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禍從天降夢初醒,血衣再現動江湖

第10章 禍從天降夢初醒,血衣再現動江湖

05

且說那四名黑衣蒙面人高聲喝喊,分別從東西南北夾攻而至,將柳青包圍於掌控中后,那侏儒便嘿嘿笑道:“好孩子,倘若你主動將手中的物件交來,我還可以從寬發落,給你個痛快。否則的話,必定教你受盡皮肉之痛,掙扎之苦,那生不如死得滋味,嘖嘖嘖……”那胖子截口道:“奇哉怪也,咱們解手的功夫,卻不知哪裏冒出個傢伙來,難道他是從地下鑽上來得么?”那使龍鳳環的人冷哼一聲,道:“可不知上官敬楠如何會將密函交付給他?估量這人也有些來頭吧?”

柳青並不理會四人的閑言碎語,輕嘆一聲,心道:“迄今為止,我尚且只曉得事情的大概,中間雖有些蹊蹺,但也無暇顧及了。我手中這封被鮮血染紅的信箋,到底是何來路?記載着怎樣的內容?有甚用處?以至於上官前輩拚死捍衛,並臨終託付給我?這四人又為何凶神惡煞、不擇手段地搶奪於斯?”疑團難解,如迷霧般環繞着柳青,仍然不可獲悉。

既然物事已被他們發現,柳青便從容了許多,將密函塞入衣內,又替死未瞑目的上官敬楠合什眼帘,心懷怨恨,喝道:“你們可是血衣門中人?”那竹竿人輕蔑道:“是又如何?非又怎樣?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遇上咱們惡煞四人組,你還有命知道么?”柳青道:“即便你們謀財害命,有所企圖,也只需光明磊落的找上門去,去尋上官前輩一人即可,又何必要殺害那麼多不相干的人!你們到底有甚陰謀?那封廣布天下的英雄帖,與你們有沒有干係?”

四人齊聲大笑,笑聲宛如受到了惡鬼幽靈的詛咒一般,凄厲駭人;又像“黑白無常”索命時的咒語,不寒而慄。只聽那侏儒喝道:“你去問閻王吧!”話音剛落,喪門刀,判官筆,打王鞭,龍鳳環,各自夾帶風聲,朝柳青擊去。

豈料柳青早有準備,方才積蓄於腳底的真氣陡然爆發,凌空躍起,輕巧地避過四人出手一招,瞬即拔劍俯衝而下,與四人纏鬥在一起。

可柳青左擋右拆,忽上忽下,十餘招后,便感到孤掌難鳴,力不從心。這四人不但內力渾厚,武藝超群,並且配合得極為緊湊,實在難纏得很。其實柳青早已預料這四人必定身懷絕技,不易打發,卻不想竟如此厲害,以至於自己險象環生,甚至無計可施。

形勢越來越危險,只見柳青剛剛避過龍鳳環的“鴛鴦交頸”,突然之間,那侏儒竟一個匍匐,軟骨收縮,緊貼地面飛也似地前進,使得竟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縮骨遊行功”,再加上他本就短小輕盈的身段,硬是將這門軟功發揮得出神入化,眨眼便來到柳青下盤,手中的判官筆陡然擊出,直點他大腿內側的“百蟲”穴;柳青正要應招,那竹竿人手中的長鞭已如毒蠍般捲來,離咽喉不過方寸的距離!誰知那胖子竟繞到自己身後,掄起喪門刀便砍向柳青后脊;那使龍鳳雙環的人也沒閑着,兀自在旁伺機而動,只待柳青閃避時,一發取他性命。

說時遲,那時快,卻見柳青臨場機變,重心后移,同樣施展了一記軟功“柔風輕影”,膝蓋彎曲,下盤穩若磐石,腰和頸部卻已觸地,仰頭避過了席捲而來的長鞭;隨即“鯉魚打挺”,迅速變招,雙腿側翻,儘力向外側伸展,閃開判官筆的打穴后,倏然收縮,夾住侏儒雙臂,令他動彈不得,再難前行;同一時間,柳青左手亮出“擒拿法”,一下便抓住鞭稍,右掌中的劍橫架頭頂,與那胖子的喪門刀相迎,只聽兵刃相擊得巨響,柳青已將喪門刀架開,響聲之餘,腿部發力,一招“豹越松林”將那侏儒踢開,左手借鞭稍之力高高躍起,向那使金環的人連刺三劍,“三露九華”,招招強攻,將其逼退後,凌空側翻,便跳出了四人的包圍,危機終於化解。

卻見冷汗沁滿了柳青額頭,在方才那間不容髮的瞬間,生死存亡之際,也只有柳青自己才曉得經歷了怎樣的驚險——如若不是多年的武學苦練,外加養氣定心的修行,恐怕他早已命喪當場。其實剛才的幾招拆解,柳青若是使錯一招,甚至連解招的順序有一絲偏差,便足以讓他死於非命。

在如此兇險的環境中,柳青尚能穩而不亂,這需要多麼強大的內心與定力?

