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我出生在古老的西岐城邊,它是全球最早的都市。我說的不是今天的岐山,而是有山有水的周至。
也許因為我要出生,這塊土地才準備了絕佳的風脈地運?這裏和我結下了不解的情緣,它讓我永遠戀念着這塊土地和土地上淳樸厚道的父老鄉親,還有那些沒有思維的生靈萬物,也許這就是血濃於水吧。
在母親孕育我的時候,我扮演了她體內特殊的“寄生”物而使她備受“凌虐”。十月懷胎后,我崩斷了統體纖維,在母親撕裂的陣痛中降生,我的靈魂深烙着母親孕育我時的沉重和疲憊,銘刻了我出生時她劇痛的慘叫、她在痛苦中扭曲的面容以及她那顫抖的指縫中留下的根根髮絲。母親的目光總是那麼凝重而樸實,那麼弱小善良,又那麼高貴而莊嚴。
母親六十八歲的時候,偏癱剝奪了她行動的自由,病榻之苦,我心凄凄,又無能替娘分疾代痛而疚心愧腸。在為母親擦洗身子時,第一次看見了母親生我的生殖器官,本能的羞澀感忽而湧現,似乎有種大逆不道的負罪感升向心頭。隨着毛巾擦洗的滯慢,那種感覺慢慢消失了,我心中升起了祥和的感覺,那就是愛,是親切,還有高貴……我又一次感到了母親的聖潔偉大。
儘管如此,我卻沒有勇氣把我的認識講給他人,顧慮他人會把“不知羞澀”的“罪名”背着我時罵出口,至少會說我是個傻子。我又不願苟同於周圍的認識——相悖者除非是從石縫裏蹦出來的!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找到了知音,那是在劉家修建房子時偶爾聽到的。遺憾的是,知音卻比我整整大了幾千歲!
泥水匠崔八指着劉家新落成的房子頂端,述說了在這塊土地上延續了數千年的史實,令我叫絕不迭。
我看遍了家家屋頂的象形物——幾千年一直保留下來的女性生殖器官。無論草屋民居還是庭台樓閣;無論豪門吏府還是殷實的深宅大院,房屋最高也最中心的屋脊處都供奉了那個他們認為值得敬仰的象形物。我感慨古人的真誠,我慨嘆女性在祖先心中的位置和份量。那種崇高感是任何一種偉大都不能望其項背的。
這一次,我更深刻地看見了女性的根本——人類所有偉大的象徵與源泉。
正是因為她無比尊貴,子孫們才用布衣包裹得嚴嚴實實,不“她”顯露或受到傷損。正是因為她無比高貴,子孫們才把“她”供奉在自己生活的屋脊正心,生存的最高境地上。她是人類發展和繁衍之根蒂,也是所有子孫疲累后緩衝精力,尋找慰藉溫馨的家園。
母親是男人的家,女人的家,所有人生存的家。家是失敗者療傷的地方,是成功者烤火飲酒的地方,是所有人——無論偉大還是平凡的人——出發的地方。
老人們這樣說,一代又一代說給了他們的子孫。
男人若死了妻子,人們會說:某某人把家失了。或者說:他,失了家……
兒女結婚了,人們又說:某某人成家了。
女人走到哪裏,感覺中的家就挪到了哪裏,女人是家庭的靈魂。
女人是偉大的,女人是聖潔的。我要講的就是一個關於女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