腦地湧入,寺內的擁堵踩踏便會逐漸緩解,空間一大,戰事應該會就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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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賈病見到泰山派群弟子擺成一個勺子形狀,不明所以,只當是做遊戲,於是拍手喝彩,喜出望外地招呼柳青:“賢弟,快看,那邊兒有好玩的。”柳青罵道:“滾你娘的!”格開一柄單刀,連刺三劍,將一名漢子逼退,未及喘息,又有九名“不樂寨”的執事挨了過來。這九人左手握着七八寸長的剛錐,右手使一柄小鐵鎚,乃是四川青城山一帶的獨門兵器————“青”字十三打,“城”雲十八破,奇詭難測,尤其擅長貼身肉搏。
原來柳青從事態突變之後,立刻拉着賈病搶到一處角落裏,讓賈病背靠牆壁,自己則站在他身前。寺內的戰況慘絕人寰,人人處於千鈞一髮之際,柳青自顧尚且不暇,本無力保護賈病的安全,但因地處優勢,不至於腹背受敵,才苦苦撐到了現在。無奈“角落”是個天選之地,大家都想占這個便宜,因此爭鬥異常激烈,拼殺難以想像。柳青雖然劍法精湛,畢竟無路可退,只得迎面招架,兼之敵人接踵而至,好手亦不少,他又心存仁念,不願無辜傷人性命,出手猶豫,身上反倒被劃了幾條口子,鮮血舀舀湧出。
豈料身陷囹圄,賈病仍是一般的洒脫不羈,好似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混不在乎,單說這份氣魄,就絕非人所能及,倘若他不是“藝高人膽大”的世外高人,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只聽賈病不時與柳青插科打諢:“嘿,賢弟,你這一劍刺歪了,應當往上划個三分。”“哈哈,你這一招使得不對,應當右臂橫拉,左肘跟着撞過去。”“哎呦,你怎麼又被砍了一刀?完了,完了!”殊不管人家是為誰拚命。柳青哭笑不得,咬牙切齒,心道:“真是倒霉,我竟遇到了這樣一個活寶,若不是因為他,老子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轉念又想:“我與他患難之交,更以兄弟相稱,怎能不顧他的死活?須得設法擺脫困境不可。”眼見那九名漢子的青城錐紛紛向自己招呼過來,柳青隨即揮舞斷劍,護住上盤,好在角落的空間甚小,他們一次只可攻來兩三個人,應付起來倒也不是特別費力。方拆了幾招,忽聽一位“不樂寨”的執事大呼小叫,原來背後中了暗算,另有幾人轉身應戰,怎料是“黑風寨”寨主褚赫殺了過來。褚赫臉色陰森,手中長劍鮮血淋漓,不知有多少好漢命喪此劍之下,只聽褚赫怒斥道:“都給我滾開!”劍鋒閃爍不定,血光飛舞,直閃得眼花繚亂,頃刻便將九名“不樂寨”執事殺得乾乾淨淨。柳青心中一驚:“好快的劍!”驀地發覺他竟是朝自己而來,瞬間警醒,知道碰上一位硬手。
褚赫的江湖綽號為“一字電劍”,劍法當真是捷如閃電,勢若奔雷,他抬手便是殺招,直取柳青胸口。柳青喝道:“好傢夥!”唰唰唰還了三劍,兩人皆是以快打快,有進無退的招式,每次兵刃相交,立即變招,轉瞬拆了二十多式。褚赫驚訝道:“劍法很好啊!”雖在說話,掌中之劍卻愈發迅疾。其時趕赴洛陽石窟的千位豪傑之中,若論內力與拳腳技藝,勝過柳青之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論劍法與輕功,柳青或許可以排列十名之內,他本就擅長以快取勝,抱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宗旨苦練劍法,因此得有所成,卻忽視了內功的修習,雖是捨本逐末,倒也無可厚非。
兩人越打越快,絕無一劍回防,賈病只覺劍氣凜冽,颳得臉頰生疼,猶被旋風籠罩,睜不開眼睛,兀自哇哇大叫:“劉阿升,我要死啦,我要死啦!”柳青充耳不聞,只管喂招,一劍快過一劍,他在武當山僥勝鍾正之後,半年以來,劍法精進許多,耐性更是增強不少,只因經歷過那場惡戰,明白了堅毅的道理;他在上官府突逢困窘,奮鬥“惡煞四人組”,虎口脫險,更是體會到沉着的重要性,所以此刻能夠耐住性子,劍勢雖快,卻沒有明顯破綻。