四人瞠目結舌,似乎沒有料到這少年的身手竟如此了得,以至於能將險境頻頻化解,全身而退。那胖子驚言道:“這人果真是有兩下子!”竹竿人也奇道:“不錯,看他的模樣,可不年輕得很么?他究竟是誰呢?”

那侏儒道:“方才與這少年交手時,他攻守兼備,劍術也頗具章法,想來不是無名鼠輩、未經高人指點的泥腿子。老三,你見多識廣,何不將近年來崛起於江湖、甲於劍道的後生晚輩數將出來?”那使龍鳳環的人應道:“近年來於武林中秀起的年輕人着實不少,但大多出於名門世家,系家傳或門派的武學,極少有另類的情況出現。其中最為傑出的,莫過於‘江南大俠’歐陽凌風的少公子————‘絕代天驕’歐陽青雲。面前這人,定然不會是歐陽公子了。”

那胖子指着柳青,嘲諷道:“他若是歐陽青雲,我就將自己的腦袋砍下來。別說是咱們四個,即便再來上一百個,也不見得是歐陽青雲的對手!”那竹竿人道:“看他這身破爛行頭,端的不是‘玉花宮’憐香宮主的掌上明珠————‘花花大少’花無情。”那使雙環的人皺眉道:“想來亦不是南宮世家的嫡系傳人————‘不染墨’南宮逸;也不像‘櫻花谷’九姊妹的上門女婿……”那侏儒揣測道:“難道是南海派的入室弟子————‘飛魚快劍’梅傲雪?”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幾乎將比年的少年英雄說了個大概,但依然沒有理出個頭緒,猜出柳青的身份。

但這四人卻不甘心,好像非要自個猜出柳青的來歷不可。

既然他們無法憑藉柳青的外貌穿着給予判定,就只好依靠自己的江湖閱歷,着手柳青的武功門路,來推測他的出處了。只聽那竹竿人說道:“方才他避開我長鞭的軟功“柔風輕影”,是武當‘白鶴道長’歸不二的本門技藝,難道他是武當派的人么?”那侏儒接道:“中原武林,南拳北腿,方才他閃開我打穴,並還以顏色的“豹越松林”,是齊魯名家“八條腿”林中豹自創的招數,難道他是“虎豹門”下的弟子么?”那胖子咂嘴道:“方才他制服鞭稍的‘小擒拿手’,頗有‘鷹爪王’楊元素的風範,難道他是陝北人么?”那使龍鳳環的人琢磨:“方才他連搶三招,將我擊退的劍法,好像是皖江九華山‘拚命三郎’褚睿的‘三板斧’……”四人你說我唱,此起彼伏,將柳青剛才使出的招數,如數家珍得娓娓道來,均想:“他究竟是何許人也?憑他這般年紀,如何會得如此博雜的技藝?這人又有着怎樣不為人知的身世經歷?”

柳青聽到這裏,亦是極為驚訝,心中奇道:“好眼光,好見識!這四人不假思索的道來,輕而易舉就將我加以應變的招式一一勘破……血衣門下到底還有多少能耐人物?”正思忖間,卻聽那四人齊聲大笑,好像恍然大悟一般,有所收穫。只聽那侏儒說道:“雖說他身懷多家本領,卻是雜而不精,有形無實。”

“不錯!”那使雙環的人接道:“他每一招技藝,彷彿都差了些火候,倘若他真的掌握了各派精髓,憑藉那些名家的手段,他還會落得下風,危在旦夕么?恐怕咱們早就被宰了個乾淨吧?”那胖子喜滋滋地道:“哎嘿,依我看吶,他可不僅是有形無實,恐怕是連半點都沒有學到。那些武學招數,估計是他自己加以變換,虛張聲勢的假把戲,像‘鯉魚打挺’這種亂七八糟、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尋常人都會得,又有什麼了不起?底細多了,豈不就等於沒有底細?最近江湖上不正有一位不知道來歷,並且善於劍術的少年高手,接連挑戰了點倉和武當么?”

那竹竿人盯着柳青掌中的斷劍,陰惻笑着:“更何況……滿足這些條件,另兼‘這般’兵刃的,恐怕就只有一人了吧?”侏儒續道:“嗯,這一代在江湖中成名的年輕人,果真是有些能耐。”四人眯着眼睛,相互對視,已將柳青的身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柳青的“劍”確實已成為他在江湖的標誌,卻不想此時,斷劍竟成為了他無法甩掉的包袱。若是這惡煞四人組不知道柳青的身份,估量他會少了許多麻煩……

————但他為什麼要用一把斷劍?這把斷劍究竟有着怎樣的故事?

