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群裳亂舞
陳政,土生土長、如假包換的邯鄲人。
邯鄲這個城市,兩千多年沒有改過名字,而且這兩個字屬於特立獨行的親哥倆,跟其它字基本上連不到一起、組不成詞兒。
陳政上學時最討厭兩門功課,你一猜就能猜出來,一個是數學,一個是英語。一個水管注水,一個水管出水,流的時間不一樣,流量也不一樣,問你什麼時候蓄滿水,這跟我有個球關係,你神經病吧,一邊注水一邊出水,我就想問問這位出題的奇葩老師,您在家泡澡的時候是這麼乾的嗎?還有那道關於火車什麼時候相遇的題,甲乙兩個站的兩列火車,出發時間不一樣,速度不一樣,問我火車幾點相遇,還在哪相遇,你丫的這兩列火車搞對象吶?!相遇了還想親一口還是咋地!說起英語,陳政更是頭皮發麻,腦仁兒嗡嗡作響,鋪天蓋地的單詞兒,倒着個的各種語法,這洋鬼子說的話,把一個個炎黃子孫、華夏兒女愁得那叫一個少年嘗盡愁滋味!你說我又沒錢出國,又進不了外企,又不找金髮碧眼的洋媳婦兒,我學英語費那麼多牛勁,有用嗎?有用嗎?有用嗎?重要的問題問三遍!
好不容易熬到高中畢業,陳政說啥也得跟數學和英語這兩個活冤家說拜拜。於是,估摸着自己的幾斤幾兩,報了個師範學校。幾年大學生活,連個對象也沒找着,難道文史系的童鞋們就這麼不招人待見?!好吧,捧着畢業證回家見爹娘,畢業就失業,失業再就業,千錘百鍊嘛!考公務員肯定是沒戲,咱就說那個什麼行政能力測試題,那是對待正常人的態度嗎?帶個骰子去考試,也比一道題一道題的掰扯對的多。如果想答對不正常的題,請首先把自己變得不正常。陳政一想,我靠,我都變成哲人了,乾脆,還是競聘個老師,到課堂上當個亞里士多德吧。就算壓力是多得,那也無非給學生們備備課,改改作業,麵包還是有滴,假期還是有滴,對象也會有滴!起碼是個高尚的、穩定的工作嘛!
地球繞着太陽轉了好幾圈兒,繞得陳政和小初高的童鞋們都失去了聯繫。自己一個人騎個自行車,快快樂樂上班去,高高興興回家來,在學校教一教語文和歷史,在家上個網、看個片兒的當宅男,誰說沒有對象的日子就是暗無天日!
說起對象就讓人鬧心。親戚鄰居介紹了好幾個,見面兒前都說得天花亂墜,什麼這個有氣質,那個身材好,滿懷憧憬跑去一看,我勒個去,長得都跟照片兒里的清朝妃子一樣,要麼瘦得像馬三立,要麼臉長賽馮鞏,要麼矮得堪比潘長江。陳政屢經挫折得出一條經驗,說那位女子氣質好的,必是個小胖墩兒,凡是說身材好的,必是瘦骨嶙峋的三級風以上不敢出門兒。
如今三十齣頭的人了,陳政也是日漸厭倦了媒人們美麗的謊言,掄哪算哪,愛咋咋地吧,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人打嗝兒,先宅着去!
平日裏陳政兜里揣着個手機,基本上當表來用,為嘛?除了老爸老媽打電話問他回不回那邊兒吃飯,這手機的通話記錄里很難划拉出其他人的名字。陳政不是不會玩兒手機,人家手機里還有一個幾十人的大群吶,不過群里的成員除了他以外,都是戴紅領巾的小花朵罷了,平時在群里偶爾發個紅包,佈置一下作業啥的。
這天下午有陳政的課,陳政把手機往自己批改作業的桌子上一扔,夾着書去了教室。偏偏這天下午陳政的手機響個不停,一個沒有記錄姓名的手機號一個勁兒的打過來,“男人真命苦”這首鈴聲反反覆復在老師們的備課室里播放着,煩得些個老師頭頂冒白煙兒。人家小日子過得美滋滋的老師心想,你苦就苦吧,還害得我們耳膜震裂。可是苦了人家正為房貸、車貸、各種貸暗自神傷的老師,每當鈴聲響起的時候,孤獨總在我左右,每個黃昏心跳的等候,是我還款的時候,每當過了還款的時候,這個月的生活費就已不夠。你說這鈴聲煩人不煩人!