然而褚赫久攻不下,難免驚異,又見眼前這個乞丐打扮的少年奇招百出,不禁頻頻失聲贊道:“好劍法!”心中嘀咕:“我以快劍聞名江湖,鮮逢敵手,今日竟與一位乞丐鬥了個難解難分,這是何故?”褚赫越想越奇怪,何況四周俱是刀槍劍戟,生怕自己冷不丁的遭到暗算,膽寒非常,因此急於求成,每一劍都竭盡平生之力,痛下殺手,非要搶佔“角落”這塊寶地不可。柳青見他劍法凌厲至極,心道:“這人必是劍術名家。”又見他出手毒辣,每一招都欲置自己於死地,不禁憤怒,思慮中略微分神,只聽嗤的一響,胸前衣襟已被他劃破,劍勢詭譎,與肌肉相去不及一寸,端的危險。豈料褚赫這一劍勢頭未消,半途兜了轉來,又向柳青小腹刺去。其實柳青若想躲過此招,原亦不難,只需側身迴避即可,但自己一閃,身後的賈病立即完蛋,無奈之下,只好右臂下壓,沉劍相格,跟着左腳踢出,勾他腳踝。褚赫獰笑道:“小賊,太晚了!”忽然撤劍收招,往後退了一步,柳青一愣,擋了個空,劍仍舉於空中,慢了半拍,右肘便露出了破綻。褚赫欣喜悅狂,叫道:“成啦!”虛劃一個十字,掩人耳目,倏地變招,橫削柳青腰肘之間,迅如閃電。這一招是褚赫的成名絕技,名喚“一字斬”,乃是舉劍平削的普通招式,本無甚奇特,只因角度刁鑽,辛狠快捷,再加以虛掩誘惑,所以令對手防不勝防。眼見柳青就要被削成兩半,他忽然右臂急縮,順勢將斷劍交於左手,出劍的角度更是刁鑽迅猛,將斷劍壓在了褚赫的長劍之上,隨即轉了兩圈,正是“迴風舞柳”的看家本領,戰勝鍾正的一招。褚赫只覺眼前一花,喉頭髮甜,咽喉竟多了兩條長長的劍痕,喉管里“咯咯”作響,已被劃破動脈,血噴如泉。
柳青知道自己還活着,先是舒了口氣,看向褚赫時,發覺他雙目如死魚般吐出,眼神中帶着無比的驚奇與疑惑,好像在說:“你到底是誰?”至死都不肯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柳青本不知他是黑風寨寨主、惡貫滿盈的江湖惡漢,只當自己殺了一個無辜之人,於是帶着三分歉仄說道:“兄弟,是你要先殺我的!”
賈病感覺狂風消逝,遂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好端端的活着,欣喜悅狂,仰天大笑。笑了一陣,自言自語道:“奉先寺建造的真氣派,屋頂竟是清一色的琉璃瓦。”柳青聽在耳中,恍然想到:“咦?我為什麼不跳到房樑上去呢?”心隨念動,攬住賈病,反踢牆根,身在半空時又拍了一掌牆面,借力躍到了房梁之上。這一下可安全了。要知道奉先寺內短兵相接,人人揮劍亂砍,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高處,這本是一個極為淺顯的道理,然而當時大家都面臨生死存亡,神智大亂,竟爾想不到。
柳青看着下面到處廝殺的人叢,感慨一聲,不再去看,接着搖頭苦笑,對賈病道:“我真蠢,若非賈兄提醒,我恐怕也想不到這個辦法。”賈病向下一望,眼見離地甚遠,非常害怕,抱着房柱大呼小叫,顫聲道:“什麼?”忽然身邊躥出一位大漢,接着第二個、第三個、眨眼上來了六七十人。原來柳青跳上房梁之後,大凡看到之人,只要不是傻子,俱都想通了這個道理,於是紛紛往上跳,一傳十,十傳百,漸漸各處支架上都站滿了人,但木質材料怎能經得起這許多重量?於是房梁房柱俱都折斷。支柱一斷,奉先寺登時塌了,牆壁坍弛,屋頂的瓦片四散,噼噼啪啪,直落了眾人滿臉滿身。
一片斷瓦殘垣之中,除了那十一尊佛像、以及佛像背後的“魔窟”之外,俱都不復存在。奉先寺既然坍塌,那麼再無狹窄之束縛,空間一大,方才被困於寺內的人,趕緊朝四周奔散,生怕再被捲入刀槍劍雨之中;在寺外打鬥的豪傑,聽到巨響、遭遇坍塌瞬間的氣浪衝擊之後,身軀搖擺不定,但戰況卻仍未停止。便在此時,群雄只覺一陣比之前更為響亮的爆炸聲滾滾而來,猶在耳畔打雷一般,頭昏腦脹,霎時呆了。
眩暈之中,各人遁聲望去,只見一座小山丘竟被炸平了。硝煙瀰漫,一位俏生生的人影若隱若現,又聽一個嬌美的聲音叱道:“再不住手,姑娘可要扔火藥下去啦!”群雄雖不明所以,但見這火藥竟如此厲害,駭得不敢亂動,均想:“我可是血肉之軀,只要她一揮手,甭管有多高的武功在身,都要被炸得稀爛不可。”頃刻之間,四面八方的廝殺俱都停了。這時任開心忽然說道:“什麼玩意如此之響?”豈料他竟是從佛像背後的“魔窟”中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
正是:血雨腥風,奉先寺蕩然無存;瞬息萬變,轟天巨響弭烽煙。欲知那少女是誰,魔窟中有甚玄機,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