此時四人再不啰嗦,那瘦如竹竿的人喝道:“無論如何,都必須將密函搶回來!”亮出招子,再欲動手。

便在此時,一陣衣袂聲“呼呼”作響,不知從哪裏飛來了一位同樣打扮的蒙面人。這人好快的身法,只見一團黑影風馳電掣,略過一大片尚未清理的積雪時,竟沒有留下絲毫足跡,赫然是江湖中至高無上的輕功“踏雪無痕”!

柳青駭得着實不輕,心中大惑,第一個念頭便是:“這人如何會得大崑崙雪山派的獨門心法?”只聽那飛來的蒙面人喝道:“閑話少說,我剛接到了命令,特地來通知諸位撤退,咱們另有事做去了!另外,我方才在山上看到幾個朝廷的鷹犬,此刻估計已不足五里,咱們還是莫與他們碰面為好。”那胖子愕然道:“大哥,你不知道,尊主寫下的密函,被這人奪去了!”說著向柳青指去。

那蒙面人轉頭望了柳青一眼,冷哼道:“不過是個一個娃娃,能成得了甚麼氣候?他躲得過初一,還躲得了十五么?”微變語氣,厲聲道:“計劃有變,關係重大;時間緊迫,事不宜遲!再不走,多年的心血將毀於一旦!快撤!”血衣門紀律嚴明,何況惡煞四人組更曉得輕重,聽到這裏,雖然心有不甘,也只好咬牙無奈,一齊嘆了口氣,便隨那人去了。

離開之際,那侏儒驀地自懷中取出一把綠色粉末,向那些倒在血泊中————被上官敬楠手刃的黑衣人撒去。頃刻之間,七八具屍體竟化為一灘死水,竟連衣服也已消融。

豈料侏儒灑出的粉末,居然是西域毀屍滅跡的奇葯“蝕骨斷銷散”!江湖傳言,“蝕骨斷銷散”遇血即融,蝕人骨骸,銷人腑臟,可怖非常。不過如此恐怖的葯,亦有其局限性,那便是“蝕骨斷銷散”只對有外傷、且喪失心率的人有效,若是一活人並未受傷,撒到肌膚之上,卻沒有絲毫效果。這侏儒在百忙之中還不忘處理同伴的屍體,以免留下蛛絲馬跡,增添不必要的負擔,思慮周密的程度,真箇細思極恐。

眼見這五人來無影,去無蹤,柳青木楞於此,卻不知如何是好了:若是起身追去,自己斷然不是這五人的敵手,況且也未必能追上;倘若教他們揚長而去,便很難有機會探尋線索消息了。思考再三,不覺又走回了上官敬楠的身邊。

柳青低頭望着死去的上官敬楠,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對自我的責備,又有對世道的憤怒,其中更多的,卻是痛恨自己沒有能力去阻止和改變。

————在這個講究地位、關係、金錢的社會中,一個徒有能力卻沒有背景、環境、資源的年輕人,僅憑一己之力,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呢?

嘆息之餘,柳青輕聲說道:“前輩,你放心去吧……你交代的事,我必當全力以赴。”

————人世滄桑,身不由己;禍福旦夕,難以預測。無可奈何的事,本就有太多太多。

柳青尚在感懷,又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吵雜聲由遠及近,不禁想:“不知又是何人到了?”憑藉這夥人奔跑時製造的聲響,柳青料定他們必然是泛泛之輩,因此並沒有十分地放在心上。

不一會兒,但見一十七名身着六扇門衙役服的人匆匆趕來,擺開架勢,眨眼便將柳青圍住,當先一名差役頭子喝道:“惡賊!還不快束手就擒?”

柳青驟然一愣,道:“你說什麼?”又一尋思,頓時醒悟,心道:“一夜之間,上官府一百三十一口人死於非命,這絕對是件非同小可的事,無怪官吏涉足其中……而我卻這般湊巧,偏在此時現身於命案現場,周遭又再無第二人為我作證,恐怕自個已被誤認為是殺人兇手了罷?這可如何是好?”

卻見那為首的差役頭子將佩刀橫舉當胸,憤憤道:“惡賊,你罪惡滔天,有話還是到衙門裏說罷!”柳青急忙道:“我……”

到底,柳青有沒有辦法替自己開脫?他又為何要用一把斷劍?

翌日於洛陽石窟又會有怎樣的事情發生?那封密函里到底記錄了什麼?

這一切,究竟是不是血衣門的陰謀?如果是,他們的陰謀是甚麼?

正是:俠肝義膽公道心,反遭誣衊冷眼人。諸位看官,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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