陳政下了課回到備課室,幾個老師齊刷刷對着陳政怒目而視,弄得陳政背後直發麻。這是咋回子事兒?
“我說小陳老師,您可拿起您的手機看看吧,這一下午的一通老師真命苦,唱得我們眼淚兒都快忍不住了!”一個年長的老師說到。
陳政急忙拿起手機,一個尾號三個八的手機號,連續打來了十幾個未接。這是誰呢?不認識啊!陳政不好意思的朝各位老師點點頭,拿着手機跑到樓道里撥了過去。
“喂,哪位?”
“哎呀呀,陳政,我的老同學,可算是打通了你的電話,咱們多少年沒見面了!你聽聽,看能聽出來我是誰不。”
陳政一臉的無可奈何:“哥們兒,咱是哪個學校的同學,我是真沒聽出來。”
“哈哈哈哈!我猜你就聽不出來。我,初中,咱們前後桌,在你背後粘紙條兒那個,想起來沒?”
陳政苦思冥想了半天:“你是?”
“嗨!你還沒想起來,我,往你鉛筆盒裏放壁虎那個,想起來沒?”
“歐~”還是沒想起來。
“想起來了吧!我就說吧,不用說名字,你就能想起來我是誰。跟你說個事兒啊,今兒晚上六點,海鮮大酒樓三個八房間,咱們初中同學聚會,你可不能不來啊!為了找到你的手機號,我可是動用了好幾個老鐵才聯繫到你。咱們初中一個班的,可是多少年的感情了,你要是不來,同學們可是要興師問罪的啊!”
“我五點半才下班呢。我把車子先放回家,可能得晚點兒。”陳政還多少年沒參加過同學聚會,想想當年的幕幕場景,還真是勾起了些許懷舊之情。
“沒事兒,等你,不見不散啊!”那邊兒說完就把電話掛了,弄得陳政一時沒有回過神兒來,反應了半天,才確定這件事兒是真的。
下了班,陳政回家放了自行車,從家門口掃了一輛共享單車,直奔飯店而去。
到了海鮮大酒樓門口已是六點十分,陳政急匆匆上樓,服務員推開三個八的房門,朝裏面說了一聲:“三個八房間貴賓到。”
只見裏面的桌子邊圍坐了七八個人,正在彼此熱烈寒喧,聽見服務員說話聲,不約而同的用期待目光望向門口,見陳政進來,都是失望的一扭臉,繼續着剛才的對話。
只有其中一人朝陳政揮揮手,指了指他旁邊的座位,陳政便坐在了距門口最近的椅子上。
在上菜的間隙,桌子上伴隨着名片的遞來遞去,陣陣擾攘不絕於耳。聽其中的隻言片語,桌上不是這個科長就是那個處長,好像還有什麼局長、董事長,反正除了陳政都有個長。陳政在那裏默默的坐着,心想,奶奶的,我不帶長,我在學校還管着班長、副班長、學習小組長呢,你們牛什麼牛。你們再長,能長過姚明不?!
不一會兒,又進來一位,向眾人招手說著:“來晚了,來晚了,自罰三杯,自罰三杯!”接着,一屁股坐在了主座那人的旁邊。主座那位什麼投資公司的董事長說到:“專門給你小子留着這個座兒,你這召集人不現身,我們可是不能開席啊!”
陳政一聽,剛進來那人不就是今天給自己打電話那人嘛!
幾輪酒過去,各個長們都喝得面紅耳赤,相互間喝來碰去,只是到了陳政這裏,都拿嘴唇在酒杯邊兒抿抿就過,也無甚多言。
陳政看着桌上的好酒好菜,心想,頂你們個肺的,老子吃好喝好便是!也不管他人如何,自顧自的喝高了些。
快到散場兒,桌上眾人都拿出手機點來點去,那位局長說到:“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今天開車來的,都要找個代駕啊!”
這時,給陳政打電話那人站了起來:“同學們,今日老同學歡聚,咱們實行AA制啊,每人三百元,都交給我吧。”
出門時,陳政憤憤的想:“你們不是牛嘛,牛就別湊份子啊!”
其他人相互攙扶着出來,卻見門口停了一排的寶馬、奔馳、路虎,幾個代駕騎着摺疊電車已等在車旁。我靠,你們辦車展吶?!
陳政隱隱的聽不遠處一人說到:“你怎麼把那個教書的也給叫來了,真沒勁!”
“噓!這不是明年孩子要去他那個學校上學嘛,我不得提前運籌運籌。”
陳政一聽,酒勁兒一下子涌到了腦瓜頂,只感覺天旋地轉,搖搖晃晃的獨自一人走在路上。沿着大街走了不知多遠,忽見路邊公園的大門還開着。反正也不用買門票,從公園穿行過去便離家不遠了,陳政迷迷糊糊走了進去。
在公園裏又走了一段路,陳政酒勁爆發、腦殼欲裂,撲通一聲,倒在一棵樹下昏昏然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陳政睜開迷離的醉眼,見四周一片漆黑寂靜,恐是夜深了。
突然,遠遠看見古趙叢台的城牆上燈影飄動,傳來絲竹編鐘之音,似有許多人在那上面翩翩起舞。
我靠,大半夜的還有到叢台上跳廣場舞的,這幫大媽真是個個舞神啊!這真他奶奶的神奇,待我拍個視頻發個朋友圈兒。陳政邁開雙腳,一步一步登上台階,來到叢台頂上。
咦?!頂你個肺的,人呢?!
陳政正在疑惑,頭頂上突然傳來幾聲炸雷,一道道閃電劃破夜空。
我勒個去!陳政剛要跑,一道貫穿天地的閃電正正的劈在了他身上,陳政瞬間渾身麻木,恍恍惚在一個失重的空間中旋轉着。
“大郎,你醒了,你那弟弟趁你不在家老是欺負我,你可要為奴家做主,把他趕走啊!來,我扶你起來,先把葯喝了。”陳政睜開眼,見自己躺在床上,一個美女端着碗正要喂自己,剛要摸摸自己有沒有戴帽子,卻又昏了過去。
“高公公,李白又在皇上和貴妃跟前兒喝多了吟詩吶!您快去看看吧。”陳政一聽,嚇得尿了褲子,伸手一摸,果然是啥也沒有!
“父皇,父皇,孩兒和十四弟都是一個爹娘生的,您為什麼傳位給他啊,為什麼?!”陳政睜眼一看,一個男子梳着個大長辮子,伸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已是快要咽了氣兒。
“袁世凱,你擁兵自重,勾結康黨圖謀不軌,那光緒給了你什麼好處?說,你是何居心?你對得起哀家嗎?!”陳政抬頭一看,台階上一個老太太,身邊兒還站着個醜八怪老太監,瞬間嚇昏了過去。
“劉玄德,長耳賊,我呂布饒不了你,你等着,我饒不了你!曹丞相,你要善待我的貂蟬啊!”陳政感覺脖子上纏着繩子,被身後一腳從城樓上踹了下去,蹬着腿痛苦掙扎着。
“弟子孔丘,自魯國而來,聞老師您遍覽周室典籍,特來向老師求解世間大道,還望賜教。”陳政見眼前一個長衣老者正向自己作揖,開口說到:“道可道,非常道…”
“建成,建成!好你個李世民,竟然射死了太子。尉遲恭,你也竟然與李世民謀逆,父皇定要滅你三族。”陳政剛一睜眼,對面嗖得射來一箭,自己應聲落馬,恍惚看見玄武門三字。
“美人兒,都快過來,讓我好好瞅瞅,看你們誰長得最俊!”陳政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偌大的床榻上,周圍竟有十幾個美女包圍,正待心花怒放,卻見一黃臉婆闖到近前:“好你個劉邦,老娘在項羽那兒吃了那麼多苦,如今你倒鑽到這兒來了!”那婆娘伸着爪子撲了過來。
陳政剛要躲閃,忽得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只見漫天的黃沙,自己走在一片荒蕪的沙地之中,旁邊十幾輛馬車馱着許多箱子,被古裝打扮的僕人們驅趕着,緩緩的前行。
低頭一看,自己穿着裘皮大襖,一雙高腳的皮靴。咦,做夢吶?拍戲吶?穿越吶?還他奶奶的變不變啦?!
“誒,說你吶,就是你,過來。”陳政喚過一個趕車的人來。
“主人,有什麼吩咐?”
“這是到哪了?知道我是誰不?”
“主人說笑了!您不就是咱家的呂不韋呂大官人嘛!再往東走,就到函谷關了。過了函谷關就出了老秦人的地面兒,路也就好走了